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 第8章 第八章

开春天气逐渐转暖，大人们也都开始忙碌起来。林欣欣不禁怀念起外婆家的日子来，每次回去，跟表妹都只是短暂的相聚。

芬香茉莉发，幸福亲友临。

朵朵枝头闹，岁岁春意近。

五月茉莉的新叶陆陆续续长出，刚开始花太少人们大都不去摘，对于小孩便是难得的赚零用钱机会。于是放学后林欣欣便和林英在花田里四处奔走，寻觅茉莉花的踪迹。两个小身影游走在一块块花地间，小小的茉莉花一朵朵被投进篮里，慢慢的才有了一点重量。

将花袋交给娘，林欣欣怕是第一次摘得那么多花。“差一点就够一斤了！”袁玉衾马上拿称称。“那我再去摘一点。”她飞一般跑到最近的花地，等把两边的口袋塞满又快速跑回来。

“一斤了！”袁玉衾提着高高升起的秤杆，随即骑上自行车去花市场买农药。三个孩子便坐在门槛上，翘首企盼阿娘的回归。

“咣铛——”每当熟悉的自行车声从拐角传来，两个孩子总能早早捕捉到，“幺儿们，我回来了。”袁玉衾一喊，孩子们赶紧凑上去，她们的童年便是这样度过的。

林欣欣一冲上去，看准装水果的塑料袋，赶紧打开挑了个最大的！“娘，你看，欣欣竟贪要了个最大的！”林可可见状立即抱怨道，每次袁玉衾都是买三个橘子或者香蕉。

“欣欣今天摘了一斤花，你摘了多少斤？”

“就是哦！”林欣欣如阳光般灿烂笑着掰开橘子皮吃了起来。

“……”林可可不由得扁起嘴，拿了个剩下的橘子，娘是家里的权威，她的话没人能反驳。

枝头的茉莉花苞渐渐如夜空中的繁星，村民们都开始摘自家的花儿，而林大可家只有三块小花田。“想发财都难哦！地都比人家少。”袁玉衾时常感叹，她们家的收入只依靠林大可偶尔去打砖和摘花赚钱。

清晨太阳逐渐升到瓦房檐角便是劳动人民的信号，“可可，我们该走了。”袁玉衾一喊，林可可便坐上她的自行车，清江那块田最大也最远。林可可最大自然她多做些，剩下两块离家近的小田留林欣欣林业峰摘。

“欣欣我们也准备出发没有。”林业峰问。

“现在没有多少茉莉花，我们晚些再去也没事，反正娘她们回来之前我们肯定能摘完。”林欣欣想着能晚点去就晚点去。

没一会林业群和林业陆来到她们家门前。“峰峰，跟我们去球场打球。”陆哥是年纪最大孩子，相当于他们的哥头。

“我们还得去摘花呢。”林欣欣道。

“现在又没有多少花，我都不去摘。”

“那是你们家，我们家别说下大雨，就算下火球也得去。”

“我家的真理就是不管怎样都要去摘花！”林业峰接着附和。

“咚咚隆咚锵……”一阵声音传来，那是收废旧的专属铃声，不久一个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过来。

“小孩，有东西要卖吗？”男人继续晃动着手中的揺铃。

林欣欣思考了一会道：“没有哦。”

“娘不是说有废铁要卖吗？”林业峰想起什么说。

“有废铁？我们不懂在哪里？”林欣欣想起来好像也有这回事。

“那个锅应该不要了，卖给我吧。”男人指着放置在门口黑乎乎的锅。

“这个锅肯定不要了，你们就卖给他吧，还可以得钱哦。”陆哥兴高采烈道。

“你说得对。”男人看向林业陆，“他们都不需要了，卖给我正好。”

林欣欣并不懂锅是用来做什么的，放在那里应该也用不到了。“我给你们一人一块钱，这个锅就卖给我。”男人继续说。

“好啊。”林业陆赶紧说。男人把锅搬上他自行车后面的大箩筐， “你们要谢谢你们的哥哥。”男人说着随即给了他们一人一块钱。

林欣欣林业峰把钱握在手里，对于她们来说这可是巨款。“谢谢你陆哥。”

“谢谢你！陆哥。”林业峰也跟着说，林业陆不禁有些得意洋洋了。中年男人随即便骑着二十八寸老牛车走了，林欣欣林业峰两姐弟则出发去摘花。

许久两人才摘得一半，“今天花还挺多的。”林欣欣说，她心里痒痒的想尽快去买东西吃，而林业峰除非有人陪着，否则基本不去买东西。

林欣欣一抬头只见娘风一般走过来，“娘来了，我们认真点摘。”林业峰一看，转而低头加快手里的动作。

“欣！”袁玉衾一脸怒气，“你怎么把我的锅卖了，就算把今天的花全卖了，也不够那高压锅的钱，你知道吗！”

娘怒气冲天的语气把林欣欣吓住了，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前以为那锅用不到了。“是陆哥说卖的！”她立即说。

“陆哥说是你卖，你又说是他卖。”

“真的是陆哥说卖，他还让我们谢他。”林欣欣看向林业峰，“是吧，弟。”

“嗯。”林业峰点头，“陆哥还让我们谢谢他。”

袁玉衾消瘦的胸口明显止不住地颤动，“你，你真是不懂事，不懂事啊！家里那么穷，你知道我们要做多久才攒够钱买高压锅吗……”

“怎么了？”一声声的怒骂不由得吸引了路过的人们。

“孩子不懂事！”袁玉衾说着更用力一拔手中的茉莉花，“好好一个锅被她们拿去卖了。”她今早铲锅灰后随手就把锅放屋檐下。

“现在的孩子生活比以前好了，哪里知道钱难赚。”

“真是不懂事，最难牛就是她……”袁玉衾越说越气，对于穷人家的孩子，关于钱的事永远是天大的事，她数落了许久。把茉莉花摘完，三人走了回去，袁玉衾见一个就跟一个说林欣欣偷卖锅的事。

回到家见了林可可，林欣欣忍不住低头。“锅是你卖的？”

“是陆哥卖的，他还让我们谢谢他，我们一个人得一块钱。”

“说人家卖，是你卖的吧。”袁玉衾回头朝林欣欣一吼，“我把你卖给人家，再把锅再买回来。”那么多年穷困潦倒的生活，逼得她对一分一毫都锱铢必较。

“……”林欣欣心里有些愧疚，哪怕只是几块钱对这个家都特别重要。

“你们一人一块钱，怎么不留一块钱给我呀。”林可可不禁感叹道。

“陆哥还让我们多谢他呢！”

袁玉衾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好几天，一有点什么就讽刺林欣欣。无奈那锅也回不来了，卖了几天茉莉花，她这才够钱买回一个新的锅。

袁玉衾的大姐嫁到隔壁的城市，那里交通不太方便她们两姐妹许久没见面了，这天她跟孩子们说星期天要带她们去姨母那里玩。林欣欣欢呼雀跃起来，她最爱四处去游荡，娘说姨母住在山上，那里种了满山的橘子树。

林欣欣走进橘子林，橘子树站岗般一排排在眼前立正。橘子成熟了，金灿灿黄澄澄的橘子挂在上面，压弯了树梢，像一个个胖小子向她招手。

她激动地跳上去，左手一抓，又伸出右手一摘，胖小子全被她扔下来，姐姐和弟弟在下面来不及接

她们难得搭上客车，“你就那么想去？”林可可看着她手舞足蹈的兴奋样。

“你不想去就回去。”林欣欣不屑道，这样还可以省一个人的车费，她把这话放心里。

“娘说我们都没去过姨母那里，所以要去一次。”

“呕——”林业峰在前面的位置吐了，袁玉衾忙为他拍后背。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林欣欣痴迷地望着窗外快速后移的风景，多像那时候在外婆的情景。

“我也难受。”林可可说，胃里像是有东西要涌出来，“怎么那么久没到！”

“你们真没用！”林欣欣只希望开远些，这样她就可以回去跟林英炫耀她去过多远的地方了。

“呕——”林可可也吐了东西出来，她扒着扶手艰难呼吸。“你也吐了？”袁玉衾回头看向林可可，她抱着林业峰挪不开身。不知折腾了多久车总算停了，两个孩子一下车就好了。

一到那里袁玉衾就和姨母拉家常，姨母的两个大儿子都去工作了，只有一个最小的营表哥还在家。林欣欣心里只想着快点去摘橘子。“一转眼三个孩子都那么大了。”姨母说。

“准备峰峰也上学了，一到交学费就头痛……”

“我现在好点孩子们不上学了，能借你一点钱……”

林欣欣眼神被一棵大青枣树吸引了，她跑过去直盯着上面的果想要摘，手垂在旁边。“欣！”袁玉衾一嗬，“别乱摸，那是姨母大哥家的，真是不懂事！”

“有什么要紧，我们这里有很多，欣欣想吃就摘吧。”姨母微微一笑，脸的轮廓跟外婆一模一样。

“你们是不知道哦，她三四岁的时候一生起气来总是又跺脚又满地打滚哦。现在最牛的也是她，整天像头野牛。”袁玉衾边说边学着动作。

林欣欣听到她的话右脚立马一蹬地面，“你不准说！”她吼一声。

“呵呵呵……”袁玉衾手指着林欣欣，“你们看她就是这样。”林业峰忍不住捧着肚皮笑，周围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你不得说！”林欣欣向众人大喊，“不准笑！”她挥舞着手，像是要打面前的人。

“欣欣是属兔子，又不是牛。”林可可笑道。

“你不准说！不准说……”林欣欣止不住大喊。

“干嘛呦，开玩笑说说而已，看你就那嘿样。”袁玉衾笑着脸继续说。

林欣欣突然冲到一角落，背对着大家。“孩子牛一点活泼，像我们营，整天天就窝家里闷着的孩子也不好呀。”姨母说着回屋拿出一个塑料袋，走到林欣欣旁边，“欣欣想吃多少就去摘。”

她瞳孔里还闪着泪花，林欣欣犹豫着接过了塑料袋，没多久就摘了许多，重重的袋子拿在手中，心情也逐渐开朗了起来。

林可可和林业峰则去玩着表哥拿出来的玩具，“这支枪好大哦。”

“这支枪不可以给你们，其他小玩具可以给你们。”营表哥说。

“那我要这个玻璃珠。”林业峰说。

看着已经摘够了的大青枣，林欣欣这才去玩玩具，她心中的阴郁渐渐散去。吃了饭姨母搬一大框甘橘出来，“哇！”三个孩子不约而同感叹。

“下次来再带你们去隔壁山头摘橘子，现在有些晚了，直接拿这些回去。”姨母说。

姨父姨母把她们搭到路口，上了车三个孩子依依不舍离开。“吃酸的橘子就不会吐了。”袁玉衾把橘子拿给后面的林可可，“我不要。”橘子递到林欣欣面前她竟毫无兴趣。

原本爱说爱笑的林欣欣一路无言，娘知道她还有些生气。林业峰又吐了一下，袁玉衾又得抱着他，她无奈，“难嘿好！”

回到家林欣欣把自己摘的大青枣放书包里，明天拿去给林英吃，她自己回房间里待着不。林业峰吃了几个橘子腻了这才想起还有大青枣，可林欣欣把好的都挑出来放书包了，剩下的都是小又没熟透的。

“欣，你怎么要了那么多！”林业锋略生气道。

“我自己摘的，谁让你们在那里的时候不摘，我要明天拿去分给同学。”她从房里喊话出来。

“不给我们吃，拿去给同学！”林可可不免讽刺道。

“就是哦，娘，欣她宁愿给同学都不给我们。”

袁玉衾瞟了一眼房门口，“当初在那里的时候不去摘，回来又抢。”自家种的柑橘就是甜，可惜不是亲手去摘下来的，下次一定要去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