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聪一愣,随后浑不在意的说道:“是啊。”
他突然想到了家中长辈说,皇上似乎有意于他那个柔弱的妹妹。
现在却又在问郑茗辰?
他微微拧起眉头,略有些纠结的看了一眼男人,却没敢多问。
反倒是王景和开口说道:“说来,母后倒是举贤的,自来就很是喜欢郑家女,现如今郑家女主宰了皇宫之中,母后更是欢喜。”
张聪闻言,大惊。
“姨母,姨母怎么想的?”
王景和垂头说道:“这也就不知道了。”
说完了话,张聪不敢多留,不到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王景和一人。
后,又过了差不多一炷香,一个内侍悄无声息的走到房间中央跪于地上,低声说道:“回陛下,查清楚了。”
王景和微微挑眉。
“这媚药名字乃是桃花露,无色无味,更是没有半点儿的香气,药发之时更是毫无征兆,但却可被下药人把控时间。”
“把控时间?”
王景和问道。
那内侍将一本古籍以及一瓶装着粉白色药末的小玉瓶奉上。
立在王景和身后的内侍走上前,将那东西接过,奉到了案牍旁边。
王景和伸手拿起那本古籍。
那内侍接着说道:“这药物须得女子用药半月有余,日日一次,除了生情之用,也有滋养的作用。”
“在最后一日,用药之后,须得男子也用一次药,只要两人互相生情,这药便是犹如洪水猛兽,即便是仙人也难以抵抗。”
“所以,这桃花露又名仙人醉。”
王景和目光一顿,抬眸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内侍。
.........
皇家的藏书阁内,女子端坐在椅子上,一双素白修长的手指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不到一会儿,她又换了一本。
也就在此时,一个内侍走来,将几本孤本小心翼翼的拿过来。
“郑姑娘...”
内侍话尚未说完,张蓉便是从门口走来。
“哟,倒是巧了,郑姑娘竟也是在此处?”
张蓉提起裙摆踏入殿宇内。
郑茗辰将一旁放着的一本诗经拿过,盖住了下面的一本药书。
随后起身,走到门口给她行了个礼。
张蓉回礼。
藏书阁不似一般的阁楼,瞧着更像是一座塔一般,五层楼的高度,每一层都是按着顺序摆满了书籍。
书籍古旧的带着墨水的味道淡淡的飘散在空气之中。
郑茗辰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和她多有交谈,于是说道:“我先去看书了,表姑娘。”
话说完就要转身,张蓉哪里肯?
她一把拉住了郑茗辰,那双细软的柳叶眉带着几分厉害的挑起。
“郑茗辰,你还要不要脸?!”
郑茗辰被她拉的一个趔趄,撑着桌子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怎么?表姑娘不装柔弱了?”
郑茗辰转头,目光带着几分冷冽的看着女子。
她总是吃亏,现如今想来都是枉然,既是如此,那何不就这样畅快起来呢?
她的心自先来之后就变得越发的茫然,总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一般。
心绪越来越烦闷,总是厌恶着这一切。
张蓉素来柔弱的面容,此刻都是厉色,她怒道:“总比你这不要脸面,使这些恶心手段上位的强多了!”
郑茗辰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张蓉。
周围内侍不多,甚至就连她们两人的宫女都站在了屋外。
藏书阁,只有守着这书阁的太监才能进来,但从张蓉进来之后,就连方才要给她来拿书的那个内侍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们两个人。
所以她才这般的猖狂。
往些时日,郑茗辰所有事情皆是忍耐。
到了如今,她其实大可肆意活着。
左右不过是个死罢了。
更何况,王景和金口玉言的说了,给她皇后的权力。
“干什么!你当真以为你得了宠爱,就有脸了不成?”
张蓉被她这视线看的格外冒火,心中越发不忿。
“你与其在我这里无力的发泄怒火,不若你自己去找皇帝或者是太后将我赶出去才好呢。”
郑茗辰语气真诚的说道。
“你..你这个贱婢!”
张蓉本就心绪不平,方才在姨母处,姨母竟是说要让她回家住一段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
她在这个时候回家,可不就是要准备嫁人了么?
张蓉哪里肯甘心?
都怪,都怪郑茗辰这个贱人!
“你怎么不去死?!”
张蓉骂完,转手就想要甩郑茗辰一个耳光.
郑茗辰伸手一把接住她的手,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
张蓉被打的脸一转。
一瞬间几乎空气在此刻都是凝固的。
随后,张蓉转过身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看着郑茗辰。
此刻的郑茗辰却恨自己身子如今羸弱了许多,只是刮红了她的脸。
张蓉嘴角一扯,顿时一把揪住了郑茗辰的头发。
郑茗辰头皮一阵巨疼,却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压倒了地上。
“.........”
春日阳光铺落在地上,万物复苏,皇宫之中也早就喜庆的摆上了各色嫩绿的盆栽。
郑茗辰跪在长生殿前,浑身的衣褥带着脚印以及裂开的口子。
发髻散乱,秀气的脸上有着清晰的指甲划过的痕迹。
手指甲崩碎了,裂开的口子泛着肉红色,令人瞧着就肉疼。
宋氏跌跌撞撞的在宫女的带领下走来,扑在了地上,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
“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死!!”
郑茗辰背脊笔直,那清晨曾被精心夹翘的眼睫毛此刻却沾染了灰尘,瞧着,就像是风雪一般。
远处,大开的长生殿内,太医进进出出的,神色显得是那样的焦急。
郑茗辰不说话,宋氏却被吓破了胆子一般,那早已被养尊处优的手一下一下的敲在了她露出几分青紫色的肩背上。
“母亲,辰儿累了。”
郑茗辰就像是没有感受到那敲在肉上的疼痛一般,她低声的呢喃道。
“你带我回家好不好,带我回家,咱们躲得这些人远远的。”
宋氏瞧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疯疯癫癫的模样,怒火攻心。
她最是要脸面,自从那日郑茗辰和皇帝的事情成了以后,侯爷颇是有几分高兴,当晚上就当着侯府众人赏赐了她一处京畿的宅院。
很是风光了一把,可...可在今日,她听到了什么?
若不是因着她这不争气的女儿做的事情,她现如今已经在京畿宅院去赏春去了。
这可是她鼓足了勇气才出门的。
为什么,她生的这个女儿为什么就不能令她这个亲娘如愿以偿呢?
带她回家?
她好不容易才将她送到了后宫,怎么会将她带回去?
她看着郑茗辰这要死不活的模样,一把揪着她的衣褥说道:“不许,你不许给我回去,除非...你死,你都给我死在这后宫之中!”
郑茗辰闻言,望着台阶之上背对着她站立着的男人,她的喉咙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就像是涌动的潮汐,有什么东西自她的心里慢慢的网上涌着。
可她不愿再哭了,她滴落的泪水没有任何人会心疼,而她自个儿早已哭的不想再哭了。
她不怪任何人,可她真的也会有不能坚持的时候呀。
为什么,为什么人人都在欺负她?
她就不能还手不成?
只要还了手,就会有更严厉的惩罚么?
即便是当初她一心妄想,可王景和说的给她皇后的权力,这话竟也是假的。
只可恨她当了真,一心都在想着做着什么为自己申冤的美梦之中。
直到方才和张蓉互殴,虽然她也是收了很重的伤,可依旧是咬着牙没有让人。
她也是知道皇上会来,打了他心爱的表姑娘,怎么就不能来呢?
她更是知道自己会受罚,多正常呀。
却没想到是这般的不给她脸面。
她此刻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一般。
太后威胁她,以父亲的名誉着想,皇帝也威胁她,让她去找到下药之人,给自己争一份清白。
可到头来,她这般屈辱的跪在地上,究竟是给自己的父亲,给自己抢夺了多大的名誉?
春风带着花香拂过她的面容,脸上指甲划过的伤口此刻吹得她微微发疼。
就像是有无数指甲不断地划过她的脸。
浑身都在疼,哪里都不舒服。
她抬头,看着长生殿,这距离真的不远。
即便是幼年时的她提着裙襦跑着也就到了。
她甚至能清晰的看见男人微微蹙起的剑眉。
她安静的跪了一会儿,听到了屋子里太医走出来说张姑娘没有什么大碍时,这才深深的吸了口气。
“行了,你也回去吧。”
男人转过身,语气冷淡的说道。
“哟,你瞧瞧,你瞧瞧,我看女人活成她这个样子也算是完了。”
“对啊,你瞧瞧,恬不知耻的上了那位的床,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皇后了?”
“还敢打表姑娘的脸,也不瞧瞧她这副恶心的模样。”
“要是我,早就死了算了。”
郑茗辰走路的身子摇摇欲坠,跟在她身边的宋氏听的满俩通红,一推身边的女儿,根本不管她滚落在地上,用绣帕挡着脸往前走了几步。
太难了。
郑茗辰那本就红肿的双膝此刻软倒在了地上,看着宋氏那双秀丽的裙摆哟如海棠花般绽开,又收拢。
离着她的视线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太难了。”
太难了。
她合了合眼睛,在一旁一个宫女的搀扶下,起了身。
她这才瞧见匆匆走来的太后。
“辰儿,你可是没事儿?”
郑茗辰就这么站着,觉得眼前的太后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然后她瞧见了一片2碧蓝的天空,远处飞鸟掠过。
接着便是眼前一黑,她终于是昏死了过去。
她这一病,当真是病了许久。
她自己不觉得,但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郑家嫡女活不长了。
有时候很多人给她说话,她也就老师的听着,可说完了,却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
就连王景和也来看了她。
自她醒来之后,太后又将她安置回了储秀宫。
此刻,男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神色恍然的女子,那双素来淡然的手竟是猛地痉挛了一瞬。
女子穿着一身水清色的衫子,联珠纹锦背子,下身是月白色的长裙,外罩天青色纱裙。
发髻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交心样式,钗着精致华贵的钗子,面容精致,面上碟子额花钿。
即便是如此,依旧是不能掩饰住女子浑身散发着的颓丧。
“郑茗辰,你在想什么?”
他问道。
自他来了之后,就老老实实规矩的垂首听着他说话的女子,此刻终于是有了些反应。
那双如今没有了光亮的眼眸微微的滑动,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说道:“回陛下,我在想花什么时候开啊。”
王景和眉宇一拧,目光落在了窗户口摆放着的几盆开正艳的花。
女子却又不说话了,就这么木然地看着他的鼻梁。
她的姿容依旧,就像是个精致的娃娃。
可偏偏浑身的死气。
“你是不是在给朕发脾气?”
王景和冷着嗓音说道。
顿时,屋子里的宫女和太监跪了一片。
原本就沉闷的屋子里,此刻更是觉得压迫,就像是被人压在了湖水之中,闷的胸口疼。
细细簌簌的,甚至有些惊惧的宫女发出一些控制在不住的啜泣声。
王景和厌烦的挥挥手,等着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他才继续说道:“你可知,你那一脚踢在了张蓉的腰腹上?”
郑茗辰这才抬起了头,那双黑洞洞的眼眸第一次对上了王景和的眼眸。
“可是不能让她有孩子了?”
女子的嗓音软糯,却夹杂着一股沙哑。
这般的刺耳。
说的话也很难听。
王景和不耐的看着她,没有回答,转而是说道:“当时朕..心急了些,也就罚你跪了,可后来朕特许你母亲来看你,太后也是一心心疼你,很是责罚了张蓉一番。”
这可是第一次,第一次王景和对着她说了些软和的话。
可郑茗辰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轻轻的扯出了个微笑。
那笑竟是比哭还难看。
看着她这副模样,男人的心竟是被拧了一下。
这本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等着日后清算之时,在这场大戏之中,他许诺了郑茗辰会得善终。
可不知为何,现在却觉得自己似乎是心口有些难受。
思及此,他似乎是判断一般的看着女子,若是一块糕点吸引不到这懒散蠢笨的猫儿,那他不介意换一个更大的诱惑。
他很期待,看到最后不可一世的郑邵戊和他那高高的母亲被一个弱女子拿下的模样。
那该是有多令人舒爽而痛快?
如今,事事都快到了结尾的时候了。
定是不能功亏一篑。
最后他说:“郑茗辰,你可知道你的到底是中了谁的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