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顶着嘴角的印子这几天,楼安是真的门都不敢出。
还记得第二天徐氏揶揄看向他的眼神,楼安这辈子不想经历第二遍。
怪不得那天晚上江岷说他嘴角疼,麻蛋,但凡自己不被美色迷了眼,至于第二天在公婆面前丢人!
“阿岷,过来。”楼安朝着在院儿里和徐氏玩五子棋的江岷招手。
怕他无聊,楼安专门给江岷用了块木板做了个五子棋盘,又找了些细碎的小石头和小木块,母子二人最近都玩上了瘾。
“小安等一下,阿岷这局结束就过来!”
楼安无奈,走到二人跟前,哟呵,战况还挺焦灼,谁也没让着谁。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俩人终于结束,楼安拉过他的手,
“阿岷想不想跟我去山上玩。”
江岷雀跃道:“好耶!阿岷早就想和小安出去玩了!”
徐氏收棋盘的动作一顿,抿嘴偷笑。
楼安脸颊微微泛红,看着江岷掉了痂的嘴角,只有一块浅粉色的印记了,朝着徐氏道:“娘,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你说的酸果,找到了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昨日无聊,楼安准备泡些木耳莴笋吃,可味道无论怎么调都不得劲儿,就对徐氏吐槽说,要是有柠檬就好了,徐氏没听过,仔细听楼安解释一番才惊觉,好像跟山上的酸橙子有些类似,以前她上山的时候还见着过,就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山上还有没有,于是吃过午饭,楼安就准备拉上江岷陪他一起去看看。
然而还没出院子,就见江大生匆匆进来放下锄头,对着徐氏道:“阿木被媳妇儿打了,家里闹成了一锅粥,快去看看。”
徐氏一听,惊得棋盘都掉了,
“阿木不是在外面吗?啥时候回来的?”
“大哥说昨儿晚上,回来就跟媳妇儿吵了大半宿,早上宋叶闹着要回家,好说歹说把人给留下了,没想到刚刚在地里,大嫂来叫大哥说,阿木被媳妇儿打了,似乎还打的不轻,大嫂眼睛都哭肿了。”
徐氏忙取下身上的围裙,问楼安:“你俩还去山上吗?”
楼安摇头,大伯家出这么大事,李陶还在坐着月子,江今又没在家,都知晓了,他理应过去照看一二。
“我也去看看,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徐氏没跟他客气,一家四口紧赶慢赶着到江大俊家时,大伯娘已经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坐在地上连声说着命苦,李陶正抱着不足月的孩子弱声弱气地安慰她。
旁边蹲坐在地上的宋叶,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只一脸木然地望着门口。
徐氏径直越过她,扶起大伯娘:“姐,快些起来,怎么了这是?”
楼安问过旁边的江父才知道,这大伯娘竟和娘是双胞胎姐妹。
单看外形是一点也不像。
大伯娘任由徐氏扶着,拍着大腿哭诉,
“妹妹呐,我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娶了这么个结不出果的恶婆娘,我儿命好苦啊!”
说罢竟又是大哭着歪倒在了地上。
徐氏没办法,只能跟着蹲下,“阿木怎么了,大哥呢?”
似是被问到了伤心处,大伯娘突地以额抢地,随即竟是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徐氏抖着手探向鼻息,颤着嗓子道:“没……没气儿了?”
“姐!”
“大嫂!”
“娘!娘!”原本在一旁木呆呆的宋叶见大伯娘晕死过去,也顾不上什么,尖叫着凑到大伯娘跟前。
徐氏脑袋一片空白,手一伸竟把她推倒了过去,李陶抱着孩子急得团团转,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听到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都退后。”
声音不大,却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所有人的惊叫呼喊都被暂停,只余下尚未足月的婴儿的啼哭声。
楼安放开江岷,几步上前蹲在大伯娘跟前,先调整了一下大伯娘的平躺姿势,而后回忆着曾经学校学来的急救措施,一步一步按压着大伯娘胸口。
汗水滚滚落下,大伯娘却是毫无醒来的迹象,楼安心一横,深吸口气,给大伯娘做起了人工呼吸。
数不清做了多少次,就在大家快要放弃的时候,大伯娘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眼见着众人要凑上前来,楼安赶紧阻止,虚弱着声音道:“先别靠近,让大伯娘呼吸会儿新鲜空气。”
众人已经见识过他起死回生的本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纷纷后退,竟是让出了大半个院子。
等到两人都缓了一会儿,楼安才轻声开口:“大伯娘,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好晕,胸口好闷,有些喘不上来气儿。”
楼安又将她头抬高一些,朝着徐氏道:“娘,你帮忙拿个小矮凳把大伯娘脚垫高一些。”
徐氏赶忙照做。
好一会儿,大伯娘感觉好多了,楼安才扶着她到院儿里石沿上坐下,温和着语气叮嘱:“大伯娘,您先坐一会儿歇息一下,有什么事好些了再说,千万不能动气了。”
大伯娘也算捡回了一条命,闻言看了一眼旁边怔怔的宋叶,一把拉过楼安,竟是又要恸哭,楼安赶紧安抚,
“您想想尚在学堂念书的江今堂哥,还有阿陶嫂子刚为您诞下的孙儿,这一大家子事还等着您操持,您这回要真有个好歹,这个家可就彻底散了!”
大伯娘这才别过眼,拉着楼安小声啜泣道:“我家木儿娶妻近五载,一直无所出,我和他爹原是劝过他休妻另娶,可木儿不同意,只说他与宋叶看过大夫,俩人都没什么问题,只是缘分未到,先时还梦到小娃娃还在天上排着队等着叫他和宋叶爹爹,这之后我和他爹也就不再管,还私下和老二一家商量,如若老大一家一直没有孩子,就在他们两口子那里抱养一个,这样木儿一家也算有后了。”
听到这里,宋叶浑身一震,顶着刚刚额角撞到的大包,跪爬到她跟前,哭着拉着她的袖子,叠声叫着:“娘!”
大伯娘并未理会,自顾自道:“两口子感情和睦,我们也不忍拆散,加上宋叶平日里规规矩矩,做事也用心,这事就算这么定下了,原是想等着老二家生了二胎,再同老大二人说,哪晓得,平日里默不作声的人,竟能把人打成那样!这是真真儿要让我们木儿绝后啊!”
江大生和徐氏俱是一惊,他们来时只听说江木被媳妇儿打了,看到大哥不在家,大嫂气愤的样子,就料想伤势不会太轻,却没想到竟是断子孙根的大事!
徐氏不做他想,冲上去就想给宋叶一巴掌,被江大生及时拉住,眼神示意般看了眼大伯娘,徐氏这才恨恨将手放下,扭头埋进江大生胸前低低抽咽起来。
楼安扶着大伯娘的手微微一顿,原以为是婆媳关系不和,婆婆维护儿子的戏码,没想到……
他看了眼哭到哽咽的大嫂,想到她看到自己婆婆晕死过去的反应,料想定是有什么隐情,心下默了默,手掌顺着大伯娘的胸口一下一下为她顺着气儿。
大伯娘说完这段后,似乎伤心到了极点,闭上眼不再说话,只胸膛起伏的频率揭露着她不太平静的心绪。
江岷原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等着小安来找自己,现下见大家都哭了,小安也一脸苍白,忙上前去学着楼安的模样,轻抚着楼安胸口。
楼安无奈,知他心疼自己,腾出一只手握住他,道了声乖乖的,江岷便乖乖坐在楼安旁边,不再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的响动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楼安顺着门口望去,就见大伯和三叔抬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进来。
男子长相周正端方,方额浓眉,此时双目紧闭,唇色苍白,明明是无意识,眉心却是拢起,显是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中。
楼安看着他染血的下身,微微叹口气,这就是江木堂兄了。
大伯娘见着自家大儿子身下染血昏迷无知的模样,嚎啕一声就要扑上去,被楼安一把按住,拍着她脊背道:“大伯娘莫要激动,江木堂哥需要休息,您这样冲上去惊扰了他,也不利他身体恢复。”
起身的动作一顿,大伯娘急喘口气,问江大俊:“木儿怎么样了?”
闻言,在场众人都眼带希冀看向江大俊。
江大俊看了一眼似乎经历过一场鸡飞狗跳的众人,摇头叹道:“暂无大碍。”
说罢背着江木回了房间。
跟在后面的三婶和四婶抹着眼泪进来,看见跪趴在在一旁的宋叶,冲上去扯着头发就扇了两耳光。
宋叶也不还手,任由着两人踢打自己,楼安看着越打越过分的二人,给徐氏使了个眼色,纵是不情愿,也还是怕出了人命,忙拉开二人,
“别打了,待会儿打出人命了!”
大伯娘此时已经脑袋已经有些昏沉了,看着眼前的闹剧一般的景象,竟是哭笑一声,又晕死了过去。
楼安赶紧试了试鼻息,见还有气儿,也顾不得什么避嫌的事儿,朝着江大生喊道:“爹,你来背大伯娘去刘大夫家瞧瞧。”
随后拉过徐氏,“娘你扶着,跟爹一块儿去。”
徐氏点头,将大伯娘扶到江大生背上,而后便匆匆出了院子。
三婶跺了跺脚,朝着宋叶“呸”一声,也一道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