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公主府中
宋毓容看着书案上放着的外裳还是忍不住掩面笑出声。
宋毓容一想到那个平时最是看中脸面的崔元要光着膀子偷溜回去,心里那口气就通了。
少女垂下眼睫,想到刚才的情形,这衣服是廖冲特意给她带回来的,说是奉顾大人的命令将欺负她的人好好收拾一番。
顾钦……他走之前还特意留下了廖冲,还私下叮嘱了这些。
男人这举动让宋毓容心中一动,唇角缓缓的再次勾起。
仔细算算时日,顾钦他们也走了小一个月了,也不知他们到了哪里是否遇到困境……宋毓容抬手剪面前的烛芯,火光妖冶中窗棂被发出细碎的声响。
宋毓容起身支起窗子,只见一只雪白信鸽正窝在窗棂咕咕叫着,信鸽脚上还绑着一封信。
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动,不等宋毓容反应过来手就快一步将信打开,见到上面的署名时却莫名有些失落。
这封信是阿郾写的,不是顾钦……
宋毓容不理解她莫名的失落和期待,明明在他们出发前就是自己叮嘱宋郾行一定要给她多写信,顾钦与她非亲非故又有什么必要要巴巴的给她写信。
宋毓容心里虽是这般劝解自己,但心情还是有些微妙,便赶紧打开信看其中的内容。
【阿姐展信舒颜,阿郾已和顾大人行至充城,此地民风淳朴,却饱受部族侵害,阿弟与大人数次带兵清寇已初有见效,不过数月便可返京,毓容勿念。】
这个臭小子,还敢直接叫我的名字,宋毓容看见最后的称呼直接想把这个千里之外的臭小子抓回来打上一顿。
即使手中是报平安的信但她终究还是担心。
宋郾行的为人宋毓容这个当姐姐的最是了解,仁善有余胆识不足,让他带兵出战实在是个挑战,也不知道顾钦是怎么劝的。
充城宋毓容前世就待过数年,那处长居的部族最是蛮横不开化,茹毛饮血杀人如麻……数次清寇,顾钦有没有受伤?
可惜这信写的太短,根本没有其他信息可供了解,宋毓容也只能对着这几行字闷闷苦思索。
半晌面前烛火爆花发出轻微哔啵声响才引得她神识回游。
蜡烛的红泪溅在信上,刺眼的红。
宋毓容自己都没想到,居然对着阿弟的信几次想到顾钦。
这人虽然是近一个月不曾见过,但好像始终就在她身边,除却他留下守护自己安危的护卫以外,还有城中时不时落入而耳中的公主与将军的婚约传闻。
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时不时就出现在宋毓容的脑中。
有时是在用膳时,有时是在半梦半醒间,让宋毓容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还是在梦中。
她仿佛又一次落入水中,扑面而来的冰冷河水和胸口的窒息感中,男人自身后拢住她,随即温热的触感在唇上蔓延,肩膀上双手的力道逐渐加深,直到被紧紧箍住不能动弹……
“殿下……?”
“殿下您在想什么?”
季蔼不知何时出现在宋毓容面前,男人眯起眼睛一脸探究的看着她,把本就心虚的宋毓容看的心里紧张。
“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宋毓容赶忙错开视线,刚要将手里的信收起,却被季蔼先一步拦截。
季蔼虽然名义上是她府中的客卿,但两人相处起来倒是更像忘年挚友。
季蔼直接读了出来,“阿姐展信舒颜,殿下您是在看安王的信——”
宋毓容刚要点头称是就被对方话锋一转噎住。
“那您脸红什么?”
……
宋毓容脸上的红晕根本遮不住,季蔼刚一进来就看的一清二楚,他手里捏着信,任凭宋毓容抬手要夺却踮起脚继续读。
“与顾大人共同带兵,顾大人……原来殿下是因为顾大人脸红啊。”
季蔼语气揶揄,“殿下您与顾大人本就有婚约在身,思念自己的未婚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少则慕少艾这是很美好的。”
宋毓容手上忙着抢没办法捂耳朵,只在心里默念不听不听。
季蔼说完便放下手,任凭宋毓容上来将信拿走,男人轻轻摇着羽扇,脸上都是笑意,“殿下不必解释,在下都懂,都懂。”
“季先生,”宋毓容无奈的看向季蔼,“我和顾钦不过是表面夫妻,都是利益牵扯才装作在一起,婚约不过是捆绑我们的工具罢了,我和他都不熟的。”
“哦,不熟啊。”季蔼眯起狐狸眼睛,狡黠的给宋毓容补充道,“对啊,顾大人和您不熟,也就是在殷城数次以命相救的交情而已,在下可听揽翠说起当日您落水时顾大人奋不顾身就跳下去就您,还有一路上一直共乘一车。”
宋毓容的脸色被说的桃粉,却也无力辩解,只讷讷半晌,“我和他也就是权势联结若说是情分估计是半点都没有。”
“殿下,在下这么说可不是为了看热闹,您当日为何和顾钦有次婚约在下一清二楚,只是几次相处下来在下还是觉得顾大人未必对您无意,若您有些心思不妨多加试探,免得错挂良缘。”
良缘……
宋毓容垂眸看向手中信件,原来她与顾钦之间或许还能有些真心。
……
五日后,晨起小雨一阵,宋毓容命人搬了软塌在廊下卧听酥雨,直到半个时辰后雨尽空晴才撑伞出门。
她身边只带了揽翠一人,直奔不远处的澍雨书院。
原以为今日下雨书院人员萧索,却不想一进来便见无数人头攒动。
书生们搬了矮桌团团而坐,最中间留出可供一人站立的空位,宋毓容在角落看了半晌,只见众人轮流上去讲,说完后又与座下之人交流探讨。
说到激动时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举止,不少人为观点争得面红耳赤,有人细细而论不紧不慢。
此时中间之人正是当日救下的元承,宋毓容起先不过是听着,而后越听越是赞同最后对台上的人露出难以掩饰的欣赏,忍不住拍手喝彩。
“元公子说的好!”
宋毓容一声叫好声才将聚焦在讨论上的众人注意拉回。
学子们纷纷起身行礼,“殿下万安。”
“日前还有不少人和本宫说寒门难出贤才,劝本宫不要枉费心力,本宫真后悔今日不让那些人来听一听这般精彩的策论。”
宋毓容朝着元承赞许道:“公子之才实在难得,不知是谁想出这等群人轮辩的主意?”
元承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躬了躬身,“是草民拙见,如今学子们有书可看,但做学问不可闭门造车,若是思想一偏便是无法回头,因此草民才想若是抽出时间将一日所学与众人共论,不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不但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还能让众人都学到更多。”宋毓容对这个意外救下的公子的巧思赞叹不以,但还是问道,“可若是诸位学识都可进步,那科举之上不就是多了竞争之人,公子不会在意吗?”
元承摇了摇头,温和的笑着道“草民和在座都是得殿下之恩的寒门之人,寒门进取不易,若是其中侥幸有人能入朝为官便可为百姓谋福,我们的心愿便可了了。”
越过他,宋毓容看向少年身后的几十名学子,大家虽然不曾开口,但从众人赞同的视线中,宋毓容读懂了众人的答案。
……
直到回府许久,宋毓容还对白日那场精彩绝伦念念不忘,正忍不住在纸上记下精彩言论时纪蔼推开书房门。
“季先生你来的正好,今日我看了一场绝佳的策论,我说给先生听——”
与宋毓容此时的激动不同,季蔼却面色紧张,不待宋毓容说完就直接半跪在前。
“先生这是怎么了?”宋毓容抬手扶他却被季蔼阻止。
季蔼纠结了半晌还是开口道,“殿下您数日前写给诸位名师的信有回复了。”
他手中捧着一卷书信,宋毓容心中一沉,这才知晓他这般行为究竟为何。
果然,宋毓容拿过书信一看,所有人的回复出奇一致,都是表达对她此举的赞誉后再以座下弟子众多无力抽身委婉拒绝。
“他们根本不是无力兼顾,就在下所知您传讯这几位都数年不曾培养子弟,”季蔼愤愤抽出几张书信放在书案上。
“在下稍稍一了解便知其中不少都是忌惮氏族,这几位更是直接改了姓氏靠着氏族发达。其中还是有几位暗示氏族弹压才不敢前来,这些还算是有些胆识的……殿下,如今天下名师都不愿教寒门子弟,不会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如今我们要怎么办啊?”
“先生不必生气,世道如此,就是读了圣贤书学问再高也不能改变人的心性,总有人活着只为追名逐利,我们所求不同,不能强求。”
宋毓容目色深沉,落在纸上半晌才长出一口气。
“除了这几位以外,大晟可还有才学出众之人可用?”
季蔼摇了摇头,“这几位还是我左右筛选出来可能和氏族勾连不多的,天下学问多出自王孙,若是说敢不畏惧氏族的也就是朝中不与氏族交好的清贵大人们了,但——”
季蔼的话没说完,但是宋毓容也是明白他话中之意,不与氏族勾结的大人们为官最要清廉,又怎么会抛头露面授人诗书担上勾结党羽的罪名。
但就算再难宋毓容也要试一试。
“天下之人众多,读书之人也不少,本宫不信读圣贤书教出来的人里面就找不出一个愿意为寒门授课的老师。”
宋毓容脑中将朝中人选一一筛过,最终落定人选。
既然是赌一赌,那就选上当朝最是有能力的名师,给学子们一个最好的出路。
“明日本宫就去太师府见他。”
不好意思!!刚刚设置错了发现就更新不到一千个字,改过来啦[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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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