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 第3章 2021年2月 冬

江芷几个人来到教室，按照之前的位置坐下，她旁边就是林若。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都一堆一堆地围在一起，大家笔速飞快，看起来，噢，不对，是非常繁忙。

毋庸置疑，这是每学期开学的经典节目——抄作业。

“诶，江芷，你怎么才来，英语作业借我抄抄，等会儿还你。”王帆在一旁着急地等着。

江芷挑了下眉，拿出书包里的作业，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说：“老规矩，作为交换，一个月帮我打扫卫生。”

“行行行。”王帆抢过作业，一屁股坐下，直接开抄，那动作十分丝滑，一看就是老干部。

王帆和江芷一样，都是学渣，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两人最大的区别在于江芷只是偏科有些严重，作业那些都是要写的。

而王帆这个倒数第一，按道理来说，不写作业也没关系。但是其他作业可以不写，英语作业万万不能不写。不然，就会收获满满的惊吓。

看王帆这样子就知道，此“惊吓”威力极大。

好一会儿，旁边的人抄完了，把作业递给江芷。

江芷瞥了他一眼，肉眼可见的神采飞扬。

王帆刚想起身，又慢腾腾坐下了，小声地说：“妈耶，陈莉来了。”

江芷抬头望过去，只见来人戴个黑框眼镜，烫着一头卷发，气势汹汹地走上讲台，手掌狠狠地敲了几下黑板，环视了一圈，拧眉道：“安静。”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她姓陈，名莉，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兼任班主任，强势五颗星，拥有神奇脑回路，允许提意见但一概不接受。

“看来同学们都很兴奋呀，那这样吧，就先把座位换了，新学期新气象。”陈莉站在讲台上，顿了顿，看了下大家的反应，继续说，“这回就不要同桌了，改成单人座，男女生交叉坐。毕竟还有一百天左右高考了，作为重点班的同学，希望你们自觉一点。”

陈莉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讲着，从选座位扯到了高考。

底下的江芷一听选座要求，眼皮一跳，扭头，和林若的视线默契地撞在一起。两个人的眼神中说不尽的懵，脑海里全是大大的问号，预防说话还有这等操作？

她俩继续进行眼神交流，抿嘴偷偷笑着。

江芷刚想开口说话，突然感觉教室里过于安静了，一抬头，好了，眼神对视。

“江芷，又和你的小伙伴在说些什么，还在笑。要不要上讲台来说说，让我们大家也笑一笑。”陈莉拧眉，直勾勾地注视着我们这边，冷不丁地开口。

玛德，怎么又是我。

江芷尴尬地低下头，以“装死”渡过难关。

“老师，江芷就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后边声音响起，陈莉顿了顿，没有过多计较，继续讲她的事。

不用想也知道是林霄，艹，死装男，刷存在感刷到我头上了。

江芷心里暗暗嘀咕，她蹙了一下眉，小幅度扭头，不爽地瞥了林霄一眼。

他整个人坐得端端正正，陈莉在上面说着，他还时不时点点头，装作附和的样子。

呵，装得挺像，别让我抓到把柄。

陈莉站在讲台上啰啰嗦嗦半小时，终于开始换座位了。

座位是按上学期排名开始选的，很遗憾，江芷错失选择权。

江芷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坐在“死装男”附近，不然不知道哪天就和他干上了。

她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选了座位，环顾整个教室，还剩下最后两个位置，一个是死装男后面，另一个是靠窗。

江芷想都没想，一屁股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心疼后面那个同学一秒钟。

她习惯性地往后转，想要找人说这件事。刚转过去，就和后边的人对视了。一秒、两秒，桃花眼，双眼皮，江芷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愣了愣神，才想起来是换位置了。

我天，肌肉记忆害我。还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后边是路许之啊，收回刚才心疼后面那个同学的话，谁来心疼我啊。江芷心道，瞬间有种无力感。

“有事儿？”清冷的嗓音在江芷耳边响起。

被他用那双看谁都冷冰冰的眼睛看着，江芷心里不禁有些发毛，扯着嘴，笑了笑：“没，没事儿。”随即尴尬地转过身。

今日不宜出门，江芷感觉人生中再尴尬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江芷回想与路许之的短暂对视，不得不承认“冷冰冰大美人”这个称号很适合他。

一看一听就知道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和语气，伤了多少少女的心。

也不知道今天下午那个女生表白成功没有，看这样子，我应该没被抓包吧。江芷忍不住想到。

还是躲远点吧，这等神人还不是我这种凡人可以接触的。

谁知第二天flag就被打破了。

——

叮铃铃，悦耳的下课铃声响起，江芷瞬间挪开撑着脸蛋的手，半趴在桌子上，压着刘海闭眼睡觉。

昨天晚上，江芷翻来覆去睡不着，思来想去白天发生的事，对于有没有被路许之发现，江芷试图通过回忆找到路许之的端倪，很显然，没找到。

在宿舍的床上都快躺到天亮才睡着，江芷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要猝死过去。

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她的眼皮很沉，江芷和它斗争好久，才没有在课上睡过去。

江芷趴了几分钟，在上课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睡眼朦胧的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老徐来者不善的眼光。

老徐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其实老徐他和他们年纪差不了多少，只是因为他为他们班操碎了心，年纪轻轻就已经鬓发花白。他也总是称自己老了，并且还喜欢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自然老徐这个称呼就这么被叫习惯了。

“哟，江芷，你这是半夜偷牛了？”老徐眉毛一挑，微微笑道，又瞄了一圈座位，“你们这位置换得有点意思，这是要给我减轻压力的节奏啊。”

说着说着，又笑眯眯地打量江芷周围，半开玩笑道：“江芷，你后面可是学霸诶。”

刹那间，江芷睡意都被吓没了，只感觉有好些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时传出几声笑声。要老命了，勿Q。

随后，他又提了一句，“你以后多问问路许之，你这个数学啊，我就不说了。路许之，你以后多给她讲讲。”

“好。”

江芷听到这声回答，闭了闭眼，深呼吸，心里默想：本来就是一句说说的话，路许之你回答干嘛，可千万不要当真了啊。

一想到他顶着那张伟大但冷冰冰的脸，给我讲题，真是十分不习惯。我还亲眼目睹了表白现场，江芷抬头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这是天要我亡？

老徐的声音又把江芷拉回课堂。

“好了，同学们，快高考了啊，打起精神来。虽然才开学，但是我们的进度耽搁不起。这后面的课都是做卷子。然后我们今天有两节课，这节课先做，下节课再讲。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

教室里顿时哀嚎声一片。

江芷像个摆烂的火柴人摊在椅子上，生无可恋。

——

晚自习的时候，江芷照常和数学题大眼瞪小眼，找路许之，难开口，找老徐，被撵回来怎么办。

江芷摸了摸鼻子，心道：还是将命运交给骰子吧。

单数找老徐，双数找路许之。

江芷轻轻一抛，目不转睛地看着，默念：单单单。

Yes，单数。

江芷拿起作业，慢腾腾地起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抬头看着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无声地问他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放开了江芷，在小纸条上写些什么。写完，转给她看。

“去教室外面，老徐说我给你讲题”

江芷眼皮微垂，看着纸条上的句子有些惊诧，蓦地就着他的笔，写道“那就是开玩笑的，不用麻烦你的”

又转过去。

路许之一看，脸色一沉。本来就冷冰冰的脸，感觉更凶了。只见他拿起笔写“可是我当真了”

他写得有些用力，那字似乎也带有感情。

江芷看着他，察觉到那视线是直白的、明晃晃的，又看着他的字，她知道路许之生气了。

空气像是都要停滞了，周围正在做作业的同学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见状不对，赶紧把头低下去。

江芷感觉自己的cpu都要不行了，所以路许之为何生气，该不会是认为我在嫌弃他吧，又要老命了。

江芷连忙又在纸上写道“我们出去，你给我讲，但说好了不能生气”

他看了之后，脸色缓和不少。

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在空教室找了张桌子，路许之给她讲题。

那天晚自习，时间过得异常漫长。

路许之讲得很细，其实寻常人听一遍可能就会了，但是作为学渣本渣，太多的基础不会，只听一遍就懂实在有些为难江芷。

他耐着性子讲了一遍又一遍，小到每个知识点。

在路许之讲题的过程中，江芷渐渐发现他原来只是看起来有距离感，其实人还挺好的。

江芷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路许之，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有些微微分神。

他到底喜欢谁啊，这么多人都没追到他，江芷有些好奇地想到。

“你昨天也是这样偷偷躲着看的吗？”路许之停下了讲题，眼眸微抬，和江芷对视，缓缓道。

蓦地，江芷面红耳赤，急忙地撇过头，硬着头皮说：“没……那是不小心撞见的。我怎么知道那里会有人。”少女越说越激动，又转过头，但在视线交融的那一刻，心虚了，怯声说：“反正你这是血口喷人，污人清白。”

路许之没想过这句话会给眼前的少女带来这么大的刺激，瞧着她害羞的模样，觉得是意外之喜，顿时笑弯了眼。

“好了，我又没说你什么，今天就这样吧。我走了。”

路许之收拾了桌面，抬起腿便往外走去，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里面，只留下江芷一个人。

半晌，江芷回过神来，小声嘟囔道：“走这么快，干嘛。害羞的又不是你。”

教室外，少年的耳朵早已经在江芷注视的时候就成了绯红色。

——

后来，江芷的数学作业没有再空缺过，路许之对她说的话也从“江芷，数学作业”到了“这题刚才讲过了，你重新再做一遍”。

起初在讲题的时候，江芷也问过路许之一些其他的问题。

比如会不会耽搁他的时间。

当时路许之听到这个问题，愣了几秒。

因为我想。

当然这不能说，便头都没抬，云淡风轻地回答：“给你讲题，相当于我再复习一遍基础知识。”

江芷心想：果然，学霸的境界不是谁都能达到的。

又比如，江芷会问他会不会觉得她笨。

路许之又总会装装样子，语气不冷不热，道：“给你讲几遍你才明白，你当然笨啊。”

后面还有句未说完的话：笨得可爱。

可少年的心思总是一直藏着，害怕露出点苗头，就会像那落下的枯叶般逐渐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