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课,我给姐姐打了电话,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姐姐说,要姐姐务必腾出几个小时时间,并且不要带着姐夫。姐姐问我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我说你来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周四的下午,姐姐出差回来,她直接打车到了我们学校。我出来看见姐姐提着行李箱子,满是心疼,姐姐肯定特别累,不过是身体上的,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将会使姐姐的心更累。
我带姐姐去了跟明哲一起吃饭的那家餐厅,点了几个菜之后,我和姐姐聊了起来。
“姐姐,你是不是很累啊?”我关心的问姐姐。
姐姐脱掉外套说,“还行吧,不是很累,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听你说你找了一份兼职,做什么的啊?”
“哦,我去做平面模特了,在一家摄影工作室。”为了不让姐姐说出跟明哲一个论调的话,我赶忙补充道,“这是一家很正规的摄影工作室,我做的部分的是杂志街拍,街拍你知道吧,就是穿上生活家常的衣服,然后摆姿势,后期处理一下,给人感觉好像是在大街上拍的一样。”
“哦,那还好吧,不过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听到没?人家给你的吃的喝的,你都尽量不要。最好的是,你吃完饭去拍,去的时候自己带水。还有跟那些人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多几个人在场,拍完了领了报酬就赶紧回学校,听到没?”
“嗯嗯。”我一个劲的点头,这才让姐姐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对了,你电话里跟我说有重要的事,什么事啊?现在可以说了吧?”姐姐喝了一口水,看着我说。
“等会,菜上了,咱们边吃边聊。”我又给姐姐倒了一杯白开始。
不一会,一个水煮鱼,一盘炒豆角,还有一个姐姐最爱吃的鱼香茄子就上来了。
等姐姐尝完几个菜之后,我很严肃的跟姐姐说,“姐姐,你必须做好精神准备,因为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这件事情很严重。”
姐姐一边吃一边说,“你说吧,姐姐我经历过一些事情。”
“姐姐,老卫出轨了。”我很平静的跟姐姐说。
“啪”的一声,姐姐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老卫出轨了,是我亲眼所见,而且我还去找了那个小三。”我刚说完,姐姐拿了新换的筷子就要去敲我的脑袋。
“姐姐,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情,我也很难接受。我亲眼看见他们去花园酒店开房,我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老卫打给那个女人的电话我也接了。我回学校快一个礼拜了,都不曾接到老卫一个解释的短信。”
姐姐放下手里的筷子,眼神变得飘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老卫那么爱我们,他怎么可能出轨呢。卫澜,你是怎么回事?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小孩子说话之前要搞清楚,你都没弄清楚就瞎说,是不是想挨打了?”
“是真的,姐。老卫在外面不止一个女人,他还有一个女网友,他们应该也私会过,聊天的内容极为露骨,那是去年腊月我在老卫的办公室里发现的。线下的那位就是我的舞蹈老师,曼妮。”
“你确定吗?你要是再胡说我可扇你了。”姐姐说这话就要站起来。
“我没有胡说,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给老卫打电话。”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带着仇恨的目光,但是按目光不时冲着姐姐的。我从书包里拿出来我打印的老卫跟那个女人的聊天记录,姐姐看着那些内容有点震惊,她的慌乱让我不安。
她看完资料,手有些发抖,她继续扒拉盘子里的东西,完全不理会我后来说什么。她就好像突然被人抢去了心爱的玩具,而自己又不敢去跟那个抢玩具的人打一架,那种极度的慌乱不安的神情,就好像我刚刚知道“寂寞烟花”的时候几乎是一样的。我把自己跟明哲商讨过的计划跟姐姐说了,姐姐方才回过神来。
“小妹,你看这样好不好?后天,也就是周六,我正好休息,咱们一块回一趟燕山。就按照你说的,我们找老卫聊一聊,我也想知道老卫的态度。在这之前,我们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
周六的早晨,姐姐开车来学校接我,我们秘密的回了燕山市。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燕山市粮局的对面的小区停车场。姐姐给老卫打电话,说自己有事路过燕山市,顺便找老卫一起吃午饭,并说先不要妈妈知道,她想单独和老卫聊一些事情,我听到老卫开心的答应了。
我和姐姐随便的吃了些早餐,就在车里等着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跟老卫说我也回来了?”我疑惑的问。
“如果我跟老卫说你也回来了,老卫肯定就会怀疑我也知道了事情。很可能他也会避着我,就像避着你你一样。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见到老卫,并且跟他深入的长谈一次,而不是吓走他,对吧?”
我点点头,心里狐疑着,不知道姐姐的做法是否妥当。
漫长的两个多小时终于过去了,这两个小时对于我们姐妹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姐姐打开车载的播放器,就出去打电话了。我靠着那些悠扬的班得瑞的声音,挨过了那漫长的两小时。我们去了姐姐订的那家饭店的包房,静静的等待着老卫的到来。
就在我们坐下不到十分钟,老卫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我也在场,老卫的脸上露出一种尴尬带着羞赧的颜色,不过那羞赧很快就消失了。我注意到姐姐也一直在观察老卫,老卫的神色变化让姐姐心中既存的疑问有了一点答案,不过她还是想亲自去验证一下。
“爸爸,您来啦,快进来坐下。”姐姐仍然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是真诚的,充满了爱意的。
“呵呵,你们姐妹一起回来啦,爸爸请你们。小冲好久没有回来了吧,是不是很怀念家乡的味道啊?”尽管我们两个人都直直的盯着他,可他还是很镇定自若的谈笑风生。
“是啊是啊。我很是想家呢,这不没刚从上海出差回来几天,就迫不及待回家了。”姐姐笑着说。
“你上午的时候跟我说路过燕山,你又要去哪啊?”老卫关心的问。
后来,我们与先点好的菜都上齐了,我关上了包房的门。
“我哪都不去,爸爸,我这次是特地回燕山的,我要证实一个心中的疑惑,跟爸爸要一个答案。”姐姐的话说完,就一直盯着老卫。老卫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姐姐不自然的笑着。
“那你说说吧,我来给你答案。”老卫把手放在那杯水的上面,重叠着摩挲那个水杯,抬起头看着我们姐妹。
“爸爸,我想问一下,您爱我和妈妈吗?”姐姐抿着嘴唇,用充满期盼的眼神望着老卫,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看到老卫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这变化马上就被和蔼的笑容取代了,他拿起茶杯在手里摩挲了一阵子,又放回了原地,我揣度着他的心思,是羞耻感?还是负罪感?还是其他的什么心思?既然他的脸色恢复的如此之快,说明他早已有了精神准备。他的沉思,说明他很可能在做思想斗争,自己的“丑闻”被女儿发现,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爸爸,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了一些关于您的私生活方面的事情。本来大人的事情,作为子女是无权过问的,可是这关系到了妈妈的幸福。我相信您和我们一样的爱妈妈吧?所以我们想求证一下,我们很希望,那些猜疑都是无中生有,都是假的。我们爱我们的爸爸,我们相信他不会做出伤害我们姐妹和这个家庭的事情。”
“小冲,你怎么看这个事情?”老卫并没有正面回答我们,而是抛给了我们一个问题。
姐姐表情特别的严肃,“我怎么看?我觉得您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不负责任的。对自己,对家庭,也对那些女人。我在新闻里和网络中也见到过有些政府官员,他们都有情妇,他们利用那些女人,也被那些女人利用着。我不想自己的父亲做那样的人,做一个让大家唾弃的人。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的情操有多么的高尚,我只是希望我的父亲一生平安,不求他大富大贵,给子女多少的福荫。在我的眼里,父亲永远都是慈爱的,和蔼的,爱他的女儿胜过一切的。我永远记得您为我出国的事情积极奔走,筹集出国学费的样子,那个时候我们虽然很窘困,可是您的爱全在这个家里。现在呢,家里状况比以前好了些,可是您也没有理由出轨啊?妈妈为这家辛苦了一辈子,难道就是为了看到您的背叛吗?如果她知道了您的背叛,她得多伤心啊?每次您跟他一起去姥姥家,您不记得二老的殷殷嘱托了吗?”
我决定动之以情,因为“晓之以理”,我还做不到,换句话说,我还没有多么的远见卓识,也没有那么宏观或者全局的意识,我只是在挽留我的父亲,如此而已。于是,我接着姐姐的话说,“对于网络中的那个寂寞烟花,我是在无意中看到您的聊天记录的,说实话,当时看到那些我觉得无比恶心,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一个和蔼和亲的慈父会跟一个除妈妈之外的女人说那些肉麻露骨的情话。或许大人们的感情世界,我不能懂太多,但是我只知道,妈妈很爱您,我们全家都很爱您。我也相信,您仍然爱这个家庭,不然您也不会跟他们一直保持‘地下情’。至于曼妮老师,其他的我无意多说,您跟张叔叔曾同在一个单位共事,您不觉得尴尬吗?您不怕东窗事发,后果不堪收拾吗?就算张叔叔现在没了,她身边已经多了另外一位叔叔。我找过曼妮,她的态度很嚣张,我看不出来,她哪个细胞爱您。如果她真的爱您,至少会畏惧我的‘知情’,也不会用挑衅的口吻跟我说话。老卫,您是怎么想的?您真的把对我们的爱分割出去了吗?我只有一个妈妈,我不希望您伤害我的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泪水慢慢的从眼角留下来,我没有去擦拭,任由它们滴滴坠下。眼泪下坠的速度,不知道有没有人测量过,晶莹的泪滴,由于地球的吸引力,默默的掉下来。
“小冲,澜澜,如果我跟你们说,那不是因为爱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你们会不会觉得爸爸很虚伪,甚至很恶心?”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很坦诚的说,“你还没有步入社会,社会上好多东西你也不懂。比如有时候,那些可能只是逢场作戏;也有可能在某个瞬间产生了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但是那种东西很快就会被‘**’或者‘交易’填满。听起来好像很肮脏的东西,确实也是不见光的。我并不是那种‘高大全’的国家干部形象,有时候难免会受不了诱惑,但是这诱惑如果是无害的,我就很难拒绝。”
老卫是坦诚的,但是他坦诚的有些“**裸”的感觉,让我们觉得接受不了。我们本来希望他可以骗一骗我,说那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是他说到了“**”甚至是“交易”,听到这些字眼的时候,我和姐姐的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早餐吃的东西都恨不得吐出来。
姐姐看着他,眼泪也是止不住的,“那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和妈妈吗?我们那么爱你。”
“小冲,澜澜,你们听我说完。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或者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你还年轻,不懂得人情世故。等你长大了,步入社会,你就会理解老卫的做法。”说这话的时候,父亲低下了头。
姐姐不再平静的柔声细语,而是带着哭腔说,“我们永远都不会理解的,出轨了,还给自己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今天我就问您一句话,在那些女人和这个家之间,您选择哪个?如果您选择这个家,那么请您断了和那些女人的来往,把您的心放在家里。如果您选择了那些女人,对不起,我永远都不会再喊您一声爸爸。我不会试着把自己的爱分成两半的,我做不到。”
我知道这是一种亲情的绑架和威胁,可是我不觉得姐姐做错了。如果是因为爱情的缘故,也太轰轰烈烈了些;但是他说到的**,这是不能原谅的。
父亲低下头,我看到他似乎有些犹豫,难道他真的不再爱这个家庭了吗?“老卫,您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高大的,慈祥的,坚毅的。我记得您看电视里那些包养情妇的贪官也是深恶痛绝。我知道您可能不会贪污,但是您拿什么来供养那些女人?这么多年了,您给家里添置过一件像样的家具吗?您没有。或许您总说,那是给澜澜上大学攒的钱;那是我们将来换房子的钱;那是将来养老的钱……后来您当了市长,也坚决不住进这市委大院,多少人在背后说您高风亮节。您最近很少关心我们,也很少关心这个价,是不是这些心思,您都花在那些女人身上了呢?作为女儿,对于父亲的私事我是不能插手,也不能过问的,可是我不想让我的父亲,我亲爱的父亲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这不是说教,因为我完全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很爱老卫,很希望老卫一直在我们身边。您想想妈妈,她傻乎乎的只知道为了这个家忙前忙后,她知道了自己的老公躺在别的女人的床上,她会崩溃的。”
“孩子们,我爱你们,也爱这个家,你们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没想到我的女儿会想的这么多,这么细。我会断了和那些女人的联系,你放心吧。”父亲抬起眼睛,严肃的望着窗外的方向。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曼妮的号码,然后递给了老卫,“您跟她说吧。”
他并没有接过手机的意思,我只好去打那个电话。“曼妮老师,您好,我是卫澜。”我努力让自己很平静,“我的父亲,也就是卫市长,已经做出了决定,她将断绝和您的一切来往,也请您不要再纠缠一个有家庭有孩子的男人。据我所知,您和他之间并没有金钱交易,所以我还是比较尊重您,我姑且认为那是爱情,抑或是一种类似窗外的感情。”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冷笑,“哼,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呢?你让他自己跟我说。”
“我有什么资格?我是他的女儿,最爱的女儿,这就是我的资格。您呢?您只不过是一个妄图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我不想骂您,但是希望您自重。”
后来我就听到那头挂断电话的声音,我闭上眼睛有三秒多的时间,我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老卫,我们相信您的承诺。”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沉默,那沉默维持了有半个多小时,我们既不吃饭,也不说话。我实在憋不住了,跑去了包房的洗手间,关上房门,静静的掉泪。
我还不懂得出轨和外遇的原因是什么,我也不懂得成年人之间的那些规则,我更不懂得有时候他们维持一个家庭仅仅是为了子女。这对他们本身的感情世界来说,或许真的是一种煎熬,一种炼狱。如果是真的感情,比如浪花里面的涟漪,并不打算破坏对方的感情,仅仅是红颜蓝颜的,或许还值得原谅。可是以父亲的位置,还有那些个女人对父亲的态度,连当事人都承认那不是爱情,或者就是一种**游戏罢了。根据父亲的说法,很可能她们看重的是父亲的地位,权势;如果父亲不是卫市长,而是一名普通的小市民,她们断断不会牺牲自己的皮相。仅仅是因为权力的吸引,仅此而已。很可能,父亲已经贪腐了,只是那些贪腐在他们那个层次的人来说,是不足道的;也很有可能是权力阶层的游戏规则,每个高官都会有一些桃色新闻,就好像我们没有得抑郁症就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一样。
尽管他已经承诺不再和那些女人联系,可是他连决绝的话都不说,这一点是难以让人相信的。我没有力气去怀疑他的态度,毕竟他是我的父亲。就像明哲说的,我也不打算去举报他,或者怎么样。我接下来要做的是好好的爱我的母亲,让她尽量晚一些知道实情;还有就是瞒着姥姥姥爷,让他们幸福的安度晚年。
那天跟老卫聊完之后,姐姐回了家里,我去了西郊的陵园。在天佑的坟前,我跟他絮叨了很多,我讲了裴欣桐的故事,她的无助,她的忧伤,她的遭遇。我没有带酒,只是带了一束百合,放在天佑的笑脸前面。
“天佑,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是幸福的,我有慈祥的爸爸,有点严厉但是循循善诱的妈妈,当然,还有一个优秀的姐姐。虽然我是一只丑小鸭,可是被这么多善良可爱的人包围着,我没有理由不幸福。可是就在春节前,我知道了老卫出轨的事情。那个事情对于我来说,就好像**之于这个国家一样。我开始是不相信事情本身的真实性,再后来就是怀疑自己的判断力;知道我发现他和其中一个女人去酒店开房,我的心里,我的梦里,全都是我们家庭破碎的场景。我的妈妈呢?像个电视里的傻女人一样,只知道为家里,为学校两边的奔走着。他们是患难夫妻,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跟别的女人上床。唉,可怜的女人。”
我坐在墓前的平台,靠着天佑的石碑,潸然泪下。
“从你离开那时候起,我伤心欲绝,但是那伤心还不足以把我击倒,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你的那份爱,我已经保留到了心底。你知道晓辰吧,那个小伙子居然跟我表白了,真是不可思议。不过他已经去日本了,应该会在那里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子吧。还有米琪,在中山也是校花级的人物,据说追求她的男孩子很多,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学习比较重要,所以她拒绝一切求爱的少年,她甚至剪了自己的长发呢,她说这样就不会有人敢追她了,什么逻辑?”
“天佑,欣桐的故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大人的感情纠葛,家庭不幸,才使得欣桐误入歧途,无人看顾。知道后来你出事,她的父母才意识到倾注在她身上的爱太过寥寥。还好,他们复婚了,欣桐的状态也恢复了,她现在跟我是校友,很有缘分不是吗?”
“至于我呢,我不想步欣桐的后尘,我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一些,我的生活更单纯一些,我可以更有精力去学习,去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