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付吐出一口血,李姜抱住他,贺声跪在一边,不停地喊着父亲。
周围的侍卫们看见将军倒在地上也都是没了主心骨,开始想要冲上来却又被李姜的眼神唬住。
“快跑……”贺付吐出两个字,随后吐出一口血,之后再也没了动静。
“父亲!!”
“夫君!!”
母子俩抱着贺付痛不欲生地哭泣。
那个报信的狱卒这时候站出来指挥众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他们!”
母子俩一人拿着一把剑和他们混战,他们二人武功高强,很快就将他们消灭殆尽。
看着地上遍地尸体,贺声感觉快要没了力气。
贺声觉得他们终于要赢了,李姜在这时大喊一声推开了他。
“声儿,快让开!”
贺声被扑倒到地上,转过头便看见一支箭穿透了李姜的心口。
贺声看过去,谁曾想其中竟然还有一个人活着,是一个小侍卫,看见贺声发现了自己,他又瞄准了贺声。
贺声飞快地站起身跑过去,他躲过小侍卫的弓箭扔在地上,然后愤怒地将他解决。
贺声折回去抱住母亲。
李姜艰难地呼吸着,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活……活……下去……”
她闭上眼睛。
贺声怔住,紧紧地抱住她,“母亲,母亲?母亲!母亲……”
贺声悲痛万分,紧紧地抱住她,无助地说着,“娘亲,你快醒醒,我们一起回濮阳去啊!”
他又无助地哭喊,“我该怎么办啊!”
良久,地牢再无声息。
他抱着母亲的尸体从地牢出去,一路上看见遍布的族人尸体。
他竟然真的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他无能为力。
他只觉得,要是他跟着他们一起死了就好了。
贺声去找了一辆推车,他慢慢地将父母和贺叔葬在不远处的荒地里。
他挖了坑,自己先躺进去,他说:“声儿没本事,只能将你们葬在此处,不过声儿已经替你们试过了,躺在这里,不难受。”
说着,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他又来回将族人们也葬在那里,他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有人来发现了他,他就和他们同归于尽。
但他并没有如意,直到他将族人们全部葬好,他都没有被发现。
他对他们的坟墓磕了头,然后起身离开。
这时候,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还忽而电闪雷鸣。
将贺声离开的身影映得忽明忽暗。
雷声将齐长宁吓醒,她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窗外。
她捂住胸口,心中愈发不安。
白天的时候好不容易和林歇周旋过后她脱了身,后来只有在入夜的时候去了一趟回生堂。
可是里面寂静无声,什么都没有。
齐长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
即使这样,她还是安排人命令他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雨越下越大,风雨飘摇,吹得齐长宁屋子里的窗户吱吱作响,随着一声雷鸣,窗户被吹开了一个口子。
齐长宁唤了几声阿弥,无人应答。
她只好掀开被子起身自己去关窗。
她伸出手想要关紧窗户,却忽然被一只手拦住。
齐长宁顿住,吓得收回了手。
再次扯过闪电,亮起来的一刹那,她看清了站在外面的人。
他收回手,失魂落魄地垂着头。
“贺声?”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那人闻言抬起头。
他浑身都湿漉漉的,高马尾也耷拉着,碎发贴在脸上,看起来摇摇欲坠。
确定来人,齐长宁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而后又朝着他招招手,语气急切,“快进来。”
贺声踩着湿漉漉的鞋子进了齐长宁的屋子,一阵馨香传来,他忽然更加悲痛,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齐长宁点了灯,一下子屋子就变亮了。
这里真是又温暖又明亮,他盯着蜡烛上飘摇的火苗,这么想着。
齐长宁去屏风后穿好了衣裳,又拿了一条毛巾递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贺声。
“快擦擦吧,不然着凉了。”她说。
贺声接过毛巾,在圆桌旁坐下,将毛巾搁在桌上。
他终于开口了,“他们呢?”
齐长宁也坐在一边,听见询问,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她知道他问的就是他的族人们。
“我将他们安置好了,你放心吧。”她说这话时,甚至不敢看他。
从他们见面起,她就不敢怎么看他,否则她就会看见他早已哭红了的双眼。
贺声没有拆穿她善意的谎言。
他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走了。”贺声说。
齐长宁点点头,她不敢问他是怎么从地牢出来的,她知道,他一定吃尽了苦头。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缓缓开口问,“你去哪儿?”
贺声摇摇头,“不知道。”
“那我去哪儿找你?”齐长宁将疑惑脱口而出。
齐长宁终于抬起头,看着贺声。
“你来找我,是特意来道别的么?”
还没等贺声回答,齐长宁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看见了他的手臂正在淌着鲜血,他的衣服上也有血。
“你受伤了!”她走到他面前,一面看着他的伤势,一面看着门口,就要出声叫人来。
贺声站起来捂住她的嘴。
“没事,我很快就走了,还是别麻烦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齐长宁盯着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她推开他的手,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贺声不知道如何开口,只低着头不说话。
齐长宁又朝着门外张望着,“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伯父伯母呢?”
贺声仍旧摇摇头。
齐长宁盯着他,恳切地说:“贺声,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帮你。”
贺声不停地摇头,一滴泪落下来,融进地里。
沉默良久,贺声终于开口。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听见这个消息,齐长宁怔愣在原地。
“贺叔拿着令牌,带着族人们去救我们,但是他们人太多了,只有我活了下来,只有我……”
说着说着,他竟然无措地哽咽起来。
齐长宁不可置信,“令牌?”
她又接着喃喃自语,“令牌被人拿走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要拿回自己族里的东西,我以为他们全部都离开了,我去找过他们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众多言语最终化为懊悔,她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贺声长叹一声,对齐长宁说道:“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齐长宁仍旧愧疚地说着对不起。
贺声摇摇头,“不怪你。”
齐长宁泪眼婆娑地看着贺声。
他又接着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齐长宁追问他。
“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开了。
他必须离开,留在这里会给齐长宁带来许多麻烦,而且他真的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她了。
齐长宁看着他的背影,哭得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贺声走进黑色的雨幕中,直至消失不见。
齐长宁哭着跌坐在地上。
没有人知道贺声会去哪里。
齐长宁不知道,她更加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齐长宁遥遥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身影,挽留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呜呜咽咽地哭泣。
他能去哪儿呢?她要何时才能再见到他呢?
她不知道。
贺声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但是他知道,自己坚决不能再待在炀城了。
走着走着便一头倒在街上,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好像要把他淹没,他却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
江絮儿回宫没多久就听到了地牢发生的事,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种无名的担忧。
她跑去崇明殿,却发现门口有人看守着。
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口,发现林澜竟然真的在哪里和人商议着什么。
“都死了啊,那就死了吧。”这是林澜的声音,毫无波澜。
她想不到,他竟然会对那么多性命无动于衷,这和平日里那个受民爱戴的明君截然不同。
“还有一个没找到尸体。”一个大臣犹豫着开口。
“谁?”林澜又开口问。
大臣思索片刻,开口道:“好像是药灵药族长的儿子。”
江絮儿默默攥紧拳头,油然而生一种愤怒,原来一切都是林澜装的!
可听到贺声没死,她竟然松了口气。
怎么说贺声也曾经救过自己,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欠他的,她定然要还给他。
她来不及愤怒,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贺声。
江絮儿听完就迅速离开,没有注意到一个守门的侍卫发现了她。
侍卫进去禀告给了林澜。
林澜闻言,却只是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说:“她知道便知道了吧,正好,朕也懒得装了。”
与林澜想的不同,江絮儿根本没兴致关心他是否是个好人,一回宫,她就召集人去寻找贺声,但还不忘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
安排好了一切,她望着窗外,喃喃着说道:“你最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