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二胎家庭的烦恼,一碗水再怎么端平,总会有孩子觉得父母偏心,譬如现在的方辞和林宿。
从前没有矛盾,勉强还能维持和平,现在矛盾爆发,爸妈就成了对方的爸妈,自己则成了委屈求全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林宿随手把毛毯团起来塞进方辞怀里,没有和解的可能,那也就没有道歉的必要,在这儿和方辞打嘴仗还不如回去补觉。
但路过方辞身侧,他还是停了一下,低声说,“方辞,究竟是谁更恨谁。”
究竟是谁更恨谁?方辞有片刻的怔忪。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他一把揪住林宿的衣领:“林宿,你是不是很得意?”
林宿连反驳的兴致都没有,径自拂开方辞的手:“你真这么想的话,那就当我是小人得志吧。”
又一次不欢而散,方辞其实有点怂,这么面对面的撕破脸,要是让方天河知道,还不得以为自己不满意他的决定。
好在林宿比他还怂,参加过家宴就走了,连影子都没让方辞见到。
再有一个月就是七夕,七夕之后就是中秋,中秋再接国庆再接双十一,促销节一个接着一个,方天河给林宿派了助理,协助林宿去谈合作。
合作内容其实已经沟通的差不多,只差最后一纸协议,但当林宿和助理赶到供销商那里时,却被告知他们已经签了其它工厂,无论是质量还是款式,都不比方德的差,但价格却低了一个点。
合作的工厂已经开始送货,再多的货这边也装不下,林宿和助理只能无功而返。
准备了这么久的事却出师不利,林宿心情很糟,但这种半路被人截胡的事显然不可能是巧合,他让助理去查内部人员,自己则去和方天河汇报。
上次在祠堂挨的一巴掌到现在林宿想起来还是有心理阴影,可这种事他不说助理也会说,林宿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方天河书房的门。
听林宿讲了来龙去脉,方天河却没有林宿预想中的生气,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句知道了,又问林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林宿:“我联系了其他几家供销商,虽然不如这家销量大,但分销下去利润也不会太低。”
“可以,去做吧。”方天河挥挥手,“不用顾虑太多,生意场就是这样,有得有失,你就当买个教训。”
林宿心头发酸:“爸……”
方天河没再看他:“去把方辞叫来。”
林宿应了声好,找到方辞,让他去书房。
方辞眼睛一转:“你不是去签合同了?怎么在家?”
林宿:“……”
把林宿气走,方辞立马钻进书房:“爸你找我?”
方天河忙着看文件,头也没抬一下:“方德的事下不为例,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方辞装傻:“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方天河一顿,打开抽屉拿出一个u盘丢在桌子上,语气平平:“下次做事记得做干净点,我不可能每次都给你善后。”
手边没有电脑,自然也就看不到U盘里面是什么,但方辞也能猜到肯定是自己给林宿挖坑的证据。
但方辞不怕,也不觉得尴尬,托着下巴趴在书桌上,嬉皮笑脸地看着方天河:“谢谢爸,我一定注意,不会让他抓到把柄的。”
“……”方天河无奈,“泄露底价林宿完全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何况盛华的股份你也有份,你针对林宿非要拿自家企业开刀?”
“唔——”方辞眨巴着眼,“可我不知道底价啊,我是自己算出来的。”
“那就到方德为止。”方天河有种里外不是人的疲惫,“你们两个去折腾吧,随你们折腾。”
听他这么说,方辞反而觉得很没意思。
方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损失的这笔单子唯一能影响的就是林宿的心情,但心情不好比得过他挨的枪子儿吗?
虽然方天河已经花钱消灾,给了他补偿,也没有反对他继续针对林宿,但方辞还是不爽。
有种被拿去给林宿当磨刀石的不爽。
他把U盘里的内容看了一遍,从他联系那家工厂开始到最后敲定底价的证据都明明白白,林宿如果追查到底,还真有可能查到他身上。
不过有方天河帮他查漏补缺,林宿还能查到他那他就白学了。
方辞拔出U盘扔进马桶冲走,重新计算林宿最有可能给出的新的底价。
当某个行业饱和甚至衰落的时候,市场不会再扩张,你占的多别人就拿得少,所以要拼价格拼质量拼创新,价格战是最常见的。
方辞不知道林宿具体给出的价格,也有两个月没接触过方德内部情况,上次被截胡林宿肯定也会改变策略,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不信林宿能把货全卖掉。
准备好一切,方辞却还是觉得不开心,甚至比什么都没做的时候还不开心,偏偏又说不清为什么不开心。
他躺在床上拿着水晶球看,但再怎么看依旧觉得木棉花丑,就这么五片花瓣,林宿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它好看的?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结果手一抖,水晶球直直砸在脸上,还好他眼疾手快挡了一下,这一下没砸实,只是嘴唇有些肿。
方辞呲牙咧嘴地揉着脸,恼羞成怒地将水晶球塞到了枕头下面。
林宿这几天谈成了两笔合作,回家和方天河汇报,看到方辞破了一块的嘴角,目光微沉:“你脸怎么了?”
方辞想起来就火大,语气不善:“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宿沉默一瞬,淡声道:“怪不到我身上就好。”
方辞:“?”
说得好像以前冤枉了他一样。
他憋着一肚子气,索性约江至峤一起喝酒,对着他大吐苦水。江至峤很够意思,拍着胸脯保证陪方辞一醉方休。
结果三杯下肚,方辞就上头了,搭着江至峤的肩膀骂骂咧咧:“我对他不好吗?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江至峤八卦:“怎么对你了?”
方辞像是清醒了一瞬:“这你别管。”
然后又拍桌子:“他就是对不起我!我搞他怎么了!不把方德搞破产,我随他姓!”
江至峤犹豫了下,很不给面子地揭他的短:“但你俩不都姓方么,还是说你想改姓林?那随你妈姓也没毛病……”
方辞面无表情地把酒杯往他手里一塞:“你还是别说话了。”
江至峤喝一口漏半杯:“你这是恼羞成怒。”
喝到半夜,方辞吐了两回,江至峤还脸不红心不跳,他扶着方辞往外走:“喝不起就别喝,我还得送你回家。”
“不是我家。”方辞委屈,眼眶都红了,“那是林宿的家,是他爸妈,不是我的。”
“那你现在是回林宿的家还是去我家?”
“都不去。”
江至峤放弃劝说一个醉鬼,陪着他一起压马路。
深更半夜,路上的车都看不到几辆,更别提行人,也就酒吧门口站着俩保安,晚风燥热地吹了满怀,没走几步就热出了一身的汗。
江至峤擦了下脑门:“再耍酒疯我就把你扔这儿不管了。”
方辞嘴巴一扁:“那你走,我不用你管。”
“我操了我真是欠你这个小白眼狼的。”江至峤骂骂咧咧,拽着他往路边走,“别在外面丢人现眼,等我叫个车回去再收拾你。”
可惜路边空空荡荡,江至峤喝了酒又不好开车,索性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没一会儿,一辆车打着远光灯疾速驶来,江至峤拿手挡了下眼睛:“有这么开车的吗。”
方辞也看了一眼,酒精让他的大脑变得迟钝,但身体却迅速做出反应,几乎是扑着江至峤倒向路边。
“嘭”地一声,车子擦着他们两个撞上路边的国槐树,车头被撞得凹陷进去,国槐树晃了两下,倒下来重重砸在车身上。
“我操!”江至峤从地上爬起来,吓出一身冷汗,“还好躲得快!”
方辞同样被吓得不轻,他跟着起身,胸口肩膀却疼得厉害,疼得他手脚发软地跌在地上,捂着胸口吸了口凉气。
江至峤见他这样根本不敢动他:“撞到了?你先别动,我打120。”
“等等。”方辞扯住他,艰难挤出几个字:“你看对面。”
江至峤看向马路对面,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步履匆匆地走远,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不过应该就是个路人。
他道:“路过的吧,怎么了?”
方辞紧紧皱着眉:“感觉不太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人和被枪击后要送他去医院的华人身形很像,但当时他昏迷了,只在事后看过一次监控,所以不太能确定。
“别管他了,我先报警,”江至峤没当回事,骂骂咧咧地掏手机,“这孙子绝对是冲着咱俩来的,等我查到是谁我让他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报警?那林宿能脱身吗?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方辞立马按住他,十分夸张地诶哟一声:“等等,先送我去医院,我怀疑我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