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窕不清楚他所想,还等着他回复。
裴琤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下,拉过她手就往院里去,“那走吧。”
他走了两步,又记起身后跟着的人,扭头打发道:“你们不用跟着了,下去吧。”
“这……”远岫看向姚窕。
姚窕轻颔首。
远岫等人这才叉手告退。
裴琤也不气她们这表现,拉着人继续往书房去。
静书斋占地不大,庭中没有花木,只在地上铺了层细沙,院里倒座房安静昏暗,看不出是否住了人,正屋三间书房到是都亮着灯,却也没有声响。
姚窕默默观察着。
裴琤牵着她边走边道:“书房屋子不够,楚映秋住在我原本的兵器间。”
书房三间屋子相通,左边房间为裴琤私人武库,原本存放着弓枪甲胄等物,现在住着楚映秋;中间屋子是读书写字用的大书房,其内摆放着不少书籍;右边房间则是会客休息处,里头摆放着张小塌。
裴琤拉着姚窕越过书房门口的屏风,进到屋里,目光先落在窗前摆着的书案上,眼神微有变化,声音像迟疑又似懊恼,“你要想在书房的话,今晚怕是不太方便,隔壁有人,不如……我们回曲水院那间书房……”
姚窕还在观察四周,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他想着什么。
“我没想这事。”她清冷瞥过一眼。
裴琤愣了下,好似不解又好像惊讶。
姚窕趁机挣开他手,看向左边隔着门帘的兵器间,“楚映秋住在里面?”
里头烛火熄了,不知是已经睡下了,还是不想打扰到他们。
“嗯。”裴琤回过神来,心里那点旖旎念头还没散去,重新拉过她手把玩道:“你要见她?”
姚窕沉默。
裴琤看了眼,知道她没想真见楚映秋,立即得寸进尺将人揽进怀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见她就免了,书房离隔壁太近,我们进休息室。”
说着,半揽半抱着将人往休息间带去。
休息间不大,外间放着隔壁清出来的大弓甲胄等物,里间摆着床榻和一个矮方桌,地面可供落脚的地方不多,实在逼仄得紧。
裴琤揽着她避过障碍物,直往榻上一坐,先蹲下来给她脱了鞋,又三两下踢踹掉自己的鞋袜,压着人就往床上躺去,“这里隔着书房,我们小点声,那边不一定能听到,还是……你就喜欢大声点?”
他咬着耳朵,话里有着浓浓的趣味与兴奋。
姚窕伸手抵住他,眼睑轻垂下来。
裴琤动作顿了顿,“怎么了?”
姚窕半垂着眼没答。
裴琤没挥开她抵着的手,反伸手抬正她下巴,凤眸望进她眼里,“不开心?”
姚窕没答。
他们住得这样近,她确实不开心。
何况这书房楚映秋能来去自如,她却得被拦截在外,纵使明白这是因为楚映秋身上的秘密,他们不得不严防,甚至裴琤不一定真喜欢楚映秋,可……她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姚窕心绪低沉,又有所不甘。
她抬眸对望向裴琤,问道:“楚映秋究竟是什么人?今晚国公为何要围困静书斋?”
裴琤那点念头霎时淡去,松开人侧卧在旁,“这与你无关,你不用探究,也别想着探究,你不想要的话就早些睡。”
“或者,我现在送你回曲水院?”他侧看着她,情绪平淡得有些冷。
姚窕眸色微暗,没有作答。
裴琤等了会儿,侧身换了个姿势,将人拢在怀里,叹息似的安抚道:“不要想太多,睡吧。”
他不再说话,抱着她就这般睡去。
姚窕没睡,睁眼看着床帐顶。
夜色渐沉,屋内蜡烛燃到底,慢慢暗下熄灭。
翌日,姚窕睡中听到嘈杂声,醒来时恰见裴琤掀开床帐朝她看来。
“醒了?”周围场景有些陌生,裴琤穿戴整齐站在床前,三品绯色武官袍收腰束身,将他衬得越发俊朗清冶,英姿勃发。
姚窕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静书斋的正房小屋。
她昨晚被守门婆子拦在外头,一气之下硬是进来歇了一晚。
“醒了就起来吧,还困的话回曲水院睡,今日我要出城去营里当值,晚上会回来得很晚,不用给我留饭。”裴琤说完放下床帐要走,动作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回头叮嘱道:“以后没事不要来静书斋。”
他眼睛往床榻瞄了眼,抱怨道:“这床太窄,两个人挤得不舒服。”
姚窕还没回复。
裴琤已放下床帐,转身往外去了,“远岫在院外候着没进来,你自己起床。”他说完出了小屋。
隔壁书房似乎有不少人在。
姚窕躺在床上听裴琤说了声“走吧”,便陆续有脚步声跟着远去。
等隔壁人离开,书房安静下来,周围听不到一点声响,仿佛整个院落都空了。
姚窕呆了会儿,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这床榻确实小。
大概正好能睡一个人,两个人都不好并肩躺平,这么窄的床,她昨晚竟也没感觉多挤,是被裴琤抱习惯了?
姚窕想着,穿好衣服从小间出来。
裴琤的书房寂静无声,隔壁也没半点声响,像是没住人般。
姚窕看了眼隔壁门帘,没进去探看,径直从书房出来。
书房庭院也是安静,周围没人,直到院门口才见两个守门婆子坐在门前,满脸端肃地盯着门外一行人。
远岫等丫鬟就候在院外,见她出来,立即迎上来。
“少夫人,世子方才与那位一起出门了,说您已经醒了,让奴婢在这儿候着。”远岫过来道。
姚窕愣了下。
难怪隔壁没声音,原来是跟裴琤一起离开了。
楚映秋身上的秘密,重要到连上营署都要带着?
“世子可有说楚映秋为何跟着出门?”姚窕问。
远岫摇了摇头,“世子没说。”顿了下,又道:“奴婢见世子穿着官袍呢,应该不是带楚姑娘出门,而是两人恰好顺路。”
不会是顺路。
此时天色堪亮,还不到卯正,外头商铺未开门,拜访他人又过早,楚映秋要不是跟着裴琤,不会这么早出门。
姚窕边走边想,往曲水院去。
回到院里,她本想睡个回笼觉,可想着楚映秋的事又怎么也睡不着,便干脆起来洗漱,去和睦堂向国公夫人请安。
这个时间还早,姚窕过到和睦堂时,镇国公夫人正用着早膳,见她过来便让人添了副碗筷一同用餐。
才用完早膳,婆媳俩还没聊几句,便有下人来报,郦阳长公主的家令来了。
所谓家令,即为亲王公主们的府邸属官,主管府中家事,虽只是个八品小官,却能代表主子接待送往,是亲王公主们的得力干将。
这个时间点,郦阳长公主派家令过来是有什么紧要事?
姚窕还在想着,那头领路的仆从已将家令带进屋里。
“请国公夫人、少夫人安。”郦阳长公主的家令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官,身材中等,束发戴着官帽,装扮利落清爽,很是端丽。
“免礼,殿下寿安?”镇国公夫人微笑颔首,温声询问。
“殿下一切安好,今日下官前来,是因昨日府上招待不周,以至少夫人落水一事……”家令答着,让人奉上礼品给姚窕。
姚窕讶然。
她落水不过是个小意外,昨日郡公夫人已有表示,怎还能惊动到郦阳长公主,让对方这么早派人来慰问?
旋即,姚窕想到楚映秋,想到昨晚镇国公围困静书斋,想到裴琤连出门都要带着她……只怕,这位家令不是为她而来。
姚窕想清楚,面上不惊地回了礼。
“少夫人不必客气。”家令面带笑容,“我受殿下叮嘱,一来探看少夫人是否安好,身上可有不适?”
“有劳殿下挂念,昨日猝不及防是有些惊怕,但今晨一觉醒来已与往常无异,没什么不适。”姚窕温顺回着。
“没有不适就好。”家令笑着,“但昨日之事到底是我等照顾不周,今日殿下让我前来的第二件事,便是邀少夫人过府用餐,殿下最是喜爱少夫人这样年轻朝气,又落落大方的女娘了。”
姚窕再惊了下。
长公主召见她?还过府用餐?
她自不会以为长公主真看重她,只怕还是为了楚映秋!
姚窕思绪一闪而过,起身回礼道:“能得殿下青眼是姚窕福分,只是我这般出门未免失礼,还请女使稍候……”
她话还没说完,家令轻笑着接过话语:“少夫人不必紧张,殿下只是寻常召见,她老人家就喜欢年轻人陪着用餐,您也不必准备什么,这般随我过去便行。”
“嗯……听闻最初落水的那位娘子也是府上的?这也不好厚此薄彼,不若少夫人将那位娘子也带上,正好有个伴。”家令笑道。
姚窕心下微沉。
对方果然是为楚映秋而来!
她蹙眉凝顿,温声告罪道:“还请女使恕罪,楚娘子今晨一早出门去了,也没留下话语说何时归来,怕是无福前往。”
家令怔了下,没想楚映秋竟然出门了。
“少夫人可知她去了哪儿,可需下官派人去请来作陪?”
“这……”姚窕看向镇国公夫人。
“她没跟你说去哪儿了?”镇国公夫人看懂她眼神,转向家令道,“这孩子温顺,不太拘院里的人,且那位是子玉带入府的,是客人,她不好过分看管,今晨我也确实听说她随子玉出门去了。”
“原来如此。”秋家令笑容不见半分变化,“既这般不凑巧,那也没办法,只得请少夫人单独过府了,少夫人也无需紧张,殿下那边还有清宜县主在,县主昨日还留了几位好友在府里玩耍,少夫人过去可跟县主作伴。”
清宜县主为郦阳长公主孙女,最受长公主宠爱。
姚窕没法拒绝,只得点头应允,辞别镇国公夫人后,随这位家令出了镇国公府,坐上前往长公主府的马车。
家令笑着跟姚窕闲谈了一路,偶尔将话题转到楚映秋身上,姚窕只当不知她目的,问什么答什么,半点不泄露。
两人说着,很快到了郦阳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