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容在外面侍卫包围,里面又有大晟武功决顶的顾大帅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这件匪夷所思的事登时让所有人都乱成一团。
堂堂嫡公主直接丢了?这是多大的事!
所有的侍从都急得不行。
为首的就是身负宋毓容安危的廖冲。
透过帘子内的缝隙,宋毓容眼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廖将军此时急得扯着嗓子大喊,周边一圈侍从被他盘问一圈后,这些人都四散而开寻找她的踪影。
只见那两个跟在马车后面伪装汉人的部族人眼见宋毓容一行人的人马乱了,马上就要问到他们几人头上,也都悄悄退到一侧。
现在就是溜走的好时机!
宋毓容刚想动作,肩膀就被人抓住,顾钦不过抬手轻巧一提,就将缩在马车角落里的少女直接半搂半抱的挟住。
即使知道大家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凭空消失的公主身上,但奈何这个姿势被一个年轻男子控制住实在让人羞耻,宋毓容还是下意识就要挣扎。
“别动……”
宋毓容刚想试图动弹就被顾钦出言阻止。
男人挟持在她肩膀的力道不大,但似乎是打仗惯了,力气使得极有技巧,不过稍微用力就将人紧紧束缚,宋毓容越是挣扎反而把自己勒得愈发紧。
“别动,外面的人就要发现了。”
宋毓容闻言果然不再动,顾钦将包裹里一方黑纱罩在身侧少女头上,随即自然地带着宋毓容下了马车,周围护卫早就散开,周围只有三两被盘问后不知所以的百姓。
顾钦放下宋毓容,侧身挡着远处护卫的视线将人往角落带。
没走出两步,见搜寻的周围人逐渐离远,顾钦心里起了坏心思。
仗着宋毓容挡着面纱视线不清,男人心口胡诌骗她,“你不要理我这么远,你这般身形一看就少女,再远旁边的人就要发现你了。”
宋毓容心中惦记着尾随马车的两个部族人,对顾钦所说深信不疑,只又往他身侧凑了凑,刚一碰到对方肩膀,就被一双手紧紧环住。
不知是否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顾钦的手心温度比宋毓容的明显高出不少,刚一触碰到时甚至让宋毓容产生一种被男人身上热意灼烧的错觉。
就这么被带着走了半柱香,抓着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的意识,宋毓容这才发觉不对,连忙甩手,一把将面上黑纱撤掉冷声道。
“以顾大人的计谋刚才那两人早就被甩开了吧?”
顾钦被突然的举动甩开,眼见想再抓一会手的诡计被揭穿也没半点急迫,只揉了揉被甩开的手,动作却格外缓慢,连声音也是慢条斯理的。
“姑娘力气不小,刚刚不知道是谁让我带着快走,刚脱身就翻脸,真是好霸道。”顾钦刻意把他掌心因宋毓容紧张抓出的红痕亮出来。
看着他的宋毓容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只好别过头不看,“眼下脱身不易,公子还是快些带我去找王家那人的线索吧。”
宋毓容半点不想和顾钦再多纠缠,这人看起来有事格外正经严肃,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起了坏念头。
“姑娘和我想的一样。”顾钦放下手腕,往后一侧身亮出后面被挡住的街口。
宋毓容恍然看着面前街角外别有洞天的铺面,刚才被顾钦带着走,不经意间竟然已经到了殷城颇有盛名的酒楼红楼下面。
就是远在京城,宋毓容也曾听说过这间酒楼,据食客说红楼佳酿菜肴可堪与京城最火的集玉楼相比,更因其所在位于大晟往来交通要道,因此这里还有京城没有的各国地方特色。
“这是红楼,不知姑娘可识得?”
宋毓容跟着顾钦走到楼下,古朴的牌匾并未题名,只以朱砂描色,远处一看牌子里就是暗红一片。
“大名鼎鼎自然识得,天南海北但凡是天下有的美食这里都有。”宋毓容扭过头,“自然天下事这里也不少。”
顾钦闻言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将黑纱别在宋毓容耳侧,“人多眼杂,姑娘一定小心别引人注意,绝世容貌还是挡一挡免得引来觊觎。”
宋毓容别好黑纱,心中知道是为她好,却忍不住反唇相讥,“顾公子也切莫风流,方才街道引人徘徊之事切莫发生。”
说完宋毓容抬头刚要走,就被顾钦抬手拦住,男人年纪极轻,此时歪着头勾唇看她,眼角眉梢都是少年恣意。
“姑娘怎知在下少年风流?”顾钦故意拉近一步,压低声音,“莫不是姑娘也曾对我心中一动?”
宋毓容面纱下的脸色不明,只当没听到他这登徒子的话只埋头走路,“登徒子……别挡我。”
顾钦连忙跟在后面追人,“哎你慢点!”
……
进了楼内宋毓容二人并未直接去找那人,而是被顾钦先一步安插的密探引着带到二楼雅间内。
不同于京中酒楼的觥筹交错,相邻房间内彼此交谈都听得一清二楚,红楼内倒是格外雅致,每个房间隔得极远甚至就连上菜都不会有人进来,只是以挂在房间内的一铜铃预告。
铜铃一响就预告着将有人送菜,房内的人就可以提前终止话题,也因此红楼也成了不少人交谈要事的最佳去处,就像宋毓容刚说的,红楼内集天下事。
是个绝佳的密谈位置。
但对于想探听消息的宋毓容等人来说就格外棘手。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密探拿着红楼内部结构图,指着上面临近标记房间的一处位置,“如果从这里安插眼线,就不可以听到房间内的谈话了?”
“不可,刚才一路过来我就观察过了,红楼各处藏着不少便衣护卫,若是被发现就打草惊蛇了。”顾钦直接将他的主意否定,蹙着眉看着图纸。
两三个男人倒是好对付,就是万一给他们机会往外传消息就不好了。
“我算是知道这红楼为什么会成为闻名天下的一大楼了,就单单看这内部设计就不知比寻常官宦人家惊奇不知道多少,要是想不进入房间打探消息只怕是不行。”
说到这儿顾钦想起曾让密探打探那个王家人的消息,若是对方有什么随从下属可以收买或者安插一个人进去也不失为一个主意。
“恐怕不行。”密探闻言立刻否认,“下属这几日曾经暗中打探,这个王家人早些年就跟随鲜卑族首领成了心腹,这些年手下之人都忠心,也从不让任何人近身,要是这时候突然安排人进去估计会被发现。”
“不能偷听,也不能收买,眼线也不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宋毓容抬手撑着下巴,指尖时不时点在脸颊,少女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看起来倒是和周边神色紧张思考情景的两人大相径庭,透着点符合年纪的娇憨可爱。
随着叮铃一声铜铃响起,轻轻的扣门声应声响起。
宋毓容抬手拨了拨桌面上回应的铜铃外面的奉菜侍女才款款而来。
“这菜看起来倒是精巧,可是牛乳做的?”饿了一上午的宋毓容注意力被吸引,看着面前碟子中一块块松软的白色糕点食指大动,忍不住抬头问侍女。
对方却闭口不答,甚至就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连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直接转身退了出去。
“她怎么不答话?”第一次被冷待的宋毓容很是疑惑。
“她不是不回答而是根本没听到。”顾钦从碟子里捏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后才继续道,“红楼侍从分两两种,一种口不得言,一种耳不得闻,为的就是防着客人们的信息泄露。”
说罢顾钦将点心放下,在宋毓容的收刚要伸到盘中前将点心移走,“这里加了牛乳你不能吃。”
宋毓容还没有机会问顾钦是如何得知她不能吃牛乳就见面前的密谈先开口。
“不若下属还是尝试一下第一种办法,只我一人去,就算被抓住也一定不会出卖您的。”密探抬手朝顾钦行礼,虔诚无比的承诺,“为报大人的知遇之恩,下属就是拼了这身本事也一定给大人把这件事办好。”
“你快起来,如果让你们把命豁出去不就是白费了我当年救你。”顾钦将人扶起来,眉头仍是紧蹙着。
明知进去是危险,他不能让人去送死。
但如今情况确实是很难,且不说关于这个王家分支是这件事关键只是顾钦的推测,若是错的那就是给王昀一个现成的把柄。
单就是如今红楼情况就不容他们周全行事,即使顾钦武艺超群,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探听消息。
可如今宁婉舒还下落不明,若是不尽快动手查明背后的真相……半月后的殷城祈神夜就是满城百姓覆灭之日。
就在顾钦将面前茶盏来回放下拿起不知道多少次,杯中的茶彻底冷透他都没喝一口,半晌他才终于做了决定一般放下杯子。
“还是我去打探消——”
顾钦手中的杯子还没放下,就被宋毓容先一步接了。
少女手指纤细灵巧,热茶如线不绝落盏,温热了冷透的碗盏,但宋毓容接下来的话却如当头一棒,让顾钦热起来的心登时凉透。
“这次我去。”
“你怎么能去!”
根本不待宋毓容继续说,顾钦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男人力气大得恨不得将人死死困在身边,就连眉头都比方才蹙得更紧。
“刚才不是都说了,此去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就算是绝顶高手也是危险,你又不会武功怎么能冒险?”
顾钦简直后悔将人带来,若是他自己来就不会让她有这种以身犯险的念头,都怪他当时怕自己行动留下宋毓容会危险,却忘了宋毓容虽看起来娇弱却根本是个胆大不怕事的。
别说是以身犯险打探消息,就是九死一生斗权臣她都敢。
上一世她不就是靠着这股狠劲斗过群臣的吗?
宋毓容不顾及男人的严厉拒绝,反而将另一只手搭在男人握住她的腕上,抬起眸子认真的看着顾钦,眼中决绝一如前世立于百官前。
顾钦还记得那时少女也是这般果决,仿佛无论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万丈深渊都不怕。
……
宋毓容眼中带着光,笃定的开口。
“探听消息又不是要打架,我不会武功又如何?行事如出兵打仗,最上佳计就是不动一兵一卒就让敌人溃不成军。毓容不是将才却略懂兵法,我有一计,不用一兵一卒,只一个我就能进去将消息打探到,公子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