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念一死,残留的羽族民众顿时失去主心骨,乱成一锅粥。
他们不再隐蔽在洞穴里,扑棱着翅膀四处乱窜,白羽纷纷,宛如下了一场雪。
然而,一瞬之间,周遭的空气凝固,所有的羽民族人被看不见的宿命定格在半空,动弹不得。
只是一刹那,他们的身体炸开了,化作粉尘。
与此同时,温行止身边的人也被一股强大猛烈的力量推开,撞在了山壁上,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口吐鲜血,力不能支。
头顶的泥土块砸了下来,洞穴彻底塌陷了。
世界一片寂静。
却有一袭白衣,毫发无损爬起来,动作有些僵硬,扭过头来环顾四周时,双瞳是妖媚的深紫色,冷淡空洞,却令人无法与其对视。
万妖王,降生了。
妖王附身在温行止身上,每走一步,地动山摇。
“行止……”苏邪雪朝着那袭白衣伸出手,却因妖力透支而不得已单膝跪在地上,只能抬眸望去。
“哥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苏羽尘衔住苏邪雪的衣角,艰难地撑起四肢,道:“哥哥,吃掉我。”
苏邪雪默不作声,只是脸色比寻常更加苍白,十指冰冷刺骨。
“可恶!”容烨捂着心口站起来,他是后来的,伤的最轻。
见容烨召集机关偃术的动作,时泽忙唤住他,“不可!小温华会受伤!”
容烨不曾停下,随着他一声令下,无数高大的偃甲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看样子是一直潜伏在附近的。
“她如今被万妖王附体,凡人微渺神智只怕在一瞬间便被吞没,此间不存,那只是温行止的躯壳。”段誉缓缓道。
“温华公子已经无救了。”
然而,一道红衣身影穿了过去,扫平了面前的一片偃甲人,却因妖力枯竭而难以站稳。
“你疯了!”容烨冲着他道,企图说服他:“温行止如今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你再怎么护她又有何用?”
他们在联手剿灭万妖王,苏邪雪却偏偏要和他们作对。
“万妖王一旦现世,必将引起生灵涂炭。”段誉轻声叹息道,“我们别无选择,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趁她没有完全苏醒之前,解决掉。”
诸位公子都心知自己使命,如今也毫不退却,都强撑着一口气爬起来,袭向温行止。
汝若的蔷薇花枝化作利刃暗器,万道齐发,从四面八方飞向温行止。
苏邪雪挥袖打落一片,一言不发,回头看了眼温行止,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
“执迷不悟!”容烨轻哼一声,道:“诸位不必留手,本就是妖,杀一只和杀两只也没什么分别,一同杀了罢。”
几位公子稍作商议,便默认了容烨的说法。作为幻雪宫首席,容烨本身就在他们之上有绝对的发言权。
攻击如雨坠落,将他们二人围堵个水泄不通。
“哥哥,你要是死在这里,未免也太可笑了吧?”苏羽尘暗自呢喃一句,小白狐一步一个爪印地爬向苏邪雪的方向。
他从小对兄长厌极又眷极,直到有一日,兄长对一个凡人动了心,自此清冷不存,沦落成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苏羽尘无数次期盼着能与苏邪雪交手一战,为了这一战,他等候了一千年。可这千年中,苏邪雪的眼中从未有过他,只被一个凡人占据。
他怨恨极了。
“妖丹、妖丹……召来!”白狐发出嘶鸣声。
这时,鬼市千金方,被禁锢在禁忌中的红色妖丹绽放出夺目光辉,冲破枷锁,飞向本体。
向来暗无天日的鬼市这一日拨云见日,天空中裂开缝隙,照耀下一道光辉。
“哥哥,你不能死。”苏羽尘爬过去,半跪在地上,一手托着自己的妖丹。
他也是活了千年的狐妖,并不比兄长差劲。只是一直随性不羁惯了,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名号。
苏邪雪抬头,看着他,唇线抿的很紧。
苏羽尘笑了,“哥哥,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啊?还是习惯你用看垃圾废物的眼神,这才像你。”
“滚开!”苏邪雪低声斥道,鲜血一缕一缕地流下,沾湿了深红衣衫。
苏羽尘唇角勾了勾,突然抬指扎进自己琉璃色的异瞳里,噗嗤一声,血染上了手指,溅到了二人的脸颊上。
他忍痛挖出自己的双目,连同妖丹一起炼化,双手捧到苏邪雪面前,咧嘴笑了,断断续续的,“哥哥……我其实,一直……”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凝神才能听得见:“一直……不怪,你……”
最后一字落下,苏羽尘倒了下去,小小白狐伤痕累累,双目空洞,只剩一颗被炼化的妖丹钻进苏邪雪的身体里。
他们是魔族孪生双子,应宿命而生,最终注定一死一生。
死的是苏羽尘,活的是苏邪雪。
随着妖丹发挥效果,苏邪雪身上的伤痕自动痊愈,只是红衣上弟弟的血再也不会消失了。
“快,阻止他!”容烨面色难看,大喝一声。
“我自方才起就一直在想,我们的所作所为,是否称得上‘正义’一词?”暮夜拨弄着森白骨鞭,低声道。
他常年在人间断案,一直秉公执法,然而这一次,亲眼目睹眼前一幕,他产生了动摇。
“时也,命也。”时泽的银色占星袍在风中猎猎,哀伤瞳眸里倒映着鲜血满地,叹息一声,“一旦万妖王苏醒,天下局,无一幸免。”
“小温华也是我们的朋友,但那只妖可不是。”萧瑜权衡利弊后,轻声道,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我们别无选择。”
“容烨说的没错,生死关头,我们不应该被私情左右。”汝若也点点头。
诸位公子围困住温行止和苏邪雪,分布列针,无数偃甲人倒下又站起来,身上残破的零件再次组装。
“你们不会再前进半步!”苏邪雪放下白狐尸体,站了起来。
鲜红妖力四散,形成强烈妖风,几位公子一直无法向前。
“该死!麝月怎么还不来?”容烨冷声道。
与此同时,幻雪宫。
无数御林军严兵布阵,把这座在江湖里叱咤风云百年之久的魔宫重重包围。
领兵作战的二人同样身披甲胄,位列前方。
“在下沈赋,久仰公子大名。”
紫衣男子举止华贵,骑在马上对着素白轿子里的人抬手作揖。
轿子里传来一声空灵的男子轻笑,麝月撩开帘子钻了出来,执着一柄千机伞,落下阴影挡住绝色容颜。
“太子殿下屈尊降贵来我幻雪宫,却这般兴师动众,可有什么说法?”麝月抽出了腰间软剑,“叮当”一声弹了出去。
“本王倒也好奇,这便是幻雪宫的待客之道?”沈赋被逼下了马,笑容清浅。
“太子哥哥,你没事吧?”沈宜安也下马过来,道:“那穿白衣的是什么人?竟妄图以一人抵挡你我千军万马吗?好生狂妄。”
“他叫麝月,是天下第一美人。”沈赋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语,只是盯着白衣男子,道:“我想和天下第一的美公子谈一笔交易。”
麝月却摇摇头,“你是皇室中人,与你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
“你!”沈宜安被他的话语激怒,转头道:“太子哥哥,别和他废话了,直接动手便是!”
“放箭。”沈赋眸色沉了沉,低声道:“看来是没有回寰余地了。”
无数道银色箭矢自天穹而落,仿佛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在空气里绕出一个弧度,尽数飞向麝月。
麝月却丝毫不惧,身形却如同鬼魅。随着他的抬伞动作,纷纷挥落一重接着一重的箭雨。
白衣敛袂,翩跹若舞。
一股淡淡幽香不经意间渗透入万军丛中,将士们手里拿着的戈矛竟觉得烫手,纷纷丢下,蓦然发现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竟被灼伤了。
“不好!这香气……有毒!”将士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接二连三昏迷在地。
“是什么时候……”沈赋眸色幽邃,暗自咬牙。
却听见沈宜安惊叫一声,“他的脸。”
她从未见过如此惊羡的脸,只一眼,便让人沉沦的丢了魂。
麝月长得不算无可挑剔,但偏偏组合在一起就让人产生一种他美的惨绝人寰的感受。
“宜安,莫要中了他的幻术!”沈赋提醒她。
“幻术?”麝月清雅的笑了一声,落在轿子上,白衣垂落,执着素伞,“若有波动,那便是心动了。”
“不过,这天下对我的美貌一见钟情的人数不胜数。舍妹,还是先去排队吧,约莫过个几十年就到你了。”
“休要在此地贫嘴!幻雪宫果然圈养了一群大胆妖人,看来不铲除都不行了。”沈赋抿唇,咬牙切齿道。“金甲军准备!”
“殿下,我们的人……都已溃不成军。”副将低声道,面露为难,“来之前也不知,幻雪宫会暗中下毒。”
“该死。”沈赋暗骂一声。“要你们何用?”
他本意想的周全,待用幻雪宫一战扬名,他自可顺理成章地接替储君之位,登基为帝。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在眼前,他怎么舍得放过?
“那今日本王便用你的头颅请功!”沈赋冷声道。“宜安,速传金吾卫。”
沈宜安面露豫色,“金吾卫是父皇直属代理的亲侍,这一战,是否过于兴师动众了?”
何况金吾卫力量强悍,皆是武林高手在列,她担心划伤麝月那张绝色容颜。
沈赋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只道:“宜安且放心,一旦拿下这个妖人,任由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