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心话 第4章 第 4 章

小插曲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左柚得知他是来这里应酬的之后，很自觉地提出了自己先回包厢的想法。

陆叙言也没拒绝。

刚走出一步开外，左柚就听见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以后在长汀，不回北川。”

左柚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他要和她交代，不明所以地啊了声，“其实不用告诉我....”

左柚扭过脸准备问他，还没开口就看到了他耳朵上带着的黑色的蓝牙，闪着微弱的亮光。

像是

——在和别人通电话。

察觉到自己有自作多情的嫌疑，尴尬地拨弄了下头发，对上陆叙言略带打量的眼神，左柚直接忽视掉往回走。

包厢里面的气氛正浓，隔着厚重的门板传出不少的笑声。

左柚在门口缓了会儿，余光注意到旁边的动静，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几乎是侧头的一瞬间。

冷不丁地跟一道视线对上。

极为深沉的,隐隐透出几分虚无缥缈的心虚。

被盯得发毛，左柚主动开口：

“组长。”

“嗯。”他抬手把烟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身子依旧倚在门边上，忙不迭地催促，“赶紧进去玩啊，现在正热闹呢。”

门没关严的缘故，里面的嘈杂声传了出来。

刚好是明晨晨在说话:“这把谁输了就去玩大冒险跟陆总表白怎么样？”

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左柚开门的动作微顿，像是时间定格。

久久没有动作。

王鑫很没脑子地又催了一遍，“赶紧进去吧。”

左柚忍下想要骂人的冲动，很想把他脑子掰开看看：这人是怎么做到自己要逃单，还冠冕堂皇地劝人进去玩的厚脸皮。

由于现在还是新人的阶段，左柚只得作罢，笑着冲他点了下头。

手腕在门把手上旋了个弧度，门应声打开。

几乎是一瞬间的。

铺天盖地的酒气袭面而来。

也许是久坐办公室写文档的缘故，难得的休息，今天大家都很放松，气氛很好。

但里面也不乏有一些男同事纷纷表示融入不了恋爱脑的世界。

挣扎着不要玩这个游戏。

一时间两极分化被玩得明明白白。

下一秒。

嘈杂声被另一种声响所替代。

极为沉静的带着几分安抚人心的意味的声音，微微拖长的尾音：

“都在？”

坐在门口的苏孜率先反应过来，“陆总。”

听到声音的下一秒，左柚明显感觉到的血液的上涌。极为嘈杂的，带着震撼人心的触动，急不可耐地带动心脏的搏动。

左柚顺着声音的源头往门口看过去。

包间的走廊没开顶灯，微弱的紫色光线。

外面的走廊上一堆人，但陆叙言的存在好像确是格外不容忽视。

灯光绰约地打在侧鼻梁上，深紫色的暧昧光线带出深邃的眼窝。

他身上还是穿着刚刚在洗手间见到的那件西装。外套随意地拎在手里，黑色衬衣被挽到手肘处，露出里面的肌肉线条。

“聚餐？”声音再度传来的时候。

左柚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王鑫一看到是陆叙言，狗腿精神劲儿立马上头，也不在乎跑单的事儿了，只想着在陆叙言面前刷刷存在感，“陆总，您来忙？”

“嗯。”陆叙言应了声。

他靠近了点，离门口很近的左手边，正对着左柚的方向。视线往下，落在手机界面上点开的邮件，声音随性又自然:“早点回去。”

缱绻的柔和。

说话的瞬间，眼神在空间里定格。

视线像是交联，浓稠地化不开。

像是独属于对于她一个人的过分关怀。

几秒后，左柚后知后觉的错开视线。

待人离开后。

包厢里再度传出今天的第二次尖锐爆鸣。

“我靠，他也太可了。”

“你看他身上那件黑的衬衫，我靠，好欲！！”

男同事王东梁出来破坏氛围:“都说了你没戏，人有青梅竹马！！”

明晨晨平常最看不惯王东梁身上的阴郁劲儿:“那我也跟你说了，他，现在，单，身！！”

几乎是一瞬间的。

一种冲动的情绪潮潮涨涨，最终在脑子里以某种无名火的热度炸开。脑子在酒精的催眠下慢一拍地只捕捉到最为关键的词汇。

单身。

极为迅速地，记忆翻涌，搜罗出前不久刚在明晨晨的手机相册里看到的陆叙言的朋友圈。

极简的两个文字，配上末尾的句号。

像是圆满的告一段落，又像是一团空心的无名火，给了人重新起航的原点，填补了空缺的希冀。

周遭的音乐声鼓动。

左柚的耳边只剩下自己鼓跳如雷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的，将心里的侥幸剥离出最原始的渴望，极为挑衅地翻涌出后悔的情愫，而后发了狠的占据理智的上游。

手指无意识地点开了微信的通讯录的界面，很顺畅的点开了最上面的对话框，键盘随之打开。

手指无意识地复诵着心里不真实的那点渴望却又不想被人窥见的小心思。

一字一句地，直至将文字悉数打出。

旁边的聒噪声还在持续。

“那你听说过一见倾心没？人一开始对你都没意思——”王东梁今晚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致昂扬。

却又像是憋着一股无名火，逮着人就发作，“更何况人家喜欢甜美那一挂的，你——”

顺着这话，他扶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最终下定结论，“我看就算了吧。”

“柚子！”明晨晨的嗓音洪亮，微微的尖锐感。

这会儿因为些许戾气，带着穿破耳膜的气势，格外的醒目的惊心动魄。

莫名被点到名字，左柚正在编辑框打字的动作微顿。

神色稍稍怔愣。

慢一拍的反应过来。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向明晨晨那张酒气上涌的脸，“啊？”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

下一刻。

明晨晨迈着步子，不太利索的跨过经过的沙发旁边的矮凳，脸上依旧带着明晃晃的笑。

出于心虚，左柚反应过来她要过来的时候，忙不迭将手机的背面翻上来，压在腿上，顺带摸索着将主界面上的内容清除，最后熄灭屏幕。

操作的空隙，明晨晨已经走到她的旁边，顺带用屁股在苏孜和她之间挤出一个位置。

“你之前不是在文澜写小说，呆挺好的，怎么突然就想着来鹿言做乙游编剧了？”

她眼神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几秒后，自顾自地得出结论，“你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们老大了，冲着他来的？！”

因着明晨晨的话，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诡谲的寂静。最先感受到的是落在身上的无数视线。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下，而后归于沉寂，连带着带出手掌心冒出的细细密密的汗水。

她一瞬间又怂了下去，极其拧巴的挤出几个字眼，“就——”她有些局促的扯着慌，尽力平复着语调，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平淡些，“这里待遇蛮好的。”

像是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明晨晨一脸没劲“切～”

“我不管，反正他现在单身，我们就有机会。”

“日久生情也说不定。”

手机的震动之余，传来消息弹窗的提示。

屏幕的最上端，是绿色的对话框。

从她手机发出去的消息。

来自几秒钟之前。

【我喜欢你】

——

临近凌晨一点半。

正处于即将进入深度睡眠的关键点。

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摩擦着木质的桌板发出不小的声响，带着极为不舍的不肯罢休架势。

左柚按捺着即将爆出口骂人的话，转过脸。

半晌。

她才认命般地伸手摸索着捞过放在旁边的手机。

连床头灯都已经关了，周遭全然被黑暗笼罩，手机的亮度没调，在昏暗的环境中略显刺眼。

左柚眯起眼睛，盯着手机界面上亮起的时间发愣：

一点十八分。

屏保上弹出几条新进来的弹窗，把先前的消息淹没，只剩下一分钟前的推送消息。

来自微博和浏览器。

她叹了口气，重重地把被子撩起，重新裹到头上，顺带把手机扔到更远的角落。

-

再次清醒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半。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电话刚接起，就传来发小木沐的声音：

“姐妹儿，起床没？不是叫我喊你起床，说是你这个点有事要处理？”

左柚闷声应了下，脑子里胡乱地压着暴躁的起床气。没打算好好回复这句话，转而岔开话题，“我这个号码是不是不太吉利？”

刚起床的缘故，她的声音里掺杂着极为明显的鼻音，闷闷的，听起来有种诙谐的假正经。

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模糊，左柚给自己找补，“大半夜的招人电话？”

木沐等着她的话说完，“现在——”意识到什么，她有些迟疑。

木沐抽空检查了下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六分没错。

“大半夜？你脑子抽抽了吧？现在不是中午？！！”她语速颇快，带着点极力证明自己的气急败坏的意味。

左柚把手机拿远了点，脑袋里还在盘算着今天早上的震动声，“不是说这个。”

她闭了闭眼，很应景的，嘴巴跟着打了个哈欠，说话的声音有点糊，“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手机里进来一条电话。”

话落的一瞬间，似乎是觉得这件事的离谱程度有些太超过，左柚一度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梦里经历的这件事。

说话的语调有些弱下去的趋势，“你找我有事儿？”她顿了顿，极力压制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分出点精力去回想刚刚的话。

几秒后，左柚意识到——

似乎话语的针对性有些含糊，总觉得暗示木沐的意味不太明显。

语气多了几分理所应当的理直气壮，“还是非要半夜打来的急事儿？！”

木沐：“...”

“不是，你有病还是你有病？”木沐语气有些无语，“我看上去很闲？还是听上去很闲？！”

被这么一问，左柚心里的那点疑惑更加深了点。

木沐是做美妆行业的，这些年进了剧组跟妆，名气越来越大，基本上算是做了一些大剧组的御用化妆师。

工作的时间点基本上也都很灵活。

但是里面不乏有些夜戏的拍摄需要，会在凌晨拉去摄影棚，没工作的时间，木沐都在用来给自己补觉。

好像，似乎。

真的没太大的可能性。

这样想着，左柚心里多了几分愧疚，“哦，那看来应该不是你的急事。”

早上被吵醒的那点不愉快转化成积聚的疲惫，有些郁闷的积压在心头。

但是也没再窝回被窝里，她随手扯了件外套下床。

长汀正是秋末。

闷得厉害。

乌云层层叠叠地罩着太阳的位置。不时窜进几多不算太白净的云朵，略微打消点阴沉的顾虑。

落地窗的窗帘被人严丝合缝地拉着，不算太强烈的，带着极为羸弱的光斑。

打开洗手间的灯，左柚开始洗漱。

沉默须臾，听筒里嘈杂的背景音乐被木沐的声音所替代，“你猜怎么着?”

木沐听起来有些兴奋。

水流冲过指间的缝隙，将最后的一点泡沫带走，左柚把洗脸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慢条斯理地拿起在洗手池上放着的手机，顺着她的话:“怎么着？”

“我今天在片场看见了一个好几把帅的男人。”末了，她还极其严谨地补充了句“我靠，真的，帅到直接尖叫的那种。”

“哦。”刚起床的缘故，左柚对于这种话题，提不起太多的兴趣，但也还算配合的当个工具人“天，好帅啊。”

“不是，你都没见到！”

“唔”左柚觉得有道理，“可是你不是说很帅？”

得，说了跟没说一样。

“这不是重点”她说，“不过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

左柚把最后一件衣服套在身上，没理会木沐后半段的话语，“估计是在梦里见过。”

极为善解人意的诚恳建议，“记得把口水收收，别表现的搭讪意图太过明显。”

很中肯的搭讪人的技术指导。

木沐：“...”

“不是，你今天没洗脸啊？怎么脸上的油还跟脾气擦枪走火起来了，”她点评“易燃易爆。”

静默了须臾。

电话那端传来机械的嘟嘟声，这是近期来左柚两次被人撂电话。

左柚撇撇嘴。

半晌。

木沐才开始发信息。

直接甩的语音。

估计在片场的缘故，声音很杂乱，还很糊。

几十秒的语音。

左柚直接外放出来。

大致了解了木沐今早打电话来的缘故。

——社死。

早上木沐给人化妆的时候，片场来了个年纪轻的男人，看上去很面生，但是皮像骨相都是一等一的好。

心里自定义的一般，给人定了演员的身份。

不等她回神，场务就招呼着让她去给男二化妆。

刚开机，戏份基本上都是先从主角开始着手，所以木沐对于组里的演员都还没认全。

男二的妆造本来安排给的是另外的一位老师，只不过人今天恰好请假了，这会儿时间早，男主还没来，便让木沐先给男二化妆。

木沐没见过男二。

视线在摄影棚里掠了一圈，就只注意到那个没见过的男人。

他面朝她的方向，眼神往这边懒散的掀着，嘴里还说着话，“嗯。”他偏头，“刚到。”

隔得近的缘故，加上场内比较空，声音听得格外的清晰，下意识地觉得人是在跟她说话。

木沐提上化妆包赶过去，拿起化妆刷就往人脸上拍，结果男人很快躲开。

眉宇微微蹙着，显得有些不耐。

木沐极为耐心地补充了自己的身份。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着急回复，还算是有礼貌地等着木沐把话说完。

随即，他优哉游哉地摘掉耳机。

扯着唇角，薄唇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不认识。”

-

最终跟场务了解了才知道:他是来探班的。

所以这件事总结下来就是闹了个大乌龙。

-

左柚发出今天的第一声爆笑，冷静下来后，她慢条斯理地编辑。

“跟在陌生人面前脱裤子没区别。”

木沐：【我先看见的他。】

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但是还是冒着风险补充，【而且看了有一会儿了。】

木沐：【从场务的嘴里我还知道他姓陆。】

【是不是意味着不算太陌生的陌生人，也就不是你说的那么尴尬吧？】

像是在给自己心理安慰。

左柚没再打趣她。

盯着“陌生人”三个字，思索着安慰的话术。

几秒后。

左柚警铃大作。

她快速地切出跟木沐的聊天界面，微信最上面的聊天框里，赫然出现了一个红点。

格外显眼的。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