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从未来过魔域,即便他和罗喉计都是知己好友,但俩人见面大多数都是在若水之滨,偶尔也只是相约去人间。
因此,现在的他,只能凭着记忆,从他和罗喉计都交谈的只言片语中,试图去找到有关罗喉计都寝宫的信息。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见到计都!他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即便今世他还未做出对不起计都的事。但他在前世时已经酿下大错,更何况计都也和他一起重生,那他更要弥补计都!用尽一切办法取得计都的原谅!最重要的是,他不想与计都情断义绝,生死不见!他做不到!也绝对不会答应!
柏麟一边想着,一边施法隐去自己的身形和气息,却见魔域四处都是巡逻的修罗兵,十分森严戒备。他不禁犯难,眼下天帝和修罗王正在议和休战之事,因此魔域才会有那么多的修罗士兵把守,那他该做,才能见到计都?他现在都还不曾清楚,计都的寝宫到底在哪里。手上的金印也没有了,更不可能联系到计都。
柏麟左思右想,抬头却见在魔域的东边,巡逻的修罗兵竟比别处少,他突然想起,计都曾经说过,他很厌烦有修罗找他打架,因此,曾在寝宫外设下结界。
难不成,一直往东走,就是计都的寝宫?柏麟想着,小心翼翼地避开修罗兵,朝魔域东方一直走去。只见周围煞气越来越重,四周石壁泛着紫光,地方偌大空旷,的确再无巡逻的修罗兵。
这里一定就是计都寝宫的所在之处了!
柏麟尽量控制自己激动不安的心,不由地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突然,四周紫光猛地闪耀夺目。
遭了!他竟一时大意,忘了破解结界!柏麟还来不及再次隐藏他的身形,大统领夜煞和修罗兵已闪现在他的眼前,将他包围起来。
“你是谁?竟如此大胆!私自擅闯魔域!”大统领夜煞气势汹汹地指着他。
“我乃天界柏麟帝君,想请魔煞将军罗喉计都一见。”柏麟却不慌不乱,负手而立,淡淡地开口道。
然而他这一开口,却在修罗兵中炸开了。
“什么!他就是柏麟帝君!看起来也太弱了,连吾都打不过!”
“胡说什么!他上次可是一人抵挡了吾王的落天钟!很能打的!”
“呀!他要见魔煞将军?是想和将军打架吗?可是吾王不是答应了与天界休了战吗?”
“错了错了!是女王!不是将军!”
“他竟然趁吾王与天界议和休战时,来找女王打架!怪不得吾王让吾等务必守好魔域!原来天界真的是卑鄙无耻!”
“天界之人,真是可恶至极!”
“吾最恨天界之人!天界之人真是虚伪……”
柏麟见他们不停地嘀嘀咕咕,一会儿说什么将军、女王,一会儿又辱骂天界,心里郁结烦躁,目光更加寒冷。但转念一想,曾经他们一个个也都因他而惨死,他这一世,本就是来弥补过错的,犯不着为了不堪入口的话而大动干戈。
思及至此,柏麟原本紧皱的眉头,也不由地舒展。他只是想见计都,大可不必与这些修罗发生争执,惹计都不快。
“我是一人前来,并未带任何天兵天将,也不想攻打修罗族,只想见你们的将军罗喉计都,劳烦各位禀报一声。”柏麟语气缓和,举止优雅,彬彬有礼。四周嘈杂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修罗兵们一个个呆愣地盯着他。
他们修罗虽然嗜杀好斗,但对于美好的事物,向来偏爱。见面前的柏麟,墨发白衣,面容俊郎,温文尔雅,都不由地被他所折服。
“胡说!若你未曾触动结界,吾等又怎会发现你!现在竟还敢用言语欺瞒吾等!说出想要见女王的话!吾王说的没错,天界之人当真是诡计多端!想趁吾王议和休战之时,灭掉修罗一族!真是卑鄙无耻!”修罗兵被大统领夜煞的厉声责骂给惊醒,都觉得他说得有理,一个个又戒备起来。
看着对面凶神恶煞的领头修罗,柏麟满腹狐疑,女王是谁?和计都又有什么联系,他又说自己要见她吗?因此无奈地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要见的,是你们的魔煞将军罗喉计都,不是什么修罗女王。”
话音刚落,修罗兵们面面相觑,又开始交头接耳。
“这柏麟帝君原来是个傻子!将军不就是女王吗?”
“长得这么好看,可惜竟是个傻子,吾最讨厌傻子了!揍他!”
“对!揍他!而且女王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吗?”
“不见不见!吾族修罗女王,谁知他想什么坏主意?吾王曾说天界之人最是狡诈!”
“对!吾最恨天界之人!谁知道他见女王有何目的!打他!打他!”
只见修罗兵一个个怒气冲冲,看向柏麟的目光,仿佛要将他活剥生吞。
柏麟也是又气又恼又惊,还从未有谁这般大胆,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傻!而且这一个个的竟还大言不惭地想揍他!最重要的是,计都何时变成了修罗女王?
女王?女王!修罗王!难道计都竟嫁给了修罗王!柏麟脸色顿时煞白,浑身一震,踉跄了几步。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修罗王竟会突然与天界休战!怪不得计都要和他情断义绝,生死不见!原来是计都嫁给了修罗王!竟然是这样!事情竟然是这样!
柏麟只觉得眼睛又涩又痛,一股怒气在体内乱蹿!他紧握袖中的手,竭力地想要克制住自己心中的酸痛恼怒,这使得他的脸色愈发寒冷,目光更加凛冽,令周围的修罗兵都不由地一颤。
柏麟抬头,看着周围的修罗,想到计都为此付出的一切,不由地紧咬牙关,尽力控制自己想揍他们冲动。他不能和这些修罗发生争执,不能让计都再次为难。因此,柏麟只好强忍着怒火,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相对平静,尽量温和地道:“我只是想见你们的魔煞将军罗喉计都一面,并无恶意,还请禀报一声……”
然而大统领夜煞却突然打断他的话,大声呵斥道:“废话真多!等吾把你拿下,你自会见到女王!”
他话才刚说完,就立刻向柏麟出手,柏麟身形一闪,躲开了他的攻击,目光一凛,冷声地道:“我一再礼让,你何必咄咄逼人?我只想见你们的将军罗喉计都而已!不想与你动手,劳烦禀报一声!”
“要打就打,哪里来这么多废话!”夜煞骨子里的嗜杀好斗被激起,哪里还听得进柏麟说什么,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揍眼前之人,想验证一下刚才修罗兵说柏麟很强,到底是真是假。
柏麟只觉得气结!这群修罗当真都是冥顽不灵!愚不可及!他分明是在对牛弹琴!刚才竟还妄图以礼相待,这魔域压根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看来除了计都之外,修罗当真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想到计都为了这群愚昧无知的修罗付出了那么多,他更是怒火中烧,再也不想忍耐,立即向夜煞出手。
“他说什么……人?”
“听不懂!”
“呀!他的意思就是想让大统领和他打架!谁打赢了,谁就可以见女王!”
“好!吾最爱打了!打!打!”
在场的修罗兵看得他们一黑一白的激烈对战,一个个都热血沸腾,高声呐喊,丝毫不觉有何不妥,有些胆大的修罗,竟也冲上前去,加入了与柏麟的对战之中。
此时的罗喉计都,早已和无支祁来到他所居住之处,俩人正在畅饮美酒。
无支祁见罗喉计都心事重重,从坐下后,就没开口说过几句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
他怕罗喉计都还真喝醉在他这里,他会自控不住,做了坏事。所以,赶忙开口,想转移一下罗喉计都的注意力,打趣地道:“美女姐姐,你在这么一声不吭地喝下去,我老无的美酒可都要被你一人喝完了呀!”
“怎么?心疼了?”罗喉计都却也不看他,只是一边答着,一边喝酒。
无支祁见她丝毫没有停止喝酒的意思,又连忙道:“我哪是心疼美酒,我老无是心疼美女姐姐,怕你喝多了,受不了。”
“那还真是多谢关心,我的身体好得很,千杯不倒,你只管把美酒满上。”罗喉计都明白他的宽慰,心中虽感动,却也忍不住揶揄道:“想不到你这猴子竟然还有美酒?”
“我老无广搜天下美酒,还没有什么美酒是我老无没有尝过的!”无支祁见她终于肯多说几句,连忙接话,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胸膛。
罗喉计都看着他那妄自尊大的模样,哂然一笑,“你这家伙还真一点儿也不谦虚,不过,这世间的确有美酒是你无支祁找不到的,那……”
话才说了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罗喉计都脑海中尽是与柏麟对饮的情景,手不禁一颤,洒出的酒顺着她的玉手滑过,跌落在石桌上,她却浑然不觉,出神地盯着白玉酒壶。
无支祁见她眼神一黯,笑意僵住,那滴落的酒,仿若是她的眼泪,不免心疼,想要再次开口转移话题时,突然一个身影闪过,猛地扑向罗喉计都。
“小狐狸!你干什么?”
一声惊呼,令罗喉计都迅速回神,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想要偷袭她的紫狐,手中的酒杯,终于放下了。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这就是我给说的小狐狸,可爱吧?”无支祁慌忙从罗喉计都手中抱过挣扎的紫狐,连声道歉,他还真怕这小狐狸再惹罗喉计都不快。
谁料罗喉计都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伸手去摸了摸紫狐的头,紫狐却不情不愿地又想咬她的手。她不由地想到了前世,紫狐是如何痴心一片地追求和守护无支祁,顿时觉得自己与紫狐同命相连,只是紫狐终于等到了无支祁,而她……
算了,既然已情断义绝,又何必去想,徒增烦恼?
“小心!小狐狸,你干什么!怎么可以咬美女姐姐的手!太不乖了!”
罗喉计都被无支祁的叫喊声给打断思绪,才惊觉自己刚才一时走神,差点被紫狐咬住到了手指。
罗喉计都看了看有些生气地揉着紫狐小脑袋的无支祁,又看了一眼不满挣扎的紫狐,只觉得好笑又温馨,这无支祁眼中的宠溺柔情,恐怕也只有她知道了吧!
“无妨,不碍事!她很可爱,我甚是喜欢!”罗喉计都笑着伸手揉了揉紫狐的小脑袋,却见她微微张嘴又想咬她,却在看见无支祁严肃的目光时,没了动作,只好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她。
罗喉计都知道她这是吃醋了,不由地笑着打趣道:“哟!小狐狸吃醋了?放心好了,我可没心情和你抢情郎,他只是我的兄弟。”
罗喉计都话音刚落,无支祁猛地咳嗽起来,只差没喷出一口老血,紫狐却欢快地眨着大眼睛,伸出爪子搭在了罗喉计都的手心里,示意问好。
“美女姐姐,你这话说的,她不过是一只小狐狸,我可不是他的情郎!更何况你是一个大美人,这般和我称兄道弟,恐怕不妥。”
“狐狸怎么了?可别忘了,你可是只猴子,狐狸配猴子,天造地设,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狐狸,还怕委屈了你不成?”
罗喉计都看也不看他,只是笑着将桌上的葡萄喂给紫狐吃。
紫狐虽还未化成人形,却也听得懂她的话,满眼笑意,连连点头,十分认同罗喉计都的话,和她又是亲近了不少。
“不是,我……”
“我什么我,你这般喜欢美人,她又不是不可以修成美人,好好对她,可别辜负一只可爱的小狐狸,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唉,不是……”
“还有,做我兄弟有何不妥?而我也不一定永远就是这副模样,指不定那一天我又恢复男身了呢!即便不能恢复,谁又规定了不可以和修罗女子称兄道弟?吾王都还没立下这等规矩,莫不是左使想要篡位,改弦易辙?”
无支祁见她越说越离谱,连忙摆手,妥协道:“得!算我没说,这下总该行了吧?”
“你想说就说,本座可没封住你的嘴,不然传出去了,还以为本座以强欺弱,本座可不担这罪名。”罗喉计都见他满脸无奈,又见紫狐欢快地摇着尾巴,只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不由地笑了。
无支祁见她终于发自内心露出笑容,也被她给感染了,脸上扬起了得意洋洋笑,“有美女姐姐做我兄弟,我当然是风光无限!还有什么可说的?值得了!值得了!”
罗喉计都笑着不去看他,继续喂紫狐吃葡萄,温暖明媚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她们的身上,一红一紫,和谐美好。
无支祁看着罗喉计都,神情有些恍惚,他对她的感觉还真是奇妙,说不上是爱,却又超出了喜欢。也许,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是兄弟吧!
兄弟之情,无支祁无奈一笑,也只有她才能提出来吧!
无支祁还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却见罗喉计都起身,突然开口道:“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