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沈府却是乌云罩顶,府上人人自危,都提着气小心翼翼的做事,生怕一不小心触了主家的眉头被责罚。
愁云的中心沈逸今日又是阴着脸回府,一回府就直奔书房将自己关在里面关了大半天。
都不用派人去打听,他也知道自己今日早朝被圣上训的事肯定已在京中传遍了。
从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素来的勤勉能干的沈尚书不但当堂被圣上训了,还被罚了三个月的月奉,这样的事可是坊间最爱听的八卦,不出半日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被训的起因是他在早朝时与同僚起了争执,拌了几句嘴。这原是小事,政见不合争吵几句是常有的事,谁都没料到圣上会突然发难,劈头盖脸的训起了沈逸。
直训的他面如土色,整个人如狂风中的小草,摇摇晃晃的怎么都站不稳。
不明内里的人觉得圣上这怒火来的莫名,知道一些内情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暗自在心中盘算着日后该怎么慢慢疏远沈尚书一家。
他已经失了圣心,保不齐这吏部尚书的位置都做不久了。
他近日接手的公务连连出了岔子,圣上对此一忍再忍,终于在今日找了个由头,发泄了出来。
这是发泄也是敲打。
沈逸心中如明镜一般,若他之后的差事再出什么岔子,等待他的可就不单是罚俸这么简单。
可他近日像是沾了什么霉运,做什么都不顺。明明那差事他都是按着流程来办的,往日这样做毫无问题,可最近总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岔子。无论他怎么小心提防,最后都多少会出点问题。
沈逸独自一人在书房中沉思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而后起身朝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圣上已对他起了疑心,他必须得找个法子去了那厄运。
自上次争吵后,母子二人就陷入了冷战,已许久没见面。
沈逸路上不断的想着说辞,待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却被告知扑了个空。
老太太人在佛堂。
沈逸没法,又转道朝佛堂走去。
府上的佛堂是专为沈老太太建的,她吃斋念佛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是在佛堂中度过的。
但沈逸来这佛堂还是头一遭。
一进门飘入鼻尖的就是檀香的香味,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正伏案抄着佛经,她抄的投入,似乎并未注意到佛堂中进了人。
沈逸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屏气凝神的看着老太太抄佛经,抄了一行又一行就是不见搭理他。
“母亲”他按捺不住先开了口“您就帮帮儿子吧!”
老太太笔尖一顿,一滴墨滴在纸上晕开,这一页的佛经就这么废了。
“帮什么?”老太太将那页纸揉成团,没好气的开口,“整个沈府不都是靠你撑着?来找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做什么!”
沈逸一听就知道母亲这是还在生他的气,他上前拿起墨条磨起了墨,边磨边说,“都是儿子的错,母亲您大人有大量,这次就帮帮儿子吧!”
“你这个尚书做的顺风顺水的,竟然还有要求到我老婆子的地方?”沈老太太这些日子都泡在佛堂,还不知道沈逸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对于沈逸的这番行为说不惊讶是假的。
“十几年前的那桩事……”沈逸吞吞吐吐的开口,“求母亲帮我!”
似这般处处倒霉的事,他不是第一回遇见了。十几年前,他方步入官场,处处遭人打压排挤,事事都不顺心,还是老太太给了他一个荷包,说里面是在寺里找高僧求的符,能保他事事顺遂。
他将信将疑的带上了那荷包,之后当真一路顺遂,没几年便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也是从那时开始,老太太变得笃信佛教,在府里修了佛堂,每日常伴青灯古佛,一晃就是十几年的时间。
当年老太太能帮他,如今也一定有法子的。
老太太面上神色淡淡,手下却是一晃,手中的笔狠狠戳在了面前的纸上。
“是吗。”她应的平淡,似是对这事早有预料,心中的波澜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帮是能帮,但这是有条件的。”老太太将手中的笔放在一旁,看着沈逸的眼睛说。
“您说”沈逸额角突突的跳,大概能猜到母亲的条件是什么,左右都逃不开沈棠。
沈棠!沈棠!那女子不知道有哪里好,惹得母亲心里都是她。
他对此厌烦极了,可他如今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无论老太太提什么条件,他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先前你不是派了个侍卫送沈棠去寻亲,我就要那个侍卫。”
既然他这个儿子不愿意派人去接沈棠,她便自己派人去找,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接回来。
老太太一开口,沈逸心底暗道一声果然。
他没犹豫多久便应了下来,左右不过是府上多养一个人,到时选个偏一点的院子,平日里也见不到人,碍不着他。
毕竟两相比起来,还是他的仕途更重要。
见沈逸应了,老太太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沈逸认得这荷包,同十几年前的那个一模一样,他高高兴兴的接了过去挂在腰间,近日总是烦躁难安的心也定了下来。
满脸喜意的他并未注意到老太太眉宇间的愁苦。
待他离开后,空荡的佛堂里传出一声叹息。
沈逸满心以为有了那荷包便万事大吉,之后定能事事顺遂。
可转运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沈老夫人不住的叹着气,眉间越皱越紧。
月上枝头,沈老夫人才踏进院子,就有丫鬟上前告诉她那侍卫已被送了过来。
侍卫一头雾水的被送到老太太院中,满头银丝的老夫人见了他的第一句话是:“可还记得你将沈棠送去了哪?”
侍卫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答道:“记得。”
“明日……不今晚,今晚你就带人去将她接回来。”
“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要将人接回来。”老夫人最后强调道。
——
穆岁觉得自己身上的霉运好像消失了,最近顺利的不可思议。
他雕的小动物种类多,很招小孩子的喜欢,每日都能早早的卖完收摊。甚至还有人专门来找他,要他按着家里小孩的生肖刻了小动物带回去逗自家孩子。
一传十十传百,他这木雕的小动物在镇上也算闯出了一点名气。
穆岁每日早出晚归,腰包里的铜钱与日俱增,原先一脸阴沉不苟言笑的青年,近日嘴角的笑容愈发的灿烂,整个人也如重获新生般,变得神采奕奕的。
三娘和沈棠将他变化看在眼中,都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穆岁的这番变化,落在村里有心人的眼里却完全变了模样。
慢慢地村里传出有关穆岁的闲话,有的说是捞偏门赚的,有的说是偷来的,说什么的都有,但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他那钱来路不正,不是做正经营生赚来的。
实际上这些传言有大半都是虎子爹搞出来的,他同穆家结了仇,见穆岁最近日子过得顺遂,心下不忿,故意编排些有的没的,为的就是搞臭穆岁的名声。
他一连盯了穆岁好几日,知道他日日在镇上摆摊,赚的都是辛苦钱。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村里又没人知道,现在村里但凡提起穆岁,都说他暗地里不知在做些什么勾当赚了大钱,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憨厚的穆岁了。
这日,在穆岁上了驴车和赵三一起往镇上赶的时候,虎子他爹远远的跟在后面。
驴车很快走没影了,虎子爹顺着驴车车轱辘的印子,一步一步的跟在后面。
他这样跟在二人的后面,已连着跟了好几日,如今不用看地上的车辙印也知道他们是去了镇上的东市,在那里摆摊。
烈日当头,他喘着气终于走到了镇上,前几次他都是摸去东市,混在人群中悄悄观察穆岁的摊子。今日他一反常态的没有朝东市走去,而是熟门熟路的拐进了手边的小巷。
他进了巷子一路直走,走到最深处后,抬手敲响了某户人家的门。
“谁呀?”伴随着粗粝的声音,来人开了门。
那人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深陷,双目迷离,赫然是之前在市集上哄骗穆家的王麻子。
自上次市集的事后,没了穆岁做冤大头,他断了收入,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成日喝个烂醉,没个清醒的时候。
“你来做什么?”他认了半晌才认出来人是谁,没好气的说。
说着抬手就要关门,这和那晦气的丧门星是一个村里的,今日上门不定就是给他找不痛快的。
“别!”虎子爹眼疾手快的挡住门,凑近王麻子小声低语,“我这里可有个消息,是关于穆岁的……”
王麻子现在听到这名字就心烦,他无视虎子的手准备继续关门。
虎子爹没法,只得提高的音量继续说,“我今日来是帮你一起对付穆岁的,那小子最近可风光了,你就不想挫一挫他的锐气,报之前的仇吗?”
王麻子关门的手停了下来,俄顷,扶着门的手一松,将人迎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