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喜欢有声音 第6章 江先生

录用黎枝的是一个小型风投公司，规模不大，在二十多层的写字楼里占了两层。黎枝应聘的职位是文员，负责整理文书。

为了提现对这份工作的重视，黎枝特定穿了正装，藏蓝色西装和白衬衫，头发高高束起，尽显干净利落。

脸上略施粉黛，也足以迷倒万千。

就是气质没那么成熟内敛，一双眼睛写满了天真烂漫，和对新工作的无限向往。

她在招待室坐了没多久，就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胸前挂着一个牌，写着xx组组长。

男人伸手：“张敬远，我负责带你熟悉一下公司的环境，后面你就跟在我们组工作。”

黎枝同他握手：“你好，黎枝。”

不知有意无意，张敬远的拇指摩挲着她虎口的位置。旁人看不出来什么，当事人却能感觉到有种暧昧的暗示。

黎枝刚想要提出疑问，张敬远收回手，转身道：“跟我来吧。”

看着张敬远彬彬有礼的微笑，黎枝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自从搬出来以后，她就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不可信。

她有点神经过敏了，黎枝笑着摇了摇头。

张敬远带着她熟悉公司的环境。一张嘴喋喋不休，把公司的前景吹得神乎其神。

黎枝跟在后面，好奇的打量着公司的一切，采光很好，每个人的工位几乎亮堂堂的。东西南北几乎都有窗户。通过窗户，她才知道，原来这栋楼的后面，还有一座更漂亮更高的大楼。

那座漂亮的大楼像极记忆中父亲工作的地方。但她知道，那不是，因为高楼顶上耸立的名字不对。

父亲的集团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西芷集团。别人都说这个集团的名字幼稚，配不上集团的地位，父亲不以为然。

刚改名的那几天，天天把集团的名字挂在嘴边，仿佛一件多么令人骄傲的事。

她不理解父亲，甚至觉得丢人，和父亲怄气，改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她有点不理解小时候的自己。

奇怪，她不是伤悲感秋的性格，怎么开始想这些东西了，黎枝甩了甩脑袋。

注意到她走神，人事部的喊了她的名字：“给大家介绍一下，新来的大美女，黎枝！”

黎枝回神，礼貌道：“你们好，我叫黎枝。”

有个男的吹了声口哨：“来了个大美女啊，看来我们刘情第一大美女的位置不保了啊。”

闻言，黎枝的余光扫了下整个工作室，发现这里坐的几乎全是男人，女的没几个，一把手就能数得过来。

这男女比例，真让人咂舌。

其他人跟着起哄：“行了你，别吓到我们枝枝。枝是哪个枝啊，吱吱叫的那个吱吱吗？是会在床上吱吱叫的意思吗？”

那人不怀好意上下看着黎枝。

那些人哄笑成一团。

黎枝微微蹙眉，目光看狗似的，懒得跟这种下三流的人计较：“枝丫的枝。”

“别理他们，都是单身狗，老流氓。”张敬远带着她走到工位。

黎枝看了看，先不说工作用的东西少，配置不齐全。这个工位的位置就让她不满意。

在这个空间中，非常偏的地方，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特别关注，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

周边有那么多的空位，为什么偏偏把她安排在这个位置。

黎枝不是心里藏事的性格，有不满当场提出来：“那边有那么多空位，为什么让我坐在这里，办公不方便。”

“想要好位置？”张敬远眼里带着玩味的笑意，“新员工都是在这里，想要好位置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黎枝噢了一声，撇撇嘴：“那好吧。”

她本来想无理取闹一通，或者甩手走人。

可这是目前唯一一份她心仪的工作。

她不想弄丢了这份工作。

为了钱，她忍了。

离了家，没有钱的窘迫时刻追随着她。昨晚吃饭她都没敢去平时去的地方，只敢找个一般一点的地方。

张敬远走后，黎枝叹了口气，进入工作状态。可工作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她：“那个新来的，把这个文件打印了。”

黎枝听不惯他的口气，特别没礼貌。

打印文件确实是她应该做的。

她起身去打印文件，抱着一摞纸回来后，工位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夹，有些没礼貌的声音，有些还算客气，让她把这些文件整理出来。

黎枝认命般叹气，将打印好的文件给同事，然后开始整理文件。本以为很快，结果这些文件就像会再生一样，根本整理不完。

整理完都中午了，到吃饭的时间了。

公司有餐厅，黎枝打算在这里吃，拿着饭卡准备去吃饭，结果被一个人喊住了。

“干什么去？活儿还没干完就想溜？”

黎枝道：“时间到了，我去吃饭。公司的规定十二点半吃饭，现在已经十二点三十五分了，我应该去吃饭。”

“吃饭？”那人嗤笑一声，“吃什么饭，我们这些人还饿着呢，你一个新来的……”

“新来的怎么了？你们只是干的比我时间长，资历，阅历，我也会有，而且还会比你们强。你们呢？抛开时间，你们还剩什么？”她的从容自信，与生俱来，震得人说不出话，纷纷看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小丫头。

“狂妄自大，威哥，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什么叫厉害。”

黎枝看都没看他们，转身走了。

一整层楼气压低沉。

刘情小声说：“威哥，别跟小丫头见识。小丫头刚工作，不懂人情世故很正常，我跟她慢慢说就是了。”

冯威嘲弄道：“跟她？犯得着吗，我有的是机会治她。倒是你，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方案整理好了吗？”

刘情摇头，灰溜溜回到自己工位上。

因为冯威的句话，黎枝吃完饭回来后，多了很多不属于她的活，先是帮忙下楼拿外卖。拿完外卖，还要帮忙分，黎枝数了数，送来的咖啡少一份。

肯定是她没有。

虽然她不喝这种廉价的咖啡，但是被孤立冷落让她心里不好受。分完咖啡后，那群人都喊谢谢威哥，黎枝整理文件没开口，那个威哥找茬：“别人喊了，你怎么不喊啊，你这个新来的未免太不合群了吧。”

黎枝放下文件，说：“你又没请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谢谢。”

冯威喝了一口咖啡：“我说呢，点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你啊。下次别那么早去吃饭了，省的再把你忘了。”

黎枝睨了他一眼：“我不喝都是提取物的劣质产品。”

本想让黎枝下不来台，结果这句话内涵了所有人，冯威气得脸红脖子粗，把手里的咖啡杯都捏变形了。

咖啡撒了一地。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拿拖把！”

“这不在我工作的范围。”黎枝蹙眉道。

其实她有点心累。

她只想安心工作，不想生出这些乱七八糟事端。可冯威偏偏不放过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一连被黎枝拒绝了那么多次，冯威的面早挂不住了，非要让黎枝把地拖了。黎枝也是个不服软的性格，说什么也不肯干。

氛围登时冷极了。

看热闹归看热闹，下午还有工作，都想按时下班，不想这么僵持，浪费时间。有人就充当和事佬，主动给台阶下：“刚才看见阿姨了，让阿姨拿拖把把这儿拖了。”

冯威不想放过黎枝：“阿姨年纪大了，折腾阿姨做什么。黎枝，你去把地拖了。”

“这不是我的工作。”

“什么你的，我的，你在这个公司里这就是你的活儿！我是你的上司，你的工作由我安排，我说这是你的工作，你就必须做。”

黎枝瞪着冯威，站在原地不动。

冯威道：“不服啊？不服你卷铺盖走人啊。”

这句话让黎枝理智回了半分，她需要这份工作。

黎枝垂头丧气去拿拖把，拖地。虽然她没干过，但是拖把吸水，没几下就把咖啡液吸干。地干净了，空间里剩下难以消散的咖啡味。

冯威嚣张的气焰没有褪去，目光仍旧盯着黎枝。

收拾完地上的咖啡液，冯威没再找事儿。黎枝去污物间涮拖把。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淌，带着方才发生的事，涌出来。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都在看热闹。

为什么要针对她，孤立她，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黎枝心里非常不好受，长那么大还没受过委屈，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啪嗒啪嗒砸在水池边。

她心里想不哭。

泪却止不住。

突然响起脚步声。

感觉到有人，黎枝立马别开脸，不让自己脆弱的一面流露出去。余光看见，是保洁阿姨。

保洁阿姨接过她手中的拖把，安慰道：“他们就那样，欺负新人欺负惯了。你啊，要是想在这里待下去，就得忍，忍过了开始，然后慢慢往上爬，爬到他们的位置，就没有人敢对你吆五喝六的了。”

“你别看那个冯威那么嚣张，他刚入职的时候，也是被人欺负的。”

黎枝不解：“为什么啊。”

“风气就是这样，喜欢以大欺小，欺负你是新来的，欺负你没经验。”

黎枝缄默，但是阿姨的话她听进心里去了。忍一忍。如果受不了，就辞职。

可是辞职的话……

脑海里闪过黎东烨挑衅的目光。

她不想辞职，既然决定从家里出来，不依靠家里，那她就靠自己，告诉所有人，她可以。

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黎枝一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保洁阿姨笑笑，被欺负哭的新人她已司空见惯，就连冯威都在这里哭过。像黎枝这样不会忍气吞声，一身刺儿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小丫头这一身刺儿会不会被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