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罗石头知道自己闯了祸,忙带着几个手下飞奔似的逃回了各自家里。
他娘见他屁股后有火似的飞奔回来,大着嗓门儿骂道:“你个皮猴子,又上哪儿野去了?”
罗石头到底年纪小,说谎也颤着声音,梗着脖子道:“没……没事儿。”
罗家娘子没有名字,是罗二偷偷从别地儿拐回来的,唤她作云娘。
云娘一听这皮猴儿此地无银的回答,就知他又惹了事,浓眉一竖,还未呵斥,就吓得罗石头“哇”一声哭了出来。
随后便是淅淅沥沥的水声,竟是吓得尿了出来。
她额角抽搐,知晓这破孩子定是给她捅了个大窟窿,二话不说,操起地上的扫把就打了上去。
一时院儿内全是小孩儿吱哇乱叫的惨叫声。
等到打的气儿蔫儿了,云娘才坐在一旁椅子上,呵斥一声:“跪下!”
罗石头自小就怕她这罗刹娘,加上又被打老实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云娘喘了口粗气,手中的扫把在地上两拍,
“说,怎么回事!”
罗石头这才一五一十讲完了自己欺负江岷的整个过程。
云娘听得眼角一抽,昨儿晚上跟罗二讲的事竟被这皮猴儿听了去,还去人家里把人给打了。
她一口气儿没上来,两眼一翻,缓了半天,正想上手继续教训,就被刚进门的自家男人给逮住了手腕,罗二愤怒阴狠的声音响在耳畔,
“你想打死我儿?”
原本跪着的罗石头见有了靠山,虽不敢起来,但却朝着他爹可怜兮兮道:“爹,娘刚刚打得我好疼。”
说罢,他掀起衣服,“都打出印子了!”
男人看着亲儿子的满背红痕,气不打一处来,就势扇了云娘一巴掌,“死婆娘,我儿也是你说打就打的?”
云娘死死盯着他,罗二被盯得发毛,这死婆娘,刚来的时候百依百顺,这才几年就长成这凶悍模样,还是自己平日对她太好!
想罢,再也忍不住,伸手又是一巴掌。
云娘早就不想忍这臭男人,每次在外受了气只会朝着媳妇发泄的孬货!
她也不再忍,起身就跟着罗二扭打作一团。
楼安父子二人到罗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二人正相互撕扯着头发打得好不热闹。
等到终于看够好戏,俩人熄了战,楼安拍着巴掌嘲讽:
“真是好一出大戏!”
云娘整理好衣物,看向站在一旁的江大生,知晓他们是来讨说法了,虽是知道儿子做得不对,仍是护短装作迷茫问道:
“江老二家的,来我家作甚?”
江大生闻言立时横眉怒目,看向一旁明显被抽过的罗石头,
“你家好儿子没告诉你?”
罗二疯劲儿上来,顶着满脸的乌青,指着江大生鼻子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江老二,这是自家儿子傻了,嫉妒我有个乖儿子,竟到我罗家兴师问罪来了!”
楼安闻言眉头一皱,找了个凳子给江父坐下,抱臂睨着坐在一旁当鹌鹑的罗石头,
“打我家阿岷那股狠劲儿呢?怎么变鹌鹑了?被你家大人教训过了吧?”
罗石头梗着脖子道:“我才没打那傻子,分明是他自己傻,撞上来的。”
楼安被他这不要脸的话气笑了,谁说小孩儿不会撒谎?有些坏种天生就会撒谎!
他看向一旁皱着眉恨铁不成的云娘,“嫂子不会不认吧?村儿里几户人家瞧得真真儿的,你家好儿子一棍子下去,我家阿岷手都废了,现在还在家昏迷着呢!”
罗二惊了,“你说我家石头打了你家傻子?”
见楼安冷冷望向他,他摆摆手臭不要脸道:“我家石头向来是好孩子,平日里踩只蚂蚁都要哭半天,他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如何打得过一个成年的高大男人?”
楼安被他的无赖惊到了,你家好孩子专门上人家里搬弄是非,完了还一脸狠厉地在人家地盘儿上打人?
哦,确实是他家的。
他知晓这人泼皮无赖,来这里本就不是想跟人讲道理的。
他抬眼狠狠盯着罗石头,在人未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棍子就朝着罗二腿上招呼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楼安退回原处,看着捂着腿惨叫的罗二,冷声道:“我不跟小孩儿计较,但子不教父之过,你就代你的好大儿受了吧。”
罗二几时见过这般不讲道理,上来就开干的,疼得冷汗直冒,手指哆哆嗦嗦指着楼安,
“我要见村长,让村长主持公道!”
楼安甩了甩发麻的手,看着江父制住一旁拿着凳子往他头上砸的罗石头,狠厉道:“你敢砸,我就敢要你命!我烂命一条,无父无母,最不怕的就是拼命!”
罗石头被他的狠劲儿镇住,就连一旁想上来帮忙的云娘都停下了动作,语带惊恐,
“疯子,江老二家取了个疯子!”
楼安知道横的怕不要命的,像罗二这种最喜欢欺软怕硬的孬种,稍微装一装就能唬住。
转而对着愣住的罗二,真真假假恐吓道:“我们阿岷虽然傻了,却是正正经经的秀才,每月吃着官家俸禄,早已不是白身,你可知殴打官家人是什么罪?”
看着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汗如雨下的罗二,楼安继续道:“不是要叫村长吗?去叫去,我也不与你啰嗦,咱们直接见官去,看看到时候见了县太爷下跪的是你还是我!”
罗二平日横行霸道见得最高的官就是城里的衙役,何时进过官府,见过县太老爷?闻言已经吓得冷汗淋漓。
又听一旁默不作声的江老二道:“小妹昨儿还邀我儿去城里坐坐,咱折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如何?”
且不说前面楼安说的是真是假,江家小女儿却是实实在在嫁与了县里胥吏做妻子,其父亲还是县衙里的主簿大人,这便是实打实的官职了。
知道闹大了自己讨不了好,他青青紫紫的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意,
“石头年幼,无知懵懂,得罪了秀才老爷,还望江老爷见谅,日后我定当好好管教。”
说罢,他扭头朝着罗石头吼道,“还不快滚过来给你江大爷道歉!”
石头早就被吓得脸色泛白,闻言赶紧过来磕头,
“江大爷对不起,石头知错了,石头再也不敢了!”
江大生哼了声,这儿子管教的,跟他爹一个德行!
楼安看着院儿里的闹剧,觉得差不多了,问江父:“阿岷的药钱多少?”
江父伸出了五根手指,正准备说话,就被楼安截住话头,“五两银子,你们给结了吧。”
云娘惊呼,“什么?五两?你怎么不去抢?”
楼安摆摆手,拉过江父,“报官吧,阿岷是秀才,没有姑父的关系,他们也能进去的。”
进去哪里?在场的人心知肚明,罗二平日虽横,到底是怕见官的,这下是彻底被唬住了,粗着嗓子吼自家婆娘,
“去拿钱!”
云娘一咬牙,拿了银钱出来,一脸肉疼地交到楼安手上。
楼安接过银子,带上木棍,道了声,“一笔勾销。”
随着江父出了院门。
刚走不远,就听屋内传来罗石头的惨叫,想来这下定是要屁股开花的。
江大生想到楼安刚刚对罗二下手的果断狠绝,揶揄道:“还不知小安竟有这般下狠手的时候!”
楼安心下一咯噔,胡诌到,“以前我爹常在外酗酒赌钱,家里经常有人上门要钱,阿姐说要想保护自己,就得学着唬人,得豁得出性命,自己才能活命。”
说到这儿,他还假兮兮地抹了抹眼睛。
江大生被唬住,拍拍他的肩,“小安受苦了!”
小道一时安静下来,很久之后,楼安才听到江父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他说,
“你以后有爹娘了。”
楼安霎时红了眼眶,半晌才哽咽道:“谢谢爹。”
江大生感慨着叹了口气,随后疑惑道:“秀才真有那么大权利?”
楼安不好意思道:“嗨,我胡诌的,不说自古民不与官斗吗?像罗二这种欺软怕硬的最是怕官,就随口糊弄了他几句。”
江大生闻言笑到:“还是小安机灵,竟是连我都唬住了!”
二人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家门的小路。
江岷已经醒了,正跟着徐氏在门口往这边张望,见到两人回来,忙飞扑过来,
“媳妇儿!爹爹!你们怎么才回来,阿岷都饿了!”
楼安诧异,望向一旁徐氏,“你们还没吃饭?”
徐氏看着两人好好的,松了口气,而后无奈看了江岷一眼,
“岷儿非说要等你们回来开饭,醒来就一直在这儿巴巴儿望着,我说让他先垫垫肚子,他也不肯,说什么也要等你们回来。”
楼安闻言,心中一片柔软,爱怜地摸摸阿岷的头,
“阿岷还疼吗?”
江岷摇摇头,手臂凑到楼安跟前,“小安吹吹就不疼了。”
楼安好笑又可怜,顺着他的意给他吹吹后,傻子便一脸满足到,
“不痛了!”
饭菜早已摆放好桌上,这个天气,一时半会儿凉不了,楼安坐下吃得时候,还冒着热气儿。
江岷伤的是右手,楼安专门给他找了个大勺子,交到他手里,而后对着他道:
"从今日起,小安就是阿岷的布菜童子,阿岷想吃什么菜,由小安负责给他夹!"
江岷高兴了,“好耶!”
饭后,楼安哄着江岷睡午觉,见他睡着后,看见坐在院儿里的江父江母,走上前坐在旁边,掏出怀里的银子递给徐氏,
“罗二家赔的阿岷的药钱。”
徐氏已经听江父给她讲述了过程,觉得惊险又刺激,恨不得亲自去踢那罗二几脚解恨才好。
她有些意外楼安的胆识,又在听说这些胆识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后,只余下满腔的怜爱。
岷儿娶的这个媳妇儿真有些了不得!
她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银子,推回去道:“你爹说只花了五百文,这银子便是你自己实打实挣的了,你自己挣回来的便自己留着吧。”
楼安看着手上的银子,有些意外,没想到经敲诈勒索了一笔!
他仔细收好,权当是自己的精神损失费了!
晚间的时候,几个伯伯婶婶都带着礼来过问了一番,见没什么事,交代一声让阿岷好好养伤后,又都各自回了家。
楼安回屋给江岷换药时,才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势有多严重。
整个手臂肿得老高,一片红红紫紫,看着煞是渗人,楼安眼眶又红了,得亏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否则他不敢想象,这样下死手的一棍子下去手臂能不能保住。
哎,想到自己还收着些力,那罗老二还是打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