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灯亮了近五个小时,才终于熄灭。
门一开,方辞和林宿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手术很成功,只要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
虽然请了护工,方辞还是来医院陪护,反正他没事做,干脆二十四小时都守在林芸身边。
林宿要上课,只有晚上才能来待一会儿,陪林芸一起吃个晚饭,有时候连晚上都不来。
铭泰在官网发了声明,称李秋存沈夷商感情和睦,对传播不实信息的人保留依法追究的权利,另请大家多多关注产品。
不过因为发在官网,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也没有再闹上热搜。
林芸的身体明显好了很多,虽然还是要吃抗排药,但不用再忌口,她高兴地去超市买了一堆菜,叫两个孩子回家吃饭。
林宿也跟着一起下厨炒菜,方辞也没闲着,虽然厨艺不行刀工也不行,但洗洗菜还是可以的。
但林宿看了眼垃圾桶周围的那片空地,凉凉朝他道:“我算是明白什么叫鸡毛蒜皮了。”
蒜皮又轻又薄,人一走动,带起来的气流很容易让它飘起来,方辞看看手里七零八落的蒜瓣,又看看垃圾桶里飞出来的蒜皮,手上收拾着垃圾,嘴上还不服气:“我又不是不扫地,你急什么。”
林芸往林宿身上拍了一下:“别总挑刺儿,不是说要跟他好好相处的吗。”
林宿没说话,只是嗤笑一声,把菜端上了餐桌。
方辞总觉得他那张脸上全是网上说的“三分讥笑三分冷漠和四分的漫不经心”。
好气,但又觉得好看,自己真是没救了。
吃过饭,方辞又去刷碗,一边刷,一边偷听他们说话。
老房子隔音不太好,但林宿压低了声音,方辞也只能模糊听个大概。
林宿说:“要么让他回去,要么睡沙发,总之我不跟他一起住,也不想让他进我房间。”
林芸声音很小,却还是能听出来她在生气:“以前都让他住了,现在又怎么了,整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也就方辞好脾气不跟你计较,你差不多行了。”
林宿也火气很大:“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很烦他,跟他一起吃饭还不够,房间也得给他睡,凭什么我就得让着他?”
“你不是答应我跟他好好相处的吗?现在我没事了你就翻脸不认账了是吧?”林芸急了,“你整天给他甩脸色看,现在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我又干什么了?”林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气疯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你就非得让我俩凑一块儿?”
“他来都来了,你就对付一晚。”
“对付不了。”客厅传来一阵脚步声,“你想让他住那我就回学校了。”
方辞赶紧放下碗追出去:“宿哥!”
林宿停下,眼神冷冷扫过来,像是浸过冰:“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这么叫我。”
方辞一下子没了声:“……”
林宿摔门出去,林芸气得想追,方辞怕又吵起来:“算了妈,我回去住吧,你别跟他生气。”
“甭理他,你就在这儿住。”林芸气得呼吸不稳,“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臭毛病。”
方辞却皱着眉:“可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以前林宿虽然也对他冷嘲热讽,但至少外人面前还过得去,自己要是卖个惨示个弱,林宿再大的气也没了。
可自从那天在盛华遇见李行初之后,林宿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有时候方辞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传染源,怎么自己一靠近,林宿就一幅头疼至极的模样。
自己干过的事林宿都知道了,李行初想挑拨离间也编不出花来,这中间发生什么了吗?
方辞想不出结果,他只知道能被喜欢的人讨厌到这种程度,他也算是很失败了,失败到能产生心理阴影的程度。
他多少还要点脸,总在林宿跟前碰钉子,再大的热情也要被浇灭了,方辞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往林宿跟前凑。
李秋存说到做到,真把李行初表哥的股份拿到了手,顺便清理了一批沈夷商的人,把铭泰内部洗了次牌。
方辞不太关心他们到底想怎么样,林芸大病初愈,不可能再去工作,他又被赶出了盛华的董事会,两个人都无所事事,方辞干脆就带着林芸出去旅游。
他热衷于在朋友圈发动态,海岸的落日,山顶的云海,草原的牛羊,还有崇彦的木棉花。
到崇彦的那天,木棉花开的正好,大红色的花朵艳丽如火,开满了崇彦街头,煞是好看。
方辞找到林宿头像上的地方,在那里拍了张照片,没发动态,只是存在了云端的相册里。
朋友圈用的是崇彦海边的灯光秀,他发:木棉花砸头也不是很疼。意有所指,可惜林宿没搭理他。
方辞一度怀疑他把自己拉黑了,他按着网上的教程,点开林宿的微信,在转账那里输了个“6”,然后点击转账。
提示框里显示【向阿宿(x宿)转账】。
有实名,看来没拉黑,方辞放心了,正打算按返回键,却不小心碰到屏幕中间,指纹支付成功,一笔高达六元的转账就这么出现在了他和林宿的对话框里。
方辞两眼一黑。
【阿宿:?】
方辞强颜欢笑,缓缓打字:【世界无肉日快乐。】
【阿宿:?】
【方方:请你吃素。】
林宿没再回,方辞等了半天,发了个呲牙笑的小兔子表情包过去,喜提一个红色感叹号。
林宿这个小心眼儿果然把他拉黑了。
天南海北逛了几个月,方辞突然接到了方天河的电话,没说什么事,只说让他回去一趟。
方辞立马买了机票,一路上摩拳擦掌,誓要偷到林宿手机,把自己从黑名单里解救出来。
把林芸送回家,方辞就赶去了老宅,方天河和唐姝都在,他过去:“爸妈,怎么突然叫我回来,爷爷奶奶呢?”
“不知道。”方天河笑笑,招手叫他过去,“晒黑了,玩的开心吗?”
“啊我买了纪念品但是忘记带了。”方辞悔恨万分,“不在我这儿,等明天我去拿。”
正说着一路见闻,方启良杨令和带着林宿过来了。
三人依次落座,方启良道:“今天叫你们过来,一是让方宿跟你们告个别,二是……”
唐姝打断他:“告别?”
她看向林宿:“小宿,你要去哪儿?”
林宿道,“我申请了德国的交换生,为期一年,今晚的航班。”
“交换生?!”方天河错愕,“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们说?!”
自从有了两位老人撑腰,林宿就没回过家,和他们也很少见面,知道误会的事之后更是连平时的交流都急剧减少,平时都留在学校,放假休息要么是在公司,要么是上安排好的各种课程,除了家宴他们几乎见不到林宿的人。
原本他们只当林宿在忙,毕竟方辞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大半年不着家,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林宿居然瞒着他们报了交换生。
唐姝也同样不可置信:“你要去德国一年?那一年之后呢?”
想到某种可能,她忍不住心惊肉跳:“你的学分是不是马上修够了?一年之后可以毕业的话,你是不是还要在那边申请研究生?那岂不是好几年都不回来?”
“看情况吧。”林宿没有说得太绝对。
“有什么区别吗?”唐姝一下子慌了神,六神无主地看向方启良,“爸妈,你们怎么同意林宿这么做?”
“叫你们来也是这事。”方天河正色道,“他们怎么做的这大半年我也看在眼里,方宿,爷爷年纪大了,照看不了你多久,你走之前,我还是想你能和他们和解,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
林宿皱眉按着太阳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看起来像是不耐烦,又像是在忍耐什么。
长久的静默里,方天河终于等不下去,他一拍桌子:“想走就走,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你干什么!”唐姝急了,“真逼走林宿才满意吗!”
“用我逼他走吗?”方天河厉声反问,“这一年他叫过谁?你拿他当儿子,他心里可没你这个妈!”
“当初要不是你没查清楚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吗?你凭什么怪在孩子身上?摊上你这么爸你还好意思怪林宿不认你?!”
“好了!”眼看两人越吵越凶,方天河呵斥一声,打断两人争执,“这件事也算是你们自作自受,方宿不愿意就算了。”
他又朝林宿道:“年轻人心气儿高,出去走走看看也好,什么时候回来了,坐下还是一家人。”
担心林宿是意气用事,方天河还是留了余地,再明事理他也上了年纪,老人家总想着一家人团圆才好,可惜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今天也是我自作主张了。”方启良叹气,“你们回去吧,晚点方宿也该走了。”
“走!”方天河冷着脸起身,见唐姝坐着不动,干脆伸手去拉她,“让他走!走了就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