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卖了料包后,楼安连着几日卤料的生意都很好,后面约莫是能买的人都饱和了,已经卖不出去多少,索性徐氏在家每日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料包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楼安自己留着家用也能吃完。
城里卖卤肉的本也不多,用了他的调料,加上人家做生意愿意放调料会琢磨,摆摊的小贩卤肉生意还过得,跟以前比甚至还好了不少,倒是那名扬酒楼的卤肉摊子已经撤了,又卖起了先时的零嘴儿,那几个零散小客的销量还不如他们试吃送的多。
这日他在家里跟着徐氏腌辣椒,一四十左右的大叔叩响了他家屋门,楼安开门一脸疑惑,“您找谁?”
来人身着粗布长衫,头戴一顶方巾,国脸浓眉,一派忠厚老实之相,见着门里的楼安,他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鄙人姓曾名龄,是凌远县的商户,先时我那嫁在滨河县的妹妹在你那里买了些卤料包,回去做来吃味道极好,我这些年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地跑商,这几日途径此处就想着去妹妹家看看,没想到竟能碰到此等缘分。”
他说到兴奋处搓了搓手,问楼安:“小哥儿可还有多余的卤料,这些天我问了好些人家才问到这里,城里虽出了仿制,但我们这行商多年的口碑不能放,定是要让顾主买到好货的。”
楼安发现自到这里他的运气就特别好,他把人请进屋,“叔需要多少,家里现在所剩不多,若是等得,明日我便去买了原料多做些。”
曾龄抿了口茶水,抚掌大笑,“巧了,商队在此处收鱼干得等上三四日,这几日你能做多少我们收多少。”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小老板看我这么爽快,这价位你看怎么定合适?”
楼安抬头看向他,“您觉得多少合适?”他的卖价大家有目共睹,妹妹也应当是给他说过。
曾龄沉吟片刻开口:“都是实诚做买卖,我也不多做那些弯弯绕绕,”他比出一又五根手指,“十五文可行?”
“老板您这就有些狮子大开口了,您既然来想必也是知道我之前的卖价的,您这一下砍一半,我这不连本儿都捞不着了么?”楼安心下好笑,卖卤肉就没赚着什么钱,现下看着是笔大生意却是吃力不讨好的赔钱买卖,他看着这么像冤大头么?
“城中最低可给到十二文,”曾龄是做好功课来的,“也是你这样的料包。”
楼安知晓最近城里好些摊贩甚至大的杂货铺子都卖起了料包,这也是他歇下卖卤料心思的原因,反正马上也快出藕了,他事情也多,不愁没钱赚,于是说道:“那您便去城中买吧。”
城中的卤料包曾龄商行买来让客栈后厨帮忙煮过,味道比之楼安的料包确实逊色一筹,本想压压价都买些分开卖,没想是个有脾气的,他也不再端着,忙问:“小老板觉得多少合适?”
楼安原是想着十八文,但看他方才表现,索性开口:“二十二文。”
“太贵价了,”曾龄摇头,“十九吧,交个好来日方长。”
楼安挑眉:“您要是一开始就这般实诚,何须如此拉扯?”
曾龄苦笑:“商行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自然是能拿到满意价最好,都是生意人,还望理解。”
楼安不再多说,吩咐江岷进屋拿出纸笔,而后写下文书画下手印儿,这生意就算是成了。
临走之时,楼安给他送了些卤味:“都是自家料包卤出来的,一点心意。”
曾龄郑重谢过方才离去。
徐氏这时从厨房出来,她看向紧闭的院门问楼安:“那人干嘛的?”
楼安把方才的打算细细与她说了一番,而后看向她:“我现在去城里采买,您让爹去三叔家把磨子借过来,咱们多做些。”
说完楼安去房中取了银锭子,叫上在院门口玩的江岷就去了县城。
这次楼安轻车熟路,几家药铺近段时间卖了许多药材做调料包,抓药的小童看到楼安甚至还调侃了几句,楼安唇角笑意微顿,“怎么涨价这么多?”
“买的人多了,货少了,这不自然就涨价了么?”一药童回他。
楼安说什么都不降价,好在涨得不多,扣除成本利润也还过得,他便还是按原计划买了许多。
染料布匹药材都买了,楼安给江岷买了些零嘴儿也不多逛了,赶着时间就准备回家。
牛车还是照常存放在城外,楼安交了牌子,让江岷上去,“今儿不教你了,咱们快些回去。”
江岷噘着嘴,心里不情愿,但仍是听楼安话,乖乖爬了上去。
楼安笑着把零嘴给他找出来,“别生气,下次来城里的时候就教你。”
说完起身去了前面,正准备驾车离开,就听人群一声惊呼,随即江岷惨叫响起,楼安眼前一阵发黑,心跳都像停止一般让他下车都感到摇摇欲坠,还是人流中冲出一年轻小哥儿一把扶住他,他道谢都来不及就挣脱开冲到后面的板车跟前。
江岷正双目紧闭躺倒在血泊之中,一旁还有被马棚管事制服在地的罗石头,此时他狠狠看着江岷,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见楼安一副伤心欲绝的神色,他阴恻恻道:“都是你个风**,自你来了我们村,搅得我们家宅不宁,嫁个傻子成日无法无天走街串巷,我们村的名声都被你给败坏了!”
楼安全然听不到他恶意的言辞,颤抖着手指探了探江岷鼻息,呼吸匀畅,他立时松了口气,他扯下刚买的纱布,裹了几圈堪堪止住血后才望向后面帮忙的众人,“谢谢大家今日出手相救,楼安感激不尽,只是我家夫君伤势甚重,今牛车又不得入城,可否请哪位大哥帮忙背去医馆,必有重谢。”
一肌肉虬结的汉子站出来,“我来吧。”说着他走到近前蹲下身。
楼安合着方才的小哥儿帮忙把江岷抬到他背上,末了他看一眼被管事绑起来的罗石头,“还望管事帮我看住他,我回来的时候一并付钱。”
那管事摆摆手,“小事,这娃子在这附近偷鸡摸狗多时,周围人早已看不顺眼,今日闯出这么大祸,定是要好好惩治的,你且带着你夫君去看大夫,这里我帮你看着。”
楼安朝他深揖一礼,而后跟着快步追上了前边的汉子。
下午的医馆人并不多,楼安到时大夫正在看着医书,看见来人这大阵仗,大夫啪地合上书簿,连声道:“快些进来看看伤势如何。”
壮汉放下江岷并未离去,而是抱臂静静候在一旁,一会儿江岷若是不醒,楼安还得仰仗他背回去,也就没有多说。
倒是大夫是个年逾古稀的小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看向壮汉,“你这样杵在这儿吓唬谁,赶紧找个地方坐下。”
楼安这才说:“劳烦您等一下了。”
那壮汉很是好脾气地点了下头,自己随意找了个角落安静候着。
老大夫这才诊上江岷的脉搏,好一会儿,楼安才抖着嗓子忐忑问道:“大夫,我家阿岷怎么样了?”
大夫边拆纱布边回:“死不了。”
楼安松了口气,大夫啧一声叫了药童拿了酒和药粉,清理过一遍上好药后,他才看向楼安,“令夫脑内淤血被冲散,又失血过多,可愿我替他施针?”
楼安听出他的迟疑,问道:“有什么讲究吗?”
“多一分则痴傻一世,少一分则永无开眼之时,”他接过药童递上来的银针,“老夫并无十足把握。”
楼安知晓大夫口中的痴傻绝非现如今江岷弱智的模样,于是他问:“正正好呢?”
“正正好就是小公子得以恢复如先时模样,”他让楼安做决断,“你待如何?”
“不施针会怎样?”
老大夫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针灸包,写了药方递给小童后对楼安道:“小哥儿若是担忧,那便先回去为你夫君每日泡着药浴,三日之后若无转醒迹象,便再来找老头我。”
楼安谢过,结了银钱,拿上药包,在大汉的帮忙下来到了牛棚。
管事是个热心肠,看见他忙问:“你男人咋样了?”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几日之后自会醒来。”楼安强打起精神挑着好话道。
管事闻言笑道:“来来往往的人我就看小哥儿是个有福气的,家里人定是吉人天相。”
楼安想笑,一扯面皮儿却是无比僵硬,他只能作罢,给管事结了银钱,又把罗石头绑上马车,正苦恼于江岷该如何安放时,那壮汉开了口:“我也是大河村的,今日刚回来,你……”
他本想说你在后面看着江岷,他来驾牛车,看楼安神色不对,连忙改口:“你驾着牛车,我在后面帮你看着。”
先时焦急,楼安这才注意到这人耳根到脖子处有一道极深的伤疤,似是刀剑划过。他狐疑问壮汉:“你认得我们?”
壮汉点头:“我叫赵宇,刚参军回来,出城时碰巧见着那小孩儿下歹手,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江二叔家的岷小子,小时候我还带着他摸过鱼,他醒来应当就记得了。”
楼安不知他何时参的军,只是听这说法,想来定是江岷没遭横祸之前,如今他也没了多余力气解释,跟着赵宇把江岷抬上板车调整好位置叫了声做好后,就驾着牛车离开了这个事故之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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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