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应如琢就要出门,顾山青一把抓起车钥匙说去哪,我开车送你。
应如琢不大高兴地说你干嘛跟着我。
顾山青心说你觉得呢祖宗,你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敢放你一个人出去?出门再跟别人撞了车!
他板起脸:“你想不想出去,想的话就我开车送你,不让我跟的话那你就哪也别去了!”
“你!你!”应如琢气得要死,这人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现在是连装都懒得跟他装了。
“行了,再气出个好歹来。”顾山青拦腰给他抱起来放到车里,“我给你免费当司机还不乐意?知不知道多少人求着上我的车都上不来呢。”
谁稀罕!应如琢趁机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
顾山青嘶了声,一摸摸到个清晰的牙印,哭笑不得骂了一句“小崽子”,钻进了驾驶座。
“去哪?”他给应如琢系好安全带问。
应如琢抿了抿唇,说:“国盛律师事务所。”
顾山青点火动作一顿:“找律师?你要干嘛?”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应如琢没耐心了,要去解安全带,“爱去不去,你不去就把我放下,我自己过去!”
活祖宗!顾山青真是拿他没了办法,赶紧把这小家伙的手按下来,“行行行,不问了,我不问了,行了吧!”
他挂挡抬离合,踩油门开了出去。
应如琢一路上都没说话,到了事务所顾山青停了车要跟着一起上去,应如琢立马回头警惕地盯着他:“你要干嘛?”
顾山青装糊涂:“什么干嘛?”
应如琢说:“你不要跟着我。”
“我没跟着你。”顾山青还在装傻充愣,“我陪你上去。”
“顾山青!”应如琢最恨他把自己当个小孩一样糊弄,他看起来就这么好骗?!
“我上去是有正经事要跟律师商量,商量完了我就下来了,你不要跟我跟得这么紧,我又不会跑掉!你这样让我特别窒息你知道吗?没人能受得了被你成天这么像囚犯一样看着!”
他是真的气恼,顾山青从来就没把他放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去看过,包括这几天他拿不再见面这种话来威胁他,都毫无作用,他依旧我行我素,一手包办他的婚礼、他妻子的葬礼,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逃不出他笼罩的阴影,不管他怎么样都走不出顾山青给他搭建的温室,他不想这样,可他没办法,面对顾山青,他只剩无力。
“你再这样……”应如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能拿自己仅有的东西威胁他,“你再这样就再也别想看见我了,你给我一点空间,算我求你了还不行?”
“……”
对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顾山青长久地保持着沉默,那双眼睛如同一潭死水般寂静,深不见底,他就这么看了应如琢一会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和地告诉他去吧,他去车里等他,就走了。
到底还是他先低头,为应如琢让步。
几乎他们之间的每一场较量,都是顾山青先认输,先投降,步步退让。
应如琢默然注视他远去的背影,片刻后,转身进了身后的门市楼。
……
他约好的律师已经在里面等他了,对方礼貌地向他作了自我介绍,而后拿出他的委托资料翻了翻:“嗯……我看了一下,您的诉求就是争取到抚养权是吧?”
“对的。”应如琢语调沉静,但他心里其实不太有底,他又强调了一遍,“她妈妈前几天去世了,我是她的继父,如果现在开庭我有胜算吗?”
“她现在已经满八周岁了是吗?”
“对,八周岁。”
“您跟孩子的关系怎么样?”
应如琢停顿片刻,缓慢摇了摇头:“一般。我和她没怎么见过面,她爸爸把她看得很紧,我们只在电话里面讲过几句话。”
律师的表情严肃起来:“也就是说孩子更倾向于跟她的亲生父亲了?”
“不……”应如琢拧眉,似乎在思考该怎样组织措辞,“她最倾向于跟她妈妈在一起,但她妈妈去世了,我们之间一直都是通过她妈妈联系的,我联系不上她,就不是很确定她现在的意愿究竟是什么了。”
“如果,如果萱萱倾向于跟她亲生父亲的话,我胜诉的可能性有多大?”应如琢问。
“我实话来讲,不太大。我了解到陈康先生目前在一家国企任部门经理,年薪七十多万,有车有房,从财产状况上来评估,你们两个相差不大,而陈先生又没有其余的不良嗜好,再加上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法官还是会优先考虑血缘关系以及孩子本人的意愿。”
应如琢皱眉道:“他出轨,这个不考虑在判决条件之内吗?”
律师笑了笑,说:“应先生,咱们上了法庭是拿证据说话的,您说陈先生出轨,您拿得出证据吗?他和沈小姐是和平离婚的,离婚原因是感情破裂。况且,就算陈先生他出轨,这个东西在判决时影响也不大的,除非是有犯罪记录,但……很可惜。”
律师遗憾地朝他摊手。
“……”应如琢蜷了蜷手指,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场案子不会对他太有利,但听到律师的分析心中仍然一沉,“但我答应了她妈妈,一定要拿到抚养权,我雇佣您也是为了这个,您得帮我想个办法。”
“我明白您的心情,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您是沈小姐的合法丈夫,如果孩子愿意站在你这边的话,咱们还是有希望能胜诉的,现在耽误之急是确认孩子的想法。”律师冷静道。
“孩子在上小学吧?”律师道,“或许在放学的时候,您有机会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暗示到这里,应如琢没道理再听不出来。
“我明白了。”他颔首,同对方握了握手,“谢谢,未来一段时间可能还要麻烦你。”
“您客气。”这位雇主出手阔绰,他自然会竭尽全力为对方赢下这场判决。
……
出去的时候,顾山青果然在车里等着他,应如琢上了车,敏感地闻到一股浓重的烟草味,他朝罪魁祸首看过去:“你抽烟了?”
顾山青一愣,闻了闻自己袖子,怀疑道:“也没味儿啊。”
应如琢瞪了他一眼,扭头把车窗开了。抽烟的人都闻不到自己身上有味道,他都快被呛死了!
“哎哎,大冷天的,开什么窗户,一会儿吹感冒了。”顾山青连忙把车窗关紧了,开了自己那边的车门。
“你干嘛去?”应如琢问。
“下去散散味儿,你坐着。”顾山青一把甩上车门,下车走到一边去了。
应如琢噎了一下。
京城的冬天也挺冷的,寒风刺骨,顾山青又仗着自己底子厚,一向不爱多穿衣服,羽绒服里头就套个半截袖。应如琢想了又想,挣扎了半天还是降了车窗朝他喊:“顾山青,差不多得了,你上来吧!没有那么呛人!”
“车窗关上!”顾山青虎着脸吼他,“车里刚攒点暖乎气儿全让你放跑了!”
老东西,到底听没听他说什么!应如琢不好容易放下面子主动一回,没成想人家根本不领情,简直一片好心喂了狗。
应如琢气呼呼把车窗关死了,心想冻死顾山青拉倒,老顽固一个。
顾山青站外头十来分钟,估摸着烟味儿散得差不多了才回去,开车去了一家火锅店。
应如琢一看牌匾就皱起眉头:“怎么大中午的吃这东西?”
他跟顾山青饮食习惯不太一样,他吃火锅喜欢吃菜和粉丝,对肉类敬谢不敏,顾山青每次带他出去吃火锅却专门挑羊肉火锅吃。
他不肯解安全带:“我不想吃羊肉。”
“吃点吧,祖宗,羊肉是温补驱寒的东西,你那手脚凉成那样,再不补补身子还得了?”顾山青不容拒绝地把他拎下了车。
别的事儿在他这里尚且有商量的余地,但跟应如琢有关的,他都不会让步。
应如琢本来身子就不好,自己又不上心,不知道爱惜,他要是再不管着点那还不完了?
顾山青操惯了心,一点没觉得哪不对,这孩子放他身边就得精细点养着嘛。
应如琢顶烦他这样了,活脱脱一副封建大家长的做派,管着他不让吃这不让吃那,恨不得连他每天喝多少水都要拿个量杯称着,生怕他喝不够量。
又不是少口水就要渴死了,至于紧张成那样?他理解不了,只觉得是顾山青的掌控欲又在作祟了。
他一向不允许事情发展超出他能掌控的范围之外,应如琢觉得他对自己也是这样,说不上有多喜欢,但就是喜欢把自己锁在他身边,往自己身上堆各种他喜欢的东西,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就跟女孩子喜欢买芭比娃娃,然后给娃娃换上各种漂亮衣服一样。
那些衣服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娃娃却未必觉得好看,不过也不需要它们觉得好看,毕竟它们只是个娃娃,一个没有人权的物件而已。
应如琢心里不得劲,一时竟也忘记反抗,被他裹在他的羽绒服里带进店里。
顾山青在这里有个包厢,是专门给他留的,他拥着应如琢正要往楼上走,旁边立刻就有个年轻的漂亮男孩凑了上来。
“顾叔叔!”他兴奋地一把挽住顾山青胳膊,跟只羽毛油亮的小鸟雀一样仰头问,“好巧啊,你也来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