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家后院跟他家差不多,这个时节地里的蔬菜都一样,楼安拉着江岷在小路上闲逛。
忽而听到后面吭哧吭哧的喘气声,楼安回头,就见江岁岁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缀在他们身后。
江岷转身高兴地招呼:“岁岁!”
楼安看着头发都跑得凌乱的小女孩儿,好笑道:“岁岁这么急是要干嘛去?”
江岁岁脸红了红,怯怯地小声询问:“嫂嫂,岷堂哥,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儿吗?”
楼安拉过她的手,领着她一路,
“当然啦,我和你堂哥两个人很无聊的。”
江岁岁被哄得开心,“那我给你们指路,村里就没有我江岁岁不知道的地方!”
哟呵,楼安意外,还是个小社牛!
“那就承蒙岁岁照顾我俩啦!”楼安朝着小姑娘眨眨眼,打趣道。
江岷却是急了:“阿岷也可以照顾媳妇儿!”
“嗨,”江岁岁小大人般一挥手,“堂哥你照顾嫂子,我不跟你抢,我跟你俩一起玩儿。”
江岷这才开心,亲亲热热要跟楼安贴贴。
楼安没辙,狠狠揉了他大脑袋几下,看着眼前的小路问江岁岁:“这条路是走到哪儿的?”
“这条路下去不过一里就是四叔家了,先时过来的时候,阿临阿盼都不在家,阿临我知道去了学堂,不知道阿盼去了哪里。”
“四婶不是在大伯娘家吗?江盼许是在大伯娘家?”楼安猜测。
“兴许是我没瞧见,不过阿盼平日里不爱出门,或许在家我没发现也不一定。”
楼安点头:“那我们便不去找她了,免得她不自在。”
说着踏上了旁边的岔路,
“这又是通往哪里?”
“这是通往乡道的主路了,连着你们院儿出来那条小路,你们家比我们离县城都要近些。”
楼安心里算了算,不过十多分钟的的路程,也近不了多少。
几人说着话踏上了乡道,这个时间,村里人不是在地里劳作,就是在家午休,乡道上看不见什么人。
不过三月的乡下还是很有看头的,花红柳绿,一片生机盎然,让楼安这个在钢筋混凝土的城里待久的人走得很是享受。
“小安!喜鹊!”江岷突然拉住楼安,声音带着惊喜。
“哪呢,哪呢?”江岁岁攀着她堂哥的肩膀凑在江岷旁边问。
江岷指给她,“那里!”
楼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处灌木丛上站着只圆润小鸟,尾羽长长的,是很罕见的蓝色,楼安不是什么阅鸟无数的专家,也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有些惊诧江岷竟然认识。
“阿岷怎么知道那是喜鹊?”
江岷歪歪脑袋,想了半晌没想出所以然,撒娇道:“阿岷不知道嘛,阿岷就是认识!”
江岁岁偷偷捂嘴,凑到楼安耳边小声道:“我听我大哥说,阿岷堂哥以前看可多书了,为此还挨了二伯不少抽,说他不务正业,想来是以前在书上看过也不一定。”
楼安深觉可能,朝着江岁岁竖大拇指:“岁岁真聪明!”
嗨,哄一个也是哄,哄两个小孩儿也是哄,楼安已经信手拈来!
果然,江岁岁闻言又变成腼腆害羞的小女孩儿。
三人一路玩闹,走走停停,回到大伯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徐氏仍在,其他几个婶子已经回家了,江岁岁便打了声招呼也回了家。
楼安这时才见到大伯娘,是个胖乎乎的和蔼女人。
她拉过楼安的手,亲昵到,“小陶近些日子可能临着生产,老是有些食欲不振,昨儿你做的汤圆儿馅儿料竟调了芝麻,小陶很是喜欢,吃了满满一大碗,留了些今儿早上给他做来,竟是又吃的一滴不剩!”
说到这儿,她抹抹泪儿,“先时还担心小陶吃不下东西,生产的时候没了力气可怎么办!小安啊!大伯娘谢谢你!”
楼安任她拉着,安慰道:“大伯娘这是说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有了好吃的就想着拿来给您几个婶婶伯娘尝尝鲜儿,陶嫂子这事儿也算是无心插柳了,也是您家福运好,嫂子吉人天相,才能阖家团圆抱得大胖孙子!”
大伯娘被楼安这一番又是福运又是吉人天相的吉利话哄得一愣一愣的,闻言情绪散去,笑得前仰后合,对徐氏道:
“老二家的,你这媳妇儿可真是娶着了,小嘴儿抹蜜似的能说会道!”
徐氏也脸上有光,捂嘴乐道:“可不是?”
因着今儿高兴,又到了饭点儿,大伯娘说什么也要留着他们一家吃饭。
徐氏吃了个现成,又被人夸了一番,一路都心情不错,回到家还给两人烧了洗澡水,说是跑了一天,让他和江岷擦着洗洗。
楼安无奈,拉着江岷各自洗了个淋浴终于回了房间。
哎,下次进城说什么也得买个浴桶,边洗边兑冷水,也太难受了!
第二日,楼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昨日走了一天,这身子本来就弱,竟是浑身酸痛,睡得死沉。
刚打着呵欠打开窗户,楼安就听见院子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楼安打开门,就见三婶和四婶站在院子里和徐氏说着什么。
徐氏还抹着眼泪。
见他开门,几人忙止住话头,不太自然跟他打着招呼。
楼安心里一咯噔,知晓几人谈论的事多半与自己有关,于是问徐氏,
“娘,大清早的哭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阿岷呢?”
一连三个问题将徐氏收回的眼泪又给问了出来,见她情绪久久平复不下来,楼安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个婶婶。
江老三家李氏叹了口气道:“早上我和你三叔去田里看秧苗,加上近日没什么雨水,就想着顺带给鱼苗放点水,没曾想刚到田里,就听人说你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说你在外找男人,还有些很是难听的话,我就想着来给你娘俩说一声。”
“来的时候阿岷正蹲在菜园子旁拿着跟小木棍逗蚂蚁,我因为心里急,也没叫他,哪里想到,哎,”她重重叹口气,“村西头罗二家的疯小子向来爱找阿岷麻烦,许是从大人那听了些什么,在我进来跟你娘报信儿的时候,竟是带着一群人当着阿岷面讲你坏话。”
“阿岷最是护短,你又是他近些日子放在心尖尖上的媳妇儿,听他们说你坏话肯定是不乐意的,他娘又把他教的好,尊老爱幼从不欺负小孩儿,竟是被那疯小子捡了一根木棍打在了阿岷手臂上,还是你三婶听闻消息过来,看见哭着的阿岷才将他领了回来,那群小瘪三儿见来了大人,竟是一溜烟儿跑了!”
楼安听得心下一紧,“阿岷现在如何了?”
徐氏已经收拾好情绪,只是语气还有些沉闷,“他爹带着他去了村东头刘大夫家。”
说到这儿她又有些忍不住,低低啜泣到,“屋外几个孩子吵闹我还以为是在同岷儿玩耍,哪里晓得七八岁的小娃娃这么歹毒哇!”
楼安也有些心欠欠的,拉过徐氏,“娘跟我去看看阿岷吧,我现在心慌的厉害,有些放不下。”
徐氏点头,朝着老三老四家的道:“小安昨儿回来就同我说过了,那人当初差点害了小安性命,昨日还被岷儿教训了一顿,想来不敢出去造次,定是被那些个洗衣服的长舌妇添油加醋散播了去,你们且回去,我去看看岷儿,顺路打听打听是谁这么见不得我江二家好,竟这样污蔑我家的新媳妇儿!”
二人点了头说声岷儿回来知会一声便散了去。
徐氏也将院门锁好,领着楼安朝着刘大夫家而去。
半道,两人碰见了折返回来的父子二人,江岷眼睛都哭肿了,左手臂肿得老高,此时正用右手撑着抱在胸前,走路时还一抽一抽的,乖乖跟在江大生后面,模样看着好不令人心疼。
楼安眼眶一红,忙上前叫了声,
“阿岷!”
阿岷一听媳妇儿声音,顿时眼泪泛滥,委屈凑上来:“小安,阿岷把说小安坏话的人都吓跑了。”
楼安原以为江岷会跟自己撒娇叫疼,然而现实出口的话却让他心里一酸,心间酥酥麻麻的让他的嗓音也带着微微哽咽,
“阿岷乖,小安就知道阿岷疼媳妇儿,”他小心翼翼拉过江岷受伤的手臂想看看伤势,在江岷抽气声中,不知所措放下,“弄疼阿岷了吗?”
阿岷摇头,“本来就疼,不是小安弄得。”
楼安看着他乖乖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这么乖的阿岷!得是多歹毒的心思才下得去这样的重手啊!
徐氏闻言也默默擦了擦眼角,江父重重叹息一声,
“走吧,先回去把药给岷儿熬了。”
许是哭累了,江岷回到家就睡了过去。
徐氏将两人药熬好后,正准备做午饭,就听楼安问她,
“罗二家怎么走?”
徐氏知晓她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去为岷儿抱不平,可是这孩子一副瘦弱身材,那罗二原是地皮流氓出身,娶的媳妇儿平日里见着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楼安这般上门,想来是绝计讨不了好的。
她劝道:“那家人不是好相与的,等你几个叔伯下午下地回来,咱们再一道去讨个公道,你看如何?”
楼安想到江岷惨兮兮维护自己的样子,一刻也等不了,
“放心吧,娘,我自有办法,趁着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屋,您只管告诉我那家怎么去。”
徐氏见他铁了心的模样,既心喜于他对岷儿的维护,又懊恼自己平日将岷儿教导的过于心善,心一横道:
“让你爹跟你一起去,你爹会些拳脚功夫,村里跟罗二家关系都不怎么样,料想他们也翻不了天去。”
于是江大生和楼安在烈日正盛的正午,一人扛着把锄头,气势汹汹地朝着村西罗二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