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会有神医的药丸?”楼安不信神医会卖给官府。
“官家若是想,便没什么不可能。”江岷虽未具体见过,但随着他书读得越多,越能理解曾经老师教授之时所说话之深意,这也是他老师后来不再科考的缘由之一。
“也是,”楼安嗤笑一声,“屁民如蝼蚁啊!”
江岷敲他,低声道:“慎言!”
楼安拍下他手,“你说少了哦!”
江岷无奈,朝他示意门口,只见一官兵摸着脑袋搓着鼻尖正一脸尴尬地往屋内走,见人看过来,他不好意思道:“方才没吃饱,我可以把剩下的端回去不?”
徐氏看着见底的铁锅,“这也没有了啊。”
那人从桌上拿了碗,汤汤水水全舀进去,嘿嘿笑道:“这也行,这也行。”
想起方才的一番话,他原本离开的动作一顿,转头道:“谢谢婶儿,过会儿我就把碗给你还回来。”
徐氏挥挥手,“行吧行吧。”
那人嬉笑一声,飞快跑远了,留下一屋人面面相觑,江大生坐在椅子上,摇头道:“把灶屋那块木头给我拿出来吧,赶紧把栓塞做出来。”
“嗐,都啥事儿哟!”徐氏一拍大腿,端上空碗进了屋。
楼安看向江岷,“咱们挨家挨户走还是怎么着?”都能出门了,也不必麻烦何露。
“不能这样去,”江岷说,“我那默书的废纸拿来一颗一颗包起来,这样出去太招摇了。”
“行。”楼安去屋里抱出来一沓纸,他拆江岷包,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包完了。
跟徐氏招呼一声,两人挎着篮子背上背篓出了门。
楼安还是有些不自在,“咱送药装扮成这样?”
“笨啊,”江岷拉着他往前走,“白得来的谁会珍惜,待会儿谁家愿意换咱再给,不换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寻来便成。”
楼安叹道:“吃力不讨好,咱有必要这么大无畏吗?”
“那咱回去?”江岷转身欲走。
楼安一把拉住他,“算了,说说而已。”他不想再在村里看见浓烟大火,他只是普通人,做不到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他人惨死。
江岷挽过他耳边一缕发丝,低低笑道:“咱家都是良善之人,莫问前事,但修福德,既已身陷囹圄,便顺心而为。”
他们村的官差一共四人,昨日江岷碰上的那批铁甲士兵已经离开。
这会儿见着走在路上的两人,官差都极为友好,打招呼道:“两位这是去地里?”
“家里菜园都被糟蹋了,”楼安道,“昨夜余粮又被抢了去……”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问官差,“流民抢来的那些吃食呢?”
“啊!”一年轻些的官差正待回话被边上年纪稍长一些的截住,笑着朝楼安道:“因怕吃了染上疫病,连着流民一道烧了。”
“哦~”楼安拖长调子,知晓他没说实话,也没指望能要回来,顺道问一嘴罢了。
两人第一站在大伯娘家,向她们解释完神医的事情,给家中人分完后临出门前,大伯娘看着两人欲言又止,许久,她才支吾道:“伯娘请求你再留两粒我给你木堂哥送去可好?”
“这什么话?”楼安笑着递给她,“原想着我和阿岷顺路就送去了,既然大伯娘要求了,您就送去吧。”
生死面前无隔阂,母子和好也是楼安喜闻乐见的事儿。
大伯娘连声道谢,楼安摆手表示不在意,同江岷一道离开了。
江家的亲戚啥事儿都爱问个究竟,楼安解释了许多遍弄得口干舌燥,路上跟江岷抱怨,“解释来龙去脉就算了,还各种问题缠着你问,咱还会害他们不成?”
“他们个性如此,也是你没收银钱的缘故。”
楼安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不是看来往亲近,心里想着他们,早知道就听你劝了。”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毕竟外人他俩本也不打算白给,但是收少了别人认为你是骗子,多了又不太好,最后收了一背篓蔬菜瓜果,编织布匹稀奇的小玩意儿啥样都有,有些拿不出余粮的人家想用银钱兑换,楼安既不想拿神医的药贱卖又不想用来牟利,到最后只说让他们有能换的东西再到家里去换。
先前有过节的罗家两人没去,至于听到风声后的动作他现在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走完一整个村子很费了些时间,更何况还得客套寒暄几句,两人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徐氏帮着把背篓取下来,往里一瞧,乐了,“咋还有蚊帐,鞋底儿?”
“嗐,村中大多人家也不似咱江家这般富裕,我又不收银钱,他们舍不得粮食,可不得有啥换啥了?”楼安笑着拿出竹帘仔细瞧瞧,“别说,编得比咱家的细致。”
“这话你爹可不高兴了。”徐氏话这般说,脸上倒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咱爹大气,这小事儿肯定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楼安拍马屁。
江大生苦笑,“这不好赖话全让你们说了去?”
他拿过竹帘细看了一番,“这是大雨的手艺吧?村中只有他做这个买卖,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楼安不认识人,但那家确实平日靠着编些小东西过活,他夸赞道:“爹好眼力。”
“正好小岸屋子没有帘子,他原是不想要,现在多了这一张,待会儿便给他挂上,”说着他拿起床罩,“这个一道了,还能挡些蚊子。”
“这蚊帐别家用过的,”徐氏拍开,“我洗了再挂。”用过倒没什么,村里人谁家没捡过别家几件衣裳穿,这蚊帐看着还挺新的,洗洗能用。
再就是流民还未来得及踏足的山坳,沟边的人家,他们园子里的菜长势很好,除去这几日官差摘一些,剩下的都未怎么动过,因知道江岷得了奇遇恢复正常一事,想也没想便接受了换药,甚至还珍而重之地朝着楼安行着蹩脚的礼节,他们并非不谙世事,官差能在村里横着走定然是有所依仗的,如今人小哥儿冒险过来,他们不是那般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迂腐恶人。
是以楼安收了很多的菜粮,甚至篮子里还有小半只熏鸡。
徐氏看着收获颇丰的两人,忧心道:“就怕村人把咱告发了去。”
“那又怎样,”楼安实在没想到告发的理由,“咱不偷不抢,赠的药也是咱自己的,关官衙何事?”
“哎!”徐氏愁眉苦脸,“那些当官的不讲理得很。”
“放宽心,”楼安拉着她坐下,“哪那么多事。”
傍晚的时候,那几个巡逻的官差又来了,领头之人年纪稍大,他手中提溜着一尾五六斤重的草鱼,笑得一脸谄媚,“嫂子,几个兄弟专程下河摸的,晚上可能再做一做中午那个菜,哥几个馋了一下午了。”
“呃……”徐氏看向楼安,这咋拒绝?
楼安接过鱼,“几位还处理好了,做吧,今晚便吃这鱼。”
“做鱼能有鸡好吃吗?腥味儿太重了。”一个年轻些的官差开口。
“那你回去吃那冷饭去。”另一个人白他一眼,“有得热菜吃就不错了,何况嫂子手艺你中午还没见识过?”说着他垂涎地咽下口水,“想到就饿了。”
楼安进厨房处理鱼和菜,徐氏招呼着给他们上了茶水,“咱村儿今日可有流民?”
那官差摆手,“先时林将军派遣的铁骑亲临,大河村已是没有流民了。”
“将军都来了?那你们作何还在此处?”徐氏疑惑。
“上面没撤令,咱们这些小的也不敢轻举妄动不是?”
徐氏虽这几日未提,但心系两个女儿的安危,于是问道:“隔壁几个村子怎么样了?”
那官差摇头,“这就不晓得了,每个村子派了四个衙役,人手不够时就招收村中力气大的巡逻,大河村因着典史的缘故,所以派了我们几个。”
他朝徐氏吹嘘,“咱们可都是干了许多年的好手。”
江大生咳嗽一声,挡住徐氏,“官爷若是有临河村的消息,还望透露一二,不瞒您说,家中小女嫁得远,如今形势不在身边,这做爹娘的心里也是急得慌,可这也束手无策的厉害啊!”
那官差看着年龄跟徐氏一般大,自然知晓为人父的苦处,叹息一声道:“好,待我今日回去打探打探。”
有事相求,楼安做饭便不好敷衍,弄了个鱼火锅还做了几道凉拌菜,几个官差吃得一本满足,走的时候还点菜,“哥几个去买只鸡,明日中午能否做今儿中午那菜?”
是抢是买全凭他们一张嘴,但徐氏没客气,家中鸡没了全拜这几人所赐,她只笑着点头了事。
然而第二日,村中的官差便被撤离了回去,村中暂时无事,李士林也跟着离开了大河村,只村口两个铁骑镇守着,许进不许出。
楼安原以为事情就这么慢慢过去了,村中走家串户渐渐活跃起来,却没想到官差离开的第三日,村中出了一件大事。
罗老二的大哥一家连夜逃离了村庄,他们未走村口,村人都不知晓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他们确实染上了疫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1章 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