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音 第2章 合作

转眼就到了和C约定好见面的这天。

老天还算赏脸，早上还下着大雨，到下午就停了。

傅嘉音定的见面地点是一家书店，才开没多久。这家店离傅嘉音家比较近，她常来，环境很不错。

整体是棕红色的基调，橘黄色的灯光打下来晕染出复古的美感，再加上摆放整齐的书，给人一种静谧安心的感觉。

装修得也很人性化，一楼有卖咖啡和甜品，可以在里面边喝咖啡边聊天，二楼设置了隔音窗，怕打扰的人就可以上二楼看书，避免被一楼的人打扰。

一进店傅嘉音就闻到了扑鼻的咖啡香，微弱的苦又夹杂着一丝甜，混在空气中馥郁又不腻人，对喜欢喝咖啡的傅嘉音来说就像小猫碰见小鱼干。

陈似淮还没到，傅嘉音就先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坐着等他。

闲来无聊，她走到书架那边准备挑一本书看，她平时不爱看书，但此时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她打算找本封面好看的书看看。

一个女孩刚好将书放回书架。

顺着白得几近病态的手臂看去，进入傅嘉音眼中的是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女孩，看样貌似乎年纪并不算大。

傅嘉音没有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女孩穿着纯白的长裙，亚麻色的腰带系在盈盈一握的腰间，最特别的就是她的那双眼睛，是澄澈透亮的琥珀色，金色的头发可以看出女孩或许是个混血儿。

发现傅嘉音的注释她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傅嘉音取下了女孩刚放回书架的书。书的封面是个带着黄色帽子身穿粉色裙子的女人，书名叫《荆棘鸟》。

陈似淮进书店找傅嘉音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靠墙的桌边坐着穿着鹅黄色毛衣的傅嘉音，垂着眼眸认真翻看着手中的书，泛着柔光的灯从侧面打下，将她优越的五官轮廓映在墙边。

他倒是第一次见傅嘉音这么文静的时候。

即使他一眼就认出了傅嘉音，但走过去后还是礼貌的开口询问，“你好，请问你是‘百变小傅’吗？”

他不能让傅嘉音发现他早就关注着她。

被骤然出现的声音轻微吓到，傅嘉音抬头，目光触及到陈似淮的脸庞后瞳孔放大。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陈似淮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嗯，对。”傅嘉音僵硬着点头答应，有一些无措和尴尬。

几天前才见过，傅嘉音不至于没认出眼前的人，但她还是装作不认识一般，“你是？”

她现在只期望对方没有认出她来。

“你好，我就是C，本名陈似淮。”陈似淮伸出右手，面无表情道，“很高兴见到你。”

傅嘉音听这个语气，陈似淮应该是没认出她来，顿时松了口气。

挂起笑容一片，放下书站起来伸手礼貌的握手回应，配合道：“傅嘉音，很高兴认识你。”

在见到C之前，傅嘉音就对他的长相进行了想象

她以为C长得是比较硬朗的那一类型，因为他打架子鼓时的爆发力实在太强了，见到本人后傅嘉音才知道想错了。

毕竟她真没想到C就是陈似淮。

陈似淮的长相更偏向清冷，面部轮廓清晰，眉眼寡淡，看人时仿佛不带有任何情绪，但傅嘉音每次都离谱的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抿出一股缱绻意味。

确实离谱，傅嘉音暗骂自己自恋过头了，谁喜欢她都可能，除开陈似淮。

“傅小姐是想和我聊什么合作呢？”

陈似淮主动开口，握着面前装着白开水的玻璃杯，手指骨节分明，一句傅小姐叫得傅嘉音耳朵发麻。

傅嘉音以前常听人叫她傅小姐，只不过没有哪一次她觉得有人能将傅小姐三个字说得这么……好听。

就像是让她耳朵吃了一颗还未熟透的花椒，麻到了心底。

傅嘉音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学音乐的，对这种好听的声音完全没有抵抗力吧。

“我这里有个谱子，比较……”陈似淮都不在意，傅嘉音也不扭捏，直接进入正题。想了想形容词，“比较有冲击力，但还差一个架子鼓手。”

“我没问题。”

陈似淮答应得十分干脆，傅嘉音准备的一番话倒是派不上用场了。

“好的，那我们商量一下合作的具体事宜。”

二人商量着把合作条款列了出来，傅嘉音带了电脑，打在了笔记本上。

说是二人商量，但傅嘉音觉得其实全程就是她在说，陈似淮就面无表情的答应。搞得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陈似淮对她说的内容不满意，不想和她合作了。

傅嘉音不知道的是，无论她合作条款多离谱，哪怕就是把陈似淮卖了，可能他都会面无表情的点头说好，甚至还会帮着傅嘉音数钱。

陈似淮压根不知道傅嘉音的心理活动，趁着傅嘉音低头的间隙才敢放肆看她。

她廋了，陈似淮想。

以前的傅嘉音是标准的鹅蛋脸，现在却消瘦成了瓜子脸，这些年她过的不一定好，他在雨夜那次就看出来了。

在傅嘉音打字时，陈似淮瞥到放在一旁的《荆棘鸟》，“这本书很不错。”

“啊？”垂头打字的傅嘉音闻声抬起头，顺着陈似淮视线看过去，“哦，确实不错，但我还没看完。”

想起陈似淮以前“画画天才”的称号，傅嘉音不由得对陈似淮又有了新的认识。

还是个爱看书的文艺青年。

“我把谱子发给你吧，你先自己熟悉一下，我找到地方了我们再排练。”

傅嘉音本来是学大提琴出身，也会自己谱曲，但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大提琴了，这次也是刷到陈似淮的视频才重燃录曲的想法。

时间有些急，她还没找好合适的排练地方。

可以回家拍，毕竟那么大的一个院子就只剩她一个人了，不怕打扰到别人，但是傅嘉音一想到那个无时不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身影后就否定了。

“找不到地方的话，我那里倒是有个地方可以用。”陈似淮缓缓说道。“在春街，周围比较空，不怕打扰到别人，我一般就在那打架子鼓。”

“好呀。”傅嘉音并不拒绝，因为现在二人是合作关系，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可以往后捎。

“春街玉园06号。”陈似淮说了一遍地址，又将地址打在手机上发给傅嘉音，点击了逗音，用私信发给了她。

玉园？

傅嘉音有些吃惊，雾山向来有南有春街北有怜安路的说法。

春街和怜安路都是雾山出了名的繁华热闹，春街更是连晚上都灯火通明，而玉园是繁华之地的一抹清幽色。

玉园是别墅区，住里面的人大多是些搞艺术创作的老一辈，房价高不说，至少得有点家族底蕴才能买上。

她以前只知道陈似淮家也挺有钱，但没想到是这种程度。

商量完合作，傅嘉音打算离开时陈似淮依旧稳坐椅子上。

傅嘉音见状，以为对方还有话说：“你还有什么补充条款吗？”

陈似淮抿了一口咖啡后抬眸看向傅嘉音，眼里带着一丝笑意，“傅小姐，我的外套呢？”

傅嘉音僵住，她扔掉西装时以为她和陈似淮不会再见，所以扔得十分干脆，以至于现在听到陈似淮的话一脸尴尬。

她压根没想到怎么应对此时的情况。

陈似淮浅笑，理解傅嘉音没想到会再见的心情，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道，“下次见时再给我吧。”

顿了几秒，傅嘉音撑不下去想要实话实说，却被对方一句话堵了回去。

“那件外套对我来说比较有意义，所以。”陈似淮顿了顿，“麻烦傅小姐了。”

“好。”傅嘉音顶着视线道。

二人告别之际陈似淮提出要送傅嘉音回去，被傅嘉音以家很近为由推辞了。离开书店时，她想起什么又转身回去，将那本《荆棘鸟》拿走结账。

回到家，傅嘉音将合约核对了一遍，发给懂法的朋友看后有些累，不知不觉趴在小圆茶几上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仍有未曾退尽的金光和霞红在暮色中游离。傅嘉音突然抱紧自己蜷在胸前的双膝，神色迷茫的看向透着蓝黑的窗。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都是雾蒙蒙的，看不到一点光亮，那些耀眼的色彩也在慢慢消逝。

恍惚间傅嘉音又看见了“妈妈”，她就站在床边，穿着她最爱的那套香槟色长裙，柔顺的长发垂在胸前，脸上带着让人安心的笑。

下一秒，窗帘骤然被她拉上，傅嘉音置身于黑暗之中，妈妈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对着她大喊，“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傅嘉音没有勇气再睁着眼睛，她双手抓扯自己的头发，痛苦的靠在沙发底座边。

冰凉的清泪从她眼尾流出，滑至下颚，最后滴到锁骨处，但傅嘉音始终没哭出声来，一直沉默着蜷曲成一团。

直到手机传来短信的声音，将傅嘉音游走的神扯回现实。

她垂着眼眸用手去摸索手机。点开一看，是陈似淮发来的信息。

“我看了这个谱子，写得很不错，就像濒临绝境的人在努力自救的挣扎。”

傅嘉音看着漆黑的房子里唯一的光亮，心逐渐平复下来，回复道，“对。”

就是一个濒临绝境的人在努力自救的挣扎，不过那人忘了，自己陷入的是片沼泽。

发完消息后，傅嘉音放下手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打开灯。

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傅嘉音整个人又变得明亮起来，只是一双眼睛仍旧充斥着疲惫。

她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然后坐回电脑前，调出之前已经录好一半的曲发给陈似淮。

“这个是歌的小提琴部分。”

陈似淮没有多问为什么小提琴部分已经录好了，他只是发了一个嗯过来，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陈似淮没有多问，傅嘉音放下心，点开电脑里存好的视频看了起来。

陈似淮和傅嘉音从书店告别后就回了老宅。

他刚刚对傅嘉音说谎了，他的架子鼓并没放在玉园，而是在老宅“菩提庭”。他一直都住在老宅，和长辈们一起，玉园只能算做他的工作室。

他说架子鼓在玉园就是怕傅嘉音会觉得麻烦而拒绝他的提议。

陈似淮将架子鼓搬进车里，看见孙子这响动，陈似淮奶奶出来问孙子怎么回事。

“奶奶，我最近住玉园，你们不用管我。”

“行。”奶奶一口答应，孙子不小了自己的事情能自己决定。

开车到玉园后，陈似淮又搬着架子鼓放进房间，幸好当初有远见做了一个隔音室。

玉园陈似淮常来，不算太乱，他将自己画画的器具收拾整齐后拍了拍手，转头去看谱子了。

熟悉了一下谱子，陈似淮发现这谱子写得非常不错，很有感觉。

如果只是单看架子鼓的这一段的话确实很燃，不过前面小提琴和大提琴部分比较压抑。就像是笼罩了一层阴霾，久久不散，好在后部分转而逐渐变得清明。

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韵味。

陈似淮下意识觉得这是傅嘉音谱的曲。

将自己的感受发给傅嘉音后陈似淮走到另一个房间。

空旷的房间中摆着一副被蕾丝白纱布遮住的巨大油画，陈似淮驻足观看，伸出手想将布掀开，快要碰到时却又停下了手，转身出了房间。

这副画还没到它该揭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