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心话 第6章 第 6 章

随着声音的逐渐逼近，左柚心里的恐惧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联想到现在身处的位置，又觉得有点尴尬。

双脚沉得不像话，正想着对策的间隙。

肩膀处陡然一沉，随即搭上来一双略显沧桑的胖手。

黢黑且清晰的皮肤纹理上，带着极为张扬的毛发，像是在无形地彰显着主人的跋扈。

“你踏马的什么意思？”仗着自己的嗓门大，路诚特意把安全通道的门口打开。

现在正值上班打卡的高峰期，一楼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

左柚眉心沉了沉，克制着心里的恐惧：“放手！”

“装什么清高？！”他的语言在此刻愈发的偏激，又因为接踵而至的人流而变得逐渐猖狂，“就是这女的，欺骗老子感情，说什么喜欢老子，现在吊完老子胃口，又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言罢，倒是真像他所说的那样。

极为不屑地含着一口唾沫，往地板上吐。

左柚也不怵，冷静地退到门口的位置，虽说人多了，事件闹得也就大了，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来看的话，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点，至少，比一个人独自应对这种的事情好太多倍。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越围越多，走走停停，而后驻足观赏这场好戏。

左柚缓缓呼出口浊气：“事先已经跟你讲明白了，路先生。”

“我昨天在和同事聚餐，中途玩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表白的事本来就是输了的惩罚。”左柚不太擅长说谎，但是表白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这个游戏引发的，左柚默默地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继而接着解释，“再加上，发给你的那条信息本来也不是要发给你的，我只是发错了人。”

她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蜷缩着的手再度握紧，以此来掩饰自己不擅长应对“造谣”事件的局促：“后面也有跟你道过歉了。”

说话的间隙，不少听明白原委的人还算是理智，稀稀疏疏的人群里，左柚隐隐约约听到点微乎其微的正义的声音。

“人姑娘都说了是误会，这老登还揪着不放，就是想占人小姑娘便宜吧？”

“我看未必吧，要是发错了，那为什么一开始要加？”

“再说了，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玩这种游戏，估计就是想着上位吧？”

“...”

讨论的声音悉数传入耳朵，左柚瞬间感觉有些把握不住局势。

但好在，还是有相对多的人愿意相信左柚。

“呸，你就装吧！老子的微信不是你求了好久求来的？当初说的好听，说'要加路总的微信',现在在这儿装什么清纯？跟老子玩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

他的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自信的加持而显得整个人愈发暴躁，尽管是这样撇脚的借口，却也还是能招来不少围观群众的认同。

“对啊，说说为什么加联系方式不就能知道了？”

后面很快有人应和，“是啊，说说吧，说出来了也就算是真相大白了。”

“怕是真的就是纯钓鱼执法所以就不敢说吧？”

左柚扣着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在某一瞬间，左柚甚至想把打算加“陆叙言”的微信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但却又因为心里那点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自尊心而无法宣之于众。

临近上班的时间点还有段时间。

人满为患。

这个词，现在却在这时用在了最不合时宜的地方。

——安全通道的楼梯口。

尖锐的质问声还在持续，同部门的苏韵姿踩着高跟鞋在旁边看戏：“那你就解释啊，张张嘴干嘛吃的？说说你本来要发给谁的不就完了？磨磨唧唧的！”

她双手环胸，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左柚干巴巴地看了她一眼，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苏韵姿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冒风头。

但很快，左柚从人群里看到了答案。

“她要发的是我。”

微微低沉的尾音，声线略显温润，带着些微的玩笑调侃。

极为强烈的熟悉感，左柚循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出乎意料地，左柚看到了——容屿。

左柚：“....”

他很自然地走到左柚的旁边，手自然地抄进西装裤子的口袋，“害，”他手点在眉心，桃花眼阖着，“这小姑娘就冲我来的，你说说，闹个乌龙，你们弄这么大动静干嘛？”

左柚：“....”

不是。

她什么时候冲他来的了？！！！

路诚像是对面前的人全然不了解，还摆着一副官腔，装腔作势拿捏得很到位，“你谁啊？抢妞啊？”

“滚一边儿去。”

“....”容屿很轻地笑了声，像是完全不屑于他的挑衅，“我是你爹！”

“操，你傻逼啊？搁老子这儿装个吊毛？”他撸起本就不算太宽松的西装衬衫，将里面的肥肉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众人的面前，顺势往前靠近了点，语气颇为自信，“干一架？”

容屿似乎没有跟他硬碰硬地打算，“早上喝厕所泔水了？这他妈的臭，还是闭嘴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他侧身，给左柚让出一个道让她往回躲，嘴里还嘟嘟囔囔着，“老子这也是为了兄弟，英勇就义了。”

“哎！你踏马嘟囔什么呢？”路诚脑子不太好使地继续挑衅，“怂了？”

人群逐渐散开，在此时让出了一条无形地小道。

“性骚扰加传播谣言——”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强烈地低气压，像是半开玩笑的语调，却给人无形的压力。他语速极为缓慢地咬着字眼，带着压低的狠厉，“你猜，我能送你进去蹲几年？”

太阳刚刚展露出点熹微的光斑，漏过百叶窗的缝隙，渗透点刺眼的光斑。

待到眼睛适应光亮之后，左柚才看清了来人。

陆叙言。

大概率是临时决定的出门，他身上只套了件深色的卫衣，头发没有打理，有些乱糟糟地窝在头顶，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浓重的鼻音。

“哥们儿终于来了？你知道我为了帮你贡献了我多少以后的桃花吗？”容屿十分委屈地又吐了边苦水。

左柚：“...”

其实救场也没必要这样救。

毕竟。

她貌似也没威胁他？

因为说话的动作，很快的，也让在一旁的路诚注意到了刚刚来的陆叙言。

路诚眼神在陆叙言身上停留几秒。

而后得出结论——

“又来一小白脸？”

“那我就好好跟你说说，他妈的。”他语气极为不爽的，渐渐地也无法忍耐本性，“就这婊子，加老子微信，说喜欢老子，最后说发错人了。”

“加你的微信？”陆叙言迈着步子朝这边的位置走来，直至贴近男人前方一小步的位置停下，手搭在他的肩上，像是使了不小的力气，路诚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对啊。”他表情因为痛感略微松动，“她自己亲口跟我侄子说的‘要加路总的微信’，一开始还一口一个路总的喊着，就是惦记老子的家产！”

陆叙言面无表情地听完，眸子沉了点，睨了眼站在旁边的左柚，继而把视线挪回到路诚身上，“然后呢？”

因为身高的缘故，男人被迫仰着脑袋看着陆叙言，加上肩膀处的酸爽，他疼得皱起眉头。

嘴巴倒是不饶人，“然后就是这女的跟老子表白啊？还想听个毛线！想听我跟你编故事呢？！”

像是察觉到什么，极为耐心地，他甚至脸上还带着略显和善的笑意，问他，“名字？”

“老子叫路诚，你爸爸！!”

“那真是巧了。”他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我叫陆叙言，你祖宗！”

陆叙言貌似是懒得搭理他，拍了拍手，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长腿迈过门槛，直勾勾地盯着左柚，“陆总？是路诚？”

“发错信息给这个人？还是表白短信？！”话说到后面，是鼻音都掩藏不住的嘲弄。

左柚还没从一下子两个人来英雄救美的唯美故事里缓过神来，“啊？”

陆叙言慢腾腾地移开视线，声线依旧冷直，像是宣告判决的法官，带着极强的压迫，顺着最开始的话，他慢条斯理地补充，“外加一条把人吓到精神失常的罪名。”

左柚：“？！”

这貌似是

——在说她傻？

靠！！！

或许是因为上班的时间将近，又或者是因为陆叙言和容屿的到来将这场乌龙事件化解地差不多，人已经走得稀稀拉拉。

陆叙言在来的路上，已经跟长汀分局的警察联系过了。刚说上没几句话，不等男人再多言语，警察已经赶到现场。

通过调查的监控，几乎很快得就可以确定是路诚寻衅滋事在先。

人群里还剩下的，大概是只有穿得极为亮眼的苏韵姿。

“容总~”她笑眯眯地走向容屿，“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两人像是相熟，容屿很给面子地跟她开着玩笑，“想来看看苏美女。”

苏韵姿娇羞地笑了下：“嘴真甜。”

她朝容屿的方向靠近了点，以一种想要站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最魅惑的站姿，挪动着。

在一瞬间，左柚似乎明白了苏韵姿的“不爽点”来源。

——貌似是，把她当成假想敌了。

她似乎是还想在说什么，但是容屿似乎没有再交谈下去的**。

苏韵姿有些尴尬地睨了眼左柚，愤愤地踩着高跟鞋离开。

吵闹的人离开之后。

容屿的话匣子似乎在此刻得到了最充分的解放。

他扯着陆叙言的衣服，一顿输出，“你就穿这？”末了，他点评，“真跟小白脸没差！”

左柚下意识地抿了下唇，尽量不让自己的笑声溢出来，注意到自己有点多余，再加上刚刚的问题，左柚有点不想面对，趁着两人拉扯的间隙，左柚慢腾腾地挪到角落的位置。

就差一步就要接触到电梯的开关的时候。

倏忽，收到了一记回头鲨。

左柚：“！”

容屿：“姐妹儿，有点子过分了奥！我家阿言特地顶着鸡窝头过来帮你解决老东西，连句感谢都没？”

陆叙言：“你屁话很多？”

容屿：“....”

活该单身！！

左柚眨了下眼，半晌，挤出几个字：“谢谢陆总？”

恰逢这个时候，电梯从三楼下来，左柚率先上去，“我先去工作了。”

觉得似乎少点什么，左柚兀自找补，“两位老板早上好？”

*

待人走后，陆叙言才想起来要问：“你刚刚说的‘贡献桃花’什么意思？”

“哦。”容屿浑不在意地划拉着手机的界面，边不是很上心地回复他，“左柚不是说发的表白信息是发错人了吗？我就说左柚是想表白我来着。”

半晌。

陆叙言盯着他，“我看你挺想上天的。”

极其好心地，陆叙言补充，“要不我送你上去？”

容屿：“....”

“不是，我不早上一来看到这场面立马跟你通风报信了？你自己大晚上飞北川，造成的赶过来慢了——”话到最后他的声音渐小，直至最后噤了声。

陆叙言扯着唇角，“那人不是说要发给‘陆总'发错了。”他语气懒洋洋地，“怎么着？改名儿了？想做我儿子？”

容屿从他这话，算是明白了这人前前后后飞北川又是交代多关照新同事，又是嘘寒问暖，要求报备情况的，就他妈是在泡妞。

关键是这妞貌似也喜欢陆叙言，得知了真相的容屿一脸的心肌梗塞。

容屿也自知理亏，但是那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他只能扯开话题：

“而且我说你真的是这段时间神神叨叨的。”容屿没头脑地吐槽，“自从上次见这美女以后。”

“在酒吧跟老子在打电话还娘们唧唧的...”说着，容屿很形象地模仿了起来“还他妈跟老子说什么‘不回北川了’？”容屿拧着眉头说出来，“恶心！”

陆叙言似乎是经过他的提点才想起来这件事。

表情依旧淡淡的，“啧，”他说，“又不是说给你听的。”

-

“叮——”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左柚才有了种回归现实生活的实感。

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思索着陆叙言的话。

总觉得

——他貌似知道了什么。

手指停在键盘上有些无所适从，左柚又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跟路诚的聊天记录。

还是觉得很炸裂！

走神的间隙，恍惚地想起前不久某书app上弹出的话题，她随即切出微信，点开话题主页。

楼主的流量大，下面的回复一条接着一条。

出于谨慎，左柚耐着性子把下面的文案看了一通。

只得出两个结论：如果暗恋对象没那意思，就否认，如果已经时机成熟，就直接摊牌。

显而易见。

她貌似是属于后者的更甚者。

手心传来震动的触感，屏幕在一瞬间再度亮起。

微信的消息提示弹窗上，收到了新的消息。

——来自陆叙言的好友申请。

陆叙言：我老婆跟你表白？！

容屿：这不是紧急情况？

陆叙言：那我想，打你也是我的紧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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