岬童夷-好奇心 第15章 添加剂

约定好的下次见没有马智郁想象中那么快到来，她在完成漫画上花费了几天时间，结束之后又因为生意繁忙不得不在店里帮忙，彻底消停下来已经是二月上旬的尾声了。

当捧着鲤鱼饼踏入温暖的咖啡馆时，马智郁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终于来了啊？”许久不见的穿着咖啡师制服的柳泰武端着饮品从她身边经过，朝她笑着眨眨眼，“欢迎光临，客人请先坐下吧。”他快速地开了个玩笑，先去给其他客人送餐了。

【明明也就一段时间没见吧，看到这样的哥哥都有点新鲜了…】

马智郁乖乖抱着自己的回礼找位置，今天咖啡馆的生意不错，窗边的位置都坐满了，她只好遗憾地坐在靠里的卡座。柳泰武提着托盘走到她旁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没有开口就先笑了出来。

“太久没来了所以看到我这样都有点新奇了吧？”柳泰武率先开口，“要喝点什么吗？”

“猜得好准…好早就想说了，哥哥难道是有读心术吗？今天是来回礼的所以不能让哥哥请客了，请我们咖啡师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吧。”马智郁把鲤鱼饼放在桌子上占着位置，起身和柳泰武去吧台点餐，她突然注意到咖啡厅多了一些装饰，还有写着优惠活动的牌子。

“白色情人节…”马智郁快速浏览了一下，“还有好几天吧？这么早就开始做活动吗？”

柳泰武耸耸肩：“做生意就是这样，抢占先机嘛，距离14号也就一周不到了，也不算太早吧。”提到这个时间点，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怎么了吗？”奇怪于他的反应，马智郁开口询问道，“难道是有约会了？！”

“说什么呢…”柳泰武好笑地看一眼她，绕进吧台里面为她点单，“只是觉得挺浪漫的，或许会发生好事吧。”他报了一下价格，马智郁摸出零钱付款：“哥哥还会有这种期待呢，不过现在看起来挺忙的？哥哥有空吃东西吗？今天这么忙还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柳泰武一边收钱一边回复，“本来不是的，兼职临时有事来着。这样不也挺好的，说话比较自在吧，看情况后面应该也不会很多人的样子，我做好你的这杯就一起吃吧。”

“那倒确实啊。”想着好久没见，等着柳泰武可以多说几句话，马智郁待在吧台旁边看着对方开始制作饮品。视线触及吧台的粉色假花装饰，她开口询问：“哥哥有负责放这些装饰吗？”

柳泰武一手搅拌着，回头看马智郁说的装饰：“啊……假花吗？你面前这个就是我放的呢。”

“很有节日气息呀，我也开始期待了…”

马智郁低头拨弄那簇假花的花瓣，再抬眼柳泰武已经端着卡布奇诺走出吧台了，他的笑看起来像是知道什么秘密一样透着几分得意和笃定：“我感觉一定会发生好事的，对玛蒂尔达和我来说都是。”

“那可是情人节！对我们俩能发生什么好事？是说恋爱吗？”马智郁鼓起脸，觉得他又在戏弄自己，“如果是疯和尚能被放出来才是好事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泰武本来有点意外，但听到马智郁提起的人，扬了扬眉，不再多说什么，和她一起走到座位上坐下“那玛蒂尔达就如此期待着也好啊。”

“啊，说到这个，哥哥有看我最新的一话吗？我前两天就上传了！”

“当然咯，我可是《野兽之路》的忠实读者。我很喜欢给警局送受害者照片的剧情呀，真大胆。”

“是吗？哈哈…有参考国外的连环杀手案件呢，这种人是不是都很喜欢挑衅警察呢，太自大了。”马智郁捧起卡布奇诺喝了一口，“往往因为太放松了才被抓住呢，虽然很聪明，但也有很致命的缺点啊，这就是psychopath吧。”

“玛蒂尔达觉得psychopath是什么样的呢？”

虽然柳泰武的表情没有变化，马智郁却感觉他的心情沉下去了。

【怎么了，难道是我说得太草率了？】

“会杀人，没有情感之类的？”她不确定地给出自己答复。

“psychopath，不是这么简单的吧。”柳泰武顿了顿，笑得更加开朗了些，“既然要画，玛蒂尔达可得做一点深刻的了解呀。”

“哥哥说得也是呢…”马智郁驱散了自己心里怪异的感觉，把鲤鱼饼的盒子打开，“光顾着说了！快尝尝这个吧？我一路抱过来的，应该没有冷太多吧？”

她先伸手拿了一个感受温度，微凉的触感让马智郁有点沮丧地低下头：“看来天气太冷了啊…”

柳泰武顺着她也拿起了一个，咬了一口：“里面还是热的呢。”

他似乎总是知道怎么样讨她开心，这句话让马智郁立刻惊喜地望过去：“真的吗！”她也快速地把鲤鱼饼往嘴里送，着急地回应：“呜哇…真的诶哥哥…呃唔…那要快点…快点吃。”

含糊的尾音在柳泰武含笑的注视中渐渐熄灭，为自己不加思考的幼稚举动懊恼起来，马智郁想要赶紧把嘴里的鲤鱼饼咽下去，但是她刚刚为了直接尝到馅，那一口咬得特别大，这让马智郁出乎意料地被哽住了。

“咳…咳咳”

【我天啊……我到底在干嘛！平常也这么笨手笨脚吗？】

随着一声杯底与桌面摩擦的声音，那杯卡布奇诺被柳泰武推到她面前，马智郁用眼神表达感谢，拿起来灌了一口。

“哈……”

“这么急……”柳泰武看着有点窘迫的马智郁，选择了把平常的玩笑收起来，“不过智郁你…真的买了一盒呢，一，二…七，八，太多了吧。”他抬起头，发现马智郁怔愣地看着自己。

“啊……不小心说顺口了。”柳泰武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因为在和伯母聊天的时候觉得叫名字比较好来着。”

这个话题让脸热恍惚的马智郁惊醒过来：“啊！妈妈果然有拉着哥哥聊天啊！她说什么也不肯和我说，妈妈和哥哥你说什么了？不会很失礼吧？”

“没有这回事，只是拜托我和你好好相处而已，我还是第一次被长辈这样嘱托呢，还挺有意思的。”

“最好是这样，哥哥要是经常被唠叨就不会这样说了！至于这个…说了会带一盒就是一盒，吃不完的话也得带回家！”

“遵命。”柳泰武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这让马智郁想到自己穿警服的那一次，不禁觉得有点想笑，但是下一句话却急转直下，“那我可以叫你‘智郁’吗，在伯母面前的时候？”

刚才有意忽略强行压下的温度被这句话又点燃了，马智郁急促地回答：“不行！不是…在妈妈面前的话，确实叫名字比较好，但是我们两个人还是原来那样我比较习惯…对，是这样…”

【上次在我们店好像直接说了我的名字吧，干嘛突然这么问啊？特意问一下…好奇怪…让我很不好意思啊…】

马智郁不自觉挥动手扇了扇风，其实这种称呼很普通。柳泰武年长她几岁，两个人也熟悉了很多，用名字称呼再正常不过，但设想一下却让她很不自在。

好在平常间歇性坏心眼的柳泰武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深究，只是简单地点点头。然而马智郁不会知道自己的表现在对方眼里有多有趣，让这个本性恶劣的家伙非常满足，他只是出于长远考虑才在此刻收敛了自己的恶意，没有继续戏弄她。

【一个称呼也可以让她反应这么大吗…为什么呢？】

他饶有兴趣地将对方局促的反应收入眼中，又拿起一个鲤鱼饼，用动作掩饰自己的打量。柳泰武抿起嘴角，他舒展开表情，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推了推鲤鱼饼的盒子：“玛蒂尔达不吃了吗，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的。”

“啊……那我吃完再吃一个。”回过神来，马智郁开始重新解决自己手上害她尴尬的罪魁祸首，她想要开口提问什么，却在发问前急急刹车，只是拿着鲤鱼饼眼巴巴地盯着柳泰武。

【啊…希望我主动聊天呢。】

瞬间了解对方意思的柳泰武了然开口：“最近咖啡厅来了个新的兼职生让我有点头痛呢。”

“还有让哥哥头痛的人呢？”

“是呀，上班都好一段时间了还记不清机器用法饮品制作之类的，经常搞错所以不得不帮忙收拾烂摊子，效率还不如我一个人的时候。”

“这样子？”马智郁感同身受替柳泰武义愤填膺，“工作上给别人添麻烦的同事确实让人头大啊，希望他快点振作吧！不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格怎么样？”

“性格吗？”柳泰武想了想，“倒也不差…不过好像有点太爱道歉了，加上又经常犯错，所以说对不起的次数太多了，这点也让我苦恼啊。要不是看起来特别诚恳，都要想会不会是故意的了。”

“看来是个懦弱的人啊。”虽然这么说，马智郁却也有点共情对方了，“说不定是因为成长环境之类的，比如被同学欺负了，被家里人一直打压之类的。唉…无论是谁都很不容易啊。”

“玛蒂尔达明明都还没有见到过，连名字都不知道呢。”柳泰武感到好笑的同时又有点隐隐的不满马智郁关心一个毫无关系的家伙，“也太会发散思维了。”

“我这是人情味！但是要是他特别特别过分，妨碍到哥哥，我也会为你支援的，我是站在哥哥这边的！”

“这样还差不多。”柳泰武低头咬了一口鲤鱼饼，久听见门口一阵开关的响动和脚步声，他抬头看过去，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这家伙…来得这么巧】

“什么啊…来客人了吗？”马智郁也转过头取卡，发现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攥着自己背着的单肩包，看起来很不安尴尬的样子，柳泰武站起身，那个年轻人朝他鞠了一躬，等他点点头后飞快地绕过吧台钻进员工后台去了。

“是让我头疼的家伙。”柳泰武低头解释。

“兼职？不是说临时有事吗？”

“谁知道。”柳泰武耸耸肩，他不怎么喜欢那个家伙。虽然他本来就没有喜欢过谁，但那兼职有种让他特别讨厌的气质，大概是太唯唯诺诺又麻烦了。转念一想，他朝马智郁狡黠地笑了一下，“刚好把客人都丢给他，我专心陪玛蒂尔达吃东西好了。”

“哥哥！那怎么行！”马智郁不好意思地推搡了一下柳泰武的手臂，“我会很尴尬的，而且不是说他老出错吗，你怎么可能放心他一个人干活。反正也待了一会了，我还是先走了，鲤鱼饼你收好了，不许浪费，吃不完回家热一热或许也还能吃吧。”

“这就要走了？明明好久没见了…”柳泰武还想说什么，那个换好工作服的兼职却没有好好待在吧台，而是跑过来赔罪，打断了他。

“前辈，真是不好意思，我那边事情结束了马上就过来了，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他一边说一边还不住小小的鞠躬，显得十分可怜。

这下柳泰武是真的觉得他很烦人了，他打算开口敷衍过去，让这个碍事的东西滚回吧台去再和马智郁告别，对方却先一步停止了，抬头看向一旁好奇打量的马智郁：“这位是…前辈的……？”

【我可没打算介绍，这家伙自说自话什么呢？】

在马智郁面前被反复打断外加冒犯让柳泰武不自觉卸下温和的表情，拧起眉显露出一些不耐烦。而本来没有打算和陌生人说话的马智郁想着被点到了也不好没反应，又没等到柳泰武这个中间人先开口介绍，她只好自己点点头：“我是泰武哥哥的朋友。”

“前辈的朋友啊！”面前和她差不多高，长相平平的男子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显示出无害的小动物般的感觉，看起来确实是比较内敛的性格，“我是最近才来兼职的，我叫崔恩允。”

【嗯……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呢？不过名字也要说吗？】

马智郁快速地看了一眼柳泰武，对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下意识回话道：“啊啊，您好，我是马智郁。”

“既然如此两位就先聊，打扰了真的很对不起，我先回吧台了。”他又鞠了一躬才离开，马智郁都还有点没回过神，只觉得柳泰武说得对，这个人真的很爱道歉。

【咦…不过他不是来和泰武哥哥说话的吗，怎么哥哥还没怎么回话他就走了…】

马智郁觉得这人好像真的有些奇怪，她望着对方离开，凑近柳泰武小声地说：“看来哥哥真的会很辛苦啊，感觉看起来很谦虚却莫名让人感到不舒服啊。”

“我还以为玛蒂尔达对他印象不错呢，不然也不会交换姓名。”

“胡说什么呢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常是什么样的，是我对你还不够热情所以看不出来和刚刚的差别吗？”马智郁担心没刻意压低声音的柳泰武说的话会被吧台的崔恩允听见，紧张地拽了拽他的围裙。

柳泰武的语气轻快起来：“那倒是，毕竟第一次见面玛蒂尔达很主动地搭讪呢。”

“干嘛旧事重提啊！而且第一次明明就有说吧？是为了素描模特才搭讪的！不对，那就连搭讪也算不上，目的都不一样。”

“嗯哼，之后还有说过什么喜欢我的脸这类话。”

“那不是哥哥先问的吗！难道我要回答不是吗？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你的脸又怎么了，这么帅气的脸…”马智郁赶紧关上自己没上门把什么都说的嘴，“我要走了！哥哥自己好好上班吧！”

“哦……”柳泰武往前走了两步打算送出门口，被马智郁伸手制止：“上班时间呢，还有同事！就不要这么随意了！”

柳泰武听话地站在原地，目送对方夺门而出，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回过头却对上了另一双眼睛——崔恩允也朝着马智郁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这家伙，好像真的很讨人厌啊。】

那双平庸无趣到让人厌烦的眼睛示弱一般快速地移开，眼睛的主人也局促地微微鞠躬，一副让人瞧不起的软弱姿态。柳泰武于是轻轻嗤了一声。

【算了，不足为惧…马智郁根本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比起和我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态度差远了。】

不过柳泰武好像忘了，示弱也是他惯用的手段，他本应该看出来的，明显的弱点是强力的伪装。

毕竟，“怜悯有时候比擦肩而过的爱还要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