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2014 第6章 ＰaＧe.５

在宏伟的那块墓碑后面，等比例地拍着两排小墓碑。僧人们在倒数第二个墓位立下，然后开始念诵经文。在那段用于超度死者的经文声中，那个空的墓穴打了开来，装着林深骨灰的玉盒由他父亲放入穴中，而后又被一层新土盖上。

只是那经文传到我的耳中，却不断用强大的波刺激我的脑膜。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闹腾，可又实在不是退场的时候。世界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安静下来？不对，世界明明就很安静啊，每个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除了那些经文。

眼前的那棵梅树，这时也变得模糊起来。光穿过叶间的缝隙，却丝毫没有变弱半分，反而烈得想要要点燃人的身子。我拼命地喘着气，好不容易才摸到了豚的手，小力地拽了拽，而后又小声地问：“喂，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那大约是初二时的一个晚上，就记得新闻里说那天晚上有狮子座流星雨，在我们这个地方算得上是千年一遇的绝佳观赏期。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几个人约定了第一次的野外露营。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的缘故，就算是爬了这么久的山，到山顶使不出什么力气，还是抵不住心里的兴奋劲。

研究了好久终于搭起了帐篷，然后围坐在烧烤用的炉边取暖。只是聊着聊着，话题就不知为何转向了鬼故事。再加上我们这一带本来山就不多，这座镇南上唯一的山就成了以前修墓的好地方，恐怖传说也格外多。

“你们听说过杨梅树上吊死鬼的故事吗？传说很久以前山脚的村子里有一个叫三妹的傻子，因为脑子不好所以一起长大的孩子都爱捉弄她。但其实，她是一个心很善良的女孩，重点是一直都希望有人可以和她一起玩耍。有一次，她的小伙伴们把她骗上了山来，在捉弄一阵后抛下她就顾自己下山了。三天之后，搜索的人们在山腰的一棵杨梅树上找到了她，她的脖子被杨梅树的枝桠牵住，被活活勒死了。从那天后，山上就经常会响起她的笑声，传说她还会找在山里夜行的人做小伙伴，陪她永远地在那棵杨梅树下玩耍。对了，那个鬼的笑声是这样的……”

琛海的故事讲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脖子上受了什么风。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鬼故事之后的错觉，但因为鬼故事而不敢回头倒是真的。直到背上确实传来了什么触感，我也只敢伸手试探下自己的背部。在来回晃了几下手都什么没碰到后打算作罢。

不过手才刚放下来，就感觉到背上分明有一只手在来回游走，甚至一路向上到了脖子根与我的肌肤产生了接触。我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有一张脸出现在我的眼前。那血肉模糊的脸在昏暗的光下只能看清半幅，扭曲的嘴，突出的眸子，削去一半的鼻子，血似乎来自任何一个可以流血的孔又已经凝结停止在脸上。

从没想到预感会就这样变成真实，毫无准备地大叫着后退，可来不及协调的手脚，身子都还没站起里就打了个踉跄。

就在我整个身子仰躺在地上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嬉笑的声音。每个人都看着我大笑，只有我的视线看着刚刚那个地方。有一个人正把作弄人用的□□从脸上拿下来，一边摘一边咯咯笑着的正是光光。

“你在干嘛啊？”我忍不住抱怨道。可眼睛还是离不开他手里那个面具，说实话在夜里看那面具真的很可怕。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这面具真的很像真的诶。”说着他还把面具重新比划到脸上，学着鬼叫了一声。

那阵风波好久后才算是平息下来，只是平息反而让人觉得没劲，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唉，这流星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有啊？”

“应该还早吧，电视里说要等到午夜呢，爆发期大概在凌晨三点左右。”

“可是……我有点饿了。”豚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说。

我正想和他说包里还有零食，可还没开口就见到那包早就已经在他身边打开着，吃剩的包装袋连成一圈围绕在他的身边。

“喂！你个饿死鬼怎么把这些都吃了？！”琛海一见就生气地说，“不过，我的肚子也饿了。唉，你一个人怎么可以把我们几个人的零食都吃了？！”

“这么说来饿倒是小事，水……”原来我们随身带的矿泉水也都被豚给喝光了。

“有没有搞错啊？你那肚子里装得是黑洞吗？”

这时候，晨雨第一个站了起来说：“不管了，我记得附近的有口泉来着，很多老人早上都会来这里取泉水，那里的水应该可以喝吧。”

“也是，就算是找些野果也好，总要填满肚子吧。”看豚的反应好像根本就没吃饱，还需要更多的食物。

“我就不去了吧。”光光说。

“你呢？东”

“我去！”其实我本来有些累了，但光光既然不去我就不要和他呆在一块儿，说实话对他作弄我这点还是有些赌气。

时间算是春末，夏天还没有真正地来临。在那样的节气里，就算白天气温能够高到让人不禁厌烦，但到了夜里还是只有寒冷。山里高大的树木让月亮透不过半点光，在这个只有电筒映射范围内的狭小世界里，其他的一切都像是不曾存在过。

“哦！你们看！那边有棵杨梅树！”豚忽然伸手指着一边叫道。

我跟着豚指的方向看去，只是那边明明就和其他地方一样只有黑暗，哪能看到什么东西？就在我们还没来得及答应什么的时候，豚已经撒开腿跑了开去，有些不放心的我们自然也是连忙跟着追赶。

“喂！豚！你慢点！等等！”晨雨一边叫喊一边追赶，终于在有一段路后拉住了他的手。只是虽然他定住了脚步，豚还是努力地想要挣脱他。

“喂！等等！千万别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那边就有杨梅树呢，树上挂着好多好多果子呢！”

“你给我看清楚点！那真的是杨梅吗？”

我在听了晨雨的话后，才感受到了来自那个方向的光。或者是那棵树正发着不平常的光吗？因为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它还显露着身影。渐渐，那棵树变得愈加清晰起来，豚口中的杨梅果也变得越来越大。

不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杨梅，那是人影。树枝紧紧地绕着脖子把他们挂在树上，他们的身子全都向下耷拉着，无力地跟随着风来回飘晃。重要的是，那样的人影并不少，一个，两个，三个……整棵树都密密麻麻地布着这样麻木的身体，而随着那棵树干向外延伸，那人形的“果实”也跟着变多。

这树枝延展的方向是哪里？好像……是我们这里？

“这是什么啊？”我怔怔地问出了几个字。

没有人回答我，我身处的这个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静默。这些都是什么啊？恐惧带着我向后退了一步，只是没看清楚路的我被胡乱生长的树根绊倒，像刚刚那样四肢朝天仰倒在地上。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睁开眼睛来会发现又是另一个恶作剧吗？

抱着一丝希望的我睁开眼睛来，可眼前的只有一条发光的枝桠，那枝桠上挂着一个肥胖的男孩。他顺势落下的脸对着我，眼神中麻木得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在与我对视良久之后，他忽然张开了嘴巴，那血红的嘴瞬时占满了我世界中的整片天空，唾液像雨滴一样滴到我的脸上。

哪怕是一丝的挣扎也好吧，可双手被紧紧束缚着。他张开的血盆大口离我越来越近，我所有的挣扎只剩下为了缓解害怕而闭上的眼睛。

身子剧烈地颤了一下我我睁开了眼睛。第一个见到的是正坐着额光光。我又看看我自己，好像是因为太累了，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的样子。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看到我醒了，光光关心地问。

“啊？嗯。”我伸了个懒腰，只是好像睡姿不对脖子连着后脑勺的地方全都僵硬了。

“哦，来了！快看那边！”

我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一片称作天空的黑幕之中，花火的表演终于开始了。一束光不经意地在一个角落划过，又随意地消失在其中。而后那些光速不断出现，不断组合。像是为星星们修饰，又像是要夺取星星主角的地位。

可以拿来比喻真的只有烟花吗？可这根本就不是烟花吧，是比烟花愈加梦幻的存在。那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光彩，超脱出画布的色彩。在流星雨下的我们，是真的清醒地生活在这个世界吗？我知道是美，只有美才会让人产生怀疑。

“漂亮吧？”光光问。

我应了一声，风吹过带来点凉意。可我舍不得把视线离开星空，干脆摸索着光光的身子躲到他的怀抱里。光光一手环抱着我，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拿了一颗杨梅喂给我吃。我顺口吃进嘴里，饱满的甜汁瞬间在我的口中散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