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铜人琢磨经络的沈芸闻言立马昂首挺胸,与有荣焉:“厉害。这么说罢,官场公认舅舅能坐稳皇位,武靠荣国公文靠司阁老!”
“咱爹就莽夫只会打,可司阁老不一样,他非但能打还能筹备军需呢。是能文能武。”
“举个例子详细说说?”沈蕾表示自己有些懂司阁老的重要性,但又有些不懂:“他老人家擅长哪方面啊?就算能文能武,可像荣国公不是擅长陆战,不会海战。”
沈芸闻言,慢慢拉长了音调:“告诉你我连爹连娘都不怕的,可是司阁老手里戒尺一拿,那打我也是真打。”
说着沈芸心有余悸:“你想想啊,连我都直接揍啊。足以品性方面也是那个好。其它夫子碍于咱娘不敢训我,他当夫子时就真夫子,一视同仁,该揍就揍,该教就教。哪怕我读书是不怎么好,但我也真佩服他。”
“所以?”沈蕾茫然的眨眨眼。
在一旁的三皇子凉凉道:“司阁老是六连元,文坛上因此名声鼎盛。但政治上一开始也是有些蹉跎的。毕竟朝中大多老家伙是爱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借口压着他,毕竟他当状元的时候才十三岁,且也有人质疑他的状元位是为迎合先帝好大喜功造出来的。”
沈蕾没忍住双手颤抖,想要数一数:“十……十三岁?!”
我屮艸芔茻,这样的天才被创造出来,只为女主背书,也真是屈才了!
“对,十三岁!”三皇子看着震惊的沈蕾,眉头微微一簇:“你那个养父母的儿子不是读书出仕吗?你连这大名鼎鼎的大周六连元文曲星都不知道?”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沈蕾“咯噔”一声,瞬间身形紧绷,带着些怨念剐三皇子:“有问题吗?你不也是回想不起来怎么去青楼怎么义正言辞认定我是驸马爷的私生女吗?”
三皇子迎着这犀利的质问声,表情一扭,磨着牙继续道:“司阁老面对质疑,他是毫不犹豫自请去最穷困最苦寒的北疆哈城当知府,要以此自己证明自己的才智。”
“哦。”沈蕾无视三皇子一语双关的话,好奇:“他如何证明啊?”
“他除却懂四书五经外,对于农耕也颇有了解,且也爱看《梦溪笔谈》这些被士林视作杂书的书籍,他根据相关记载发现北疆有石矿金矿这些。可以说为日后北疆军的建立打下了经济基础。”三皇子铿锵有力:“当然跟父皇他们也是因在哈城结识。”
“经济基础?”沈蕾抓住关键词,眼眸微微一眯,望着说得笃定的封建三皇子。
三皇子一听沈蕾眼里透着的质疑,当即铿锵有力强调:“这形容词难道不贴切准确吗?说句实在话,谁都知道造反需要钱招兵买马。”
“因此钱,因此商贾之道,咱们不该引以为耻。”末了,三皇子看在这些日子一同好学的份上,话语带着些说教,沉声道。
对于柏香,他是佩服的。
也想着让人当嫂子。
“那是你们达官贵人有钱后装清贵好不好?我一个杀猪的我缺钱,我恨不得多赚钱。”沈蕾没错过三皇子一闪而过因心虚格外强势的模样,冷笑着:“再说了看沈芸,零花钱都摆着用,他没准比你更知道钱的重要性。”
“就是。”沈芸笑得更冷,言辞更犀利:“老三,有些事咱们客客气气,但你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拿某些矫柔造作的话来当做金圭玉臬。你有空一副能耐的模样显摆司阁老的履历,别忘记了司阁老是浙东学派。”
“这个学派本身就是推行经世务实之道,不守门户之见,博纳兼容,贵专家之学,富创新!”沈芸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拂尘,忍不住掀了个旧账:“若不是如此,我哥和太子他们怎么会想着去江南去浙东转一转看一看?”
“我是不想提司阁老履历而已,并不代表我一问三不知。”
被劈头盖脸一顿怼的三皇子面色铁青:“你知道?你真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提?你接下来接续说司阁老履历啊!说他是如何一步步用政绩让满朝文武心服口服啊!”
“说就说。他担任知府时因北疆战争爆发,他以身作则就地成婚,以此劝说百姓留下不要因为战争当流民;积极跟江南川蜀的商贾交流,让他们来北疆经商,让粮食能够支撑百姓日常所需。”
沈芸边说还瞪了眼三皇子,才继续道:“等大战结束后,司阁老本要高升户部左侍郎的。因黄河泛滥,他又自请去黄河治理水患了,整整七年专心修黄河道规划泄洪区,规划修建新城安排好难民,让百姓重新安居乐业后,才回京担任工部尚书。”
“在职期间,工部研发出好多利民的工具水车。”
“进入内阁后,他奉命推动进行税收改革。因此触动不少人利益。”
“在去年秋狩时,有刺客直接行刺皇帝舅舅,他护驾中毒受伤,现如今在承德温泉山庄休养。”
一口气不带停歇的将司阁老重要功绩介绍的清清楚楚后,沈芸铿锵有力做了最后的总结:“司阁老现在才二十九岁!且丧妻多年,是不少文臣心目中最佳女婿,当然皇上也这般琢磨着想要招为东床快婿!”
最后四个字,沈芸加重了音,目光缓缓落在沈蕾身上。
沈蕾见状,后之后觉抬手指指自己:“你……你……你这么看我是?”
“娘想要把你身份尽快落实。这样茹薇的婚约就可以作废,她就可以立马把司阁老抓……不,是想让司阁老当女婿。”沈芸揣测道:“娘还是喜欢书香文墨气的女婿。”
“可司阁老都三十岁了,茹薇才十六啊,这都能当她爹了。”沈蕾摇头:“沈芸,你别把自己无厘头的想法说出来。”
三皇子闻言难得附和沈蕾一句:“茹薇就算不是姑姑亲女,以姑姑的性情也能提她找到门当户对的,也能为太子哥哥侧妃,没必要去嫁给司阁老当填房?”
“我妹当妾,你信不信你姑姑把茹薇嫁给你啊?”沈芸直接气炸了:“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妹找个门当户对的,我直接撺掇舅舅,让茹薇嫁给你。反正死了,也要霸占你的妻位。”
“你疯了啊!”三皇子怒目:“茹薇打小就是太子妃培养起来的,跟太子哥哥那也是青梅竹马有些情谊在的,我这般琢磨有错吗?为太子侧妃总比去做填房当后娘好啊。”
“青梅竹马?你还知道青梅竹马啊?青梅竹马就是这样被作践吗?青梅竹马就是你带头毁了她最重要的及笄订婚宴?”沈芸看着还敢一副铁青脸的三皇子,感觉自己手都痒痒了:“顾烁,你别逼我打你!”
“我是做错了事,可姑姑不也是太过咄咄逼人吗?太子哥哥都退让了,姑姑还命人打胎。他们没了一个孩子没了一条命啊,你……”三皇子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肚腹一疼,一抬眸就见沈芸已经又挥拳揍过来了。
见状,他也气愤不已,挥舞拳头也揍了过去。
沈蕾眼疾手快拉住要劝架的凤鸾一行人,客观无比:“菜鸡互啄,不会受伤。你们这些人若是劝架,没准反倒是因他们两挨罚了。”
“直接去请家长吧。”
“至于其他人,离他们远一点。”
“让他们自己解决。”
本就怒火燃烧的两人互相对视:“你才菜鸡!”
“你们全都给本侯、本皇子站着!”
沈蕾听得这铿锵有力的怒吼声,比出拳声音还杀气腾腾两分,毫不掩饰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德性:“要不也不用去请家长了。就他们这……咳咳,最近不是在学医吗?要不就自己上药吧?要不然惊动了皇上请了太医,万一等太医来了,淤青都没了,是不是不太好显得这两越发菜。”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被嘲家丑的两人一拳一拳是恨不得吃奶力气都使出来。
一个时辰后,武帝看看躺在左边捂着肚子哎哟叫唤的儿子,又看看右边揉着肩膀喊酸的外甥,最后侧眸看向沈蕾。
沈蕾口齿伶俐的将两人一言不合的缘由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最后铿锵有力:“是民女拦着不让凤鸾去请您的。他们两各有各的立场,民女觉得都对。让你们大人掺和起来没准还把事情搞复杂了。”
“你觉得打胎这事各有各的立场?”武帝面色一沉,带着威压看向跪地的沈蕾。
沈蕾面无表情:“这事唯一错的便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学不会取舍,优柔寡断。按着律法按着世俗规矩,哪一个丈母娘能容忍女婿婚前养外室?搁民间直接扛着锄头打上门的。公主殿下碍于自己的立场,只能处理掉孩子,若是换成我,我直接换个女婿就行。”
“若是要图太子的所谓权势,那就直接杀掉外室。再给太子找十个八个差不多模样的替身不就行。戏文里都那么演的啊。太子殿下要是真情深,那发乎情止乎礼这话不懂啊?”
看着面对他威压还能侃侃而谈的沈蕾,比当初在公主府初见砸门还透着一分从容镇定的沈蕾,武帝缓缓弯腰,定定的看着沈蕾。
沈蕾迎着逼近的威压,手慢慢捏紧成拳,暗中念了三十遍护国长公主保命后,竭力昂首回看亲戚。
看亲戚!
亲戚!
娘舅亲,大过天啊!
心理建设着,沈蕾削减几分对封建帝王气势的惧,沉声:“您眼下既是父亲又是舅舅,若是实在不好判断对错的话,那不如一视同仁,就罚他们穿女装吧微服私访一天吧,感受感受女子被世俗束缚的无奈。”
“就好像公主殿下说她理解我的粗鄙,是因为她吃过沈茹薇做的观音土的金华酥饼,难吃的要命。”
“你倒是个机灵的。朕若是不理解你的粗鄙,倒是显得朕不会感同身受。”武帝缓缓挺直脊背,居高临下的看眼沈蕾,忽然问:“司阁老,你觉得如何?”
“听他们介绍,很厉害。”沈蕾客观诉说自己对大名鼎鼎司阁老的看法。
“你觉得他能证明你的身份吗?若你真是朕的嫡亲外甥女,朕自然会好好补偿你。倘若不是的话,朕会杀了你。”
这一声带着杀气的话语响彻大殿,沈芸都顾不得装疼了,直接跪地:“皇帝舅舅,这……”
“证明身世的事情还是靠自己,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靠谱对不对?”皇帝舅舅一见沈芸慌张焦虑跪地,眨眼间便是慈爱的模样,还带着循循善诱引人开窍的模样。
沈芸求情的话语戛然而止。
三皇子捂着肚子,目光带着酸涩看着武帝。
沈蕾也有些震惊的看着武帝。
武帝到底什么性情?
想不明白,沈蕾从顺如流叩首:“多谢皇上指点,民女定然能够靠自己证明自己的血脉!”
听得如此铿锵有力的回应,武帝眉头一挑:“你打算如何证明?就算沈家夫妇拥有襁褓,也不能证明你就是那个襁褓主人。或许那个襁褓中的女孩被调换过了呢?”
“戏文说宋慈会滴骨检亲断案,比滴血验亲应该更可靠些。咱们直接证明血缘之间是否有羁绊,比用襁褓查证比证人查证更为可靠。因为就像您说的那样,因为无人能够证明那个恶意调换的嬷嬷又偷摸换过襁褓中的婴儿。”沈蕾沉声道。
“可滴血验亲也会有假,比如水中加明矾就能让两个无血缘的人的血融为一体。”武帝见沈蕾说的毫不犹豫,不见任何阴鸷,仿若客客观观,是真不在意自己是否一朝飞上枝头成为皇家贵胄,就好像当初真是因药发狂发癫,他心中带着对药物的警惕,字字铿锵回应:“先前为寻找太子,三司误打误撞也破获不少拐卖人口的案子。但却无法通过滴血验亲让孩子归家。因为有些孩子能够与三位寻亲的父母血脉相连。”
“舅舅您这不是为难沈蕾吗?”沈芸闻言出声:“您把这难题交给三司,三司都不一定能给出一个让全天下都信服的办法啊。”
三皇子见武帝面色沉沉,带着比对他还严苛的冷漠看着沈蕾,完全是将沈蕾视作棋子的模样,感觉自己肚子忽然间都有些不疼了。毕竟,他……他们或许都会是棋子。
带着难得的一丝恻隐之心,三皇子也缓慢的起身,弯腰:“父皇息怒,儿臣……儿臣是跟表哥练武。”
“对,我们是点到即止。”沈芸一听这话,感觉自己抓住皇帝生气的缘由,立马跟着解释:“我们互相锻炼锻炼,也强身健体。”
“就你们两个也的确该强身健体了。”收到消息的护国长公主匆匆入内,弯腰行礼后听得沈芸委屈的连笔带划诉说后,笑着看了眼跪地的沈蕾,道:“沈蕾,还不谢谢皇上?皇上既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那自也是为你赐官。”
“大理寺仵作司在琢磨滴血验亲,皇上不妨就把沈蕾派过去,让她自己证明自己,也省得满朝文武为此烦忧,如何?”
武帝闻言视线定定的看着护国长公主。
护国长公主面不改色,任由武帝打量。
兄妹两对视的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殿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因此压得他们胸腔窒息,都快喘不过气来。
沈蕾也害怕,连念三十遍护国长公主殿下都感觉自己缓解不了小命被拿捏的危机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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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司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