思归背向房门侧卧于床,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白小姐。”
白小小脚步一顿,“涂山小姐怎知是我?”
思归翻过身坐起来,正视着白小小。几日不见,倒是有些憔悴了。
“在涂山府上能够如此自由行动的,除了我爹娘,也就只有你了。不知白小姐来我屋中所谓何事?”
白小小确实有事。
这次外出前,思归还是笑容满面,怎的这次回来就愁眉苦脸甚至差点入魔?
“涂山小姐这次是……”
思归打断了白小小的问话,“若是问此事,恕难回答。”
紧接着就是持久的沉默,似等待白小小自行离开。
想来思归与他人的接触并不深,这次的异常定是与盼倩有关了。
“是与南小姐有关?”
思归瞳孔一缩,身后的尾巴立起,“你……”
似是自知失态,复又低下头,不愿答复。
可白小小却是明白了,她走向前来。
“我可否坐在床边?”
“……请。”
白小小自是难忘被赎身的恩情的,虽然起初思归一行人是为了捉拿自己,可也确实将自己从泥潭中拉出,使自己重获新生。
这几日,看见涂山夫妇忧愁的面容,白小小想,这正是报答这份恩情的时刻。
“南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与我说说,我比你们都年长,或许能帮你分析下情况。放心,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见思归不语,盼倩换了种说法,“那可是南小姐做了惹你不快的事?”
思归终于有了些反应。
白小小霎时想起,前几日不正是人间的乞巧节,这日定是发生了什么。入幻境以来倒是忘了。
白小小决定抓住破绽继续进攻。
“前几日的七夕,南小姐是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
“不,姐姐她没有惹我不开心!是我擅自怄气。”
自知失言,思归扣着被子,“忘了这事吧……”
问题很明了了,确实与盼倩有关。
南小姐究竟做了何事,竟惹的涂山小姐如此不快?
“许是你误会了什么,南小姐如此重视你,怎会……”
思归摇了摇头。
“是我不好,违背了约定,无意间看到了她在孔明灯所许的愿望。”
看来这就是关键了。
“上面写了什么?”
“……愿与意中人两情相悦。”
声音极低,若不是白小小也是狐妖,听力敏锐,定是要错过这句话了。
白小小捂住嘴轻笑起来,脸上摆上了惯常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
“呵呵,我当是何事呢。”
没想到七夕当日行为如此大胆,还好盼倩不知狐妖五感都较常人敏锐,不然此刻定在房中后悔呢。
见白小小笑够了,思归低声抱怨道:“这对我而言可是大事,我原以为自己与姐姐可永远如此相伴下去,怎知她背着我悄悄找了个意中人,以后我们相伴的时间定是越来越少了。”
白小小再次笑出声来,见思归神色低落,清了清嗓子,“你可知她的意中人是……”
白小小顿住了,自己这般自作主张抖出南小姐真意,有些不妥。
“怎么不说了,白小姐难道清楚吗?”
白小小从未感觉如此无措过:“我当然不知,倒是你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思归把之后的事情都交代了了一遍。
“那个香囊,姐姐定是要送给她的意中人,才不愿让我过多接触。”
听完整个经过,白小小也有些怀疑盼倩的真意了:香囊若是要在七夕当晚给涂山小姐,何必遮遮掩掩,莫非南小姐真有了其他的意中人?
这下连白小小也笑不出来了。
思归自十岁始,身边较亲密的人只有盼倩,情绪难免因盼倩而牵动,或许应该离开幻境,远离邺城,到更广阔的世界去看看。
“涂山小姐,虽然我也不能很肯定的说南小姐有没有意中人。但我认为,从某些方面来说,你与南小姐的接触过近了,这会影响你对事物的判断,或许你可以到南方的其他城镇甚至北方去看看,一路上阅历增加,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那时你再回顾七夕那日的事情或许就没那么难受了。”
白小小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思归。
思归先是沉默,不久后目光坚定地看着白小小:“白小姐说的有理,我会与爹娘说明的。”
白小小也是舒了一口气,原先担心自己说的会不会过多,但只要能帮到思归,她便满足了。
“涂山小姐想明白了便好,那我先离开了。”
白小小作势要退下,被思归叫住。
“感谢白小姐,只是希望以后你叫我思归,涂山小姐这个称呼太生分了,我想以朋友待你。”
白小小一顿,面露喜色:“那也请思归以后叫我小小便好。”
涂山启和白芷柔被思归叫入屋中,听到她说愿意说明事情,不免有些诧异。
前几日还是缄默不语,怎的今日就改变了主意。
“那,原因是?”
思归将问题进行了改动,表明自己是因突然意识到“人妖殊途,人族寿命远低于狐妖,分别在所难免”而心中郁结难消。
听来也确实有理,涂山启点了点头:“虽然盼倩是人族,她终究会先你而去,但这段时光是难忘的,不能因为迟早会分离而选择远离。”
思归点了点头,顺便说明了自己想要出去游离人间的想法:“望爹娘批准。”
涂山启有些犹豫:“别处可比不得邺城与幻境,你才十三岁,爹不放心你一人外出。”
“我愿意一同前去。”
是白小小。
白小小自来到幻境后不曾外出,几月下来也是恪守本分,涂山夫妇确实对她放心。况且今日思归改变主意,涂山夫妇的直觉认为,定是白小小的引导。
涂山启无奈摊手:“好吧,就依你们的,但是……”
他将手往思归与白小小身上一指。
“这个咒法可保你们一次性命,在触发的瞬间会暴露你们的位置,这时我会派人赶去,在外切记保护自身安全。”
已有五日未同盼倩联系,不久就要出远门,对于是否告知盼倩,思归有些踌躇。
“是我擅自不搭理姐姐,这下又擅自联系她,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思归收紧五指,最终放弃。
“还是临走前悄悄路过南府,拜托下人送一封信好了。”
“这个是收纳袋,看似只有手掌大小,可打开后可容纳一个房间那么多的衣物,最适合外出使用。还有这个,里面装着银两,可满足你们两年的花销。考虑到路途奔波,我还给你们准备了马匹……”
见母亲少见地滔滔不绝,思归噗嗤一笑:“好啦好啦,娘的好意我都明白了,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可白芷柔却是蹙眉,将头转向白小小,“接下来要麻烦小小多多担待我家思归。”
“那我们就此告别了。”
思归环视四周,想将幻境映在脑海里。自己还是第一次远离生活了十三年的幻境,下次回来不知是何时了。
视觉所触逐渐模糊,就如第一次离开幻境一般,等晃过神来,四周已是不同的景象。
“那么,麻烦小小姐先随我一同去邺城吧。”
华夏朝建都临安,位于江南水乡。邺城离临安不远,因此思归二人决定离开邺城后便前往临安,紧接着向西行,途径涂山,瞻仰祖地。继续西行至蜀地,再前往中原,最后再南行回到邺城。
镇中出现两名女子骑马,这可是稀罕事,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这很稀奇吗?为何他们都眼神打探。”
思归有些不快,因为她从这些目光中感受到了不屑和轻视。
“唉,思归莫要理他们,人族向来这般,女子骑马本就是少数。他们定是觉得我们不符合贤良女子的标准了。”
“呵,人族真是麻烦,不像我们一族向来都是男子干的,女子也干的。”
“吁。”
到南府了。
思归停下马来,将一封信从袖子里掏出。
南府门口的家丁围上来,他们认得思归。
见家丁接过信封,思归欲用脚夹马肚,作势便要离开。
其中一名家丁立刻叫住思归,有些困惑:“涂山小姐不入屋去看看小姐吗?近几日小姐心情不佳……”
闻言,思归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但还是轻摇头。
“不了,就此别过吧。”
思归怕自己一看见盼倩,就不再舍得离开了。
*
“小姐,这有涂山小姐给您的信,是门口的家丁给我的。”
鸣晓犹豫着敲了盼倩的房门,小姐这几日又将自己锁在屋中,鸣晓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一阵紧促的脚步声靠近,房门打开了。
“思归的信?思归可是在南府门口?”
鸣晓低下头:“奴婢不知,家丁只将信交给我,并未再说其他。”
盼倩这几日颇有些形容枯槁,但她顾不上这些,急匆匆地就往门口赶。
可除了家丁和路过的行人,哪还有思归的影子。
盼倩拆开手中的信,信中大概讲述了思归这几日的情况,以及准备外出游历的决心。
“七夕后我确实心中有怨气,但具体原因容我保密。愿姐姐一切安好,两年后见。”
“又是一个两年,我岂有那么多个两年……姐姐说的对,人妖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