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当游学 第89章 寻人

得快些！

官道上一袭红衣实在显眼，隋妤君绕进山林，在树丛掩映下驾马跑了好一阵，直到听不见别的马蹄声，她快速跳下马，将嫁衣外衫系在马背，使劲一拍马臀，让马儿带着那抹红色跑远。

希望如此可以引开黑甲侍卫。

因今日计划在婚礼上陈情，她嫁衣里穿得是一身丧服。

身处山林荒野，她寻了根木棍防身，朝马儿相反的方向走去。

日头西斜，不知城内情况如何，若是能遇到人，打听一二便好了。

等等，这条路……

隋妤君望着矮坡下结了薄冰的湖面，对岸有位带了斗笠的老叟凿开一小块儿冰面垂钓，小童手里提了东西在他身后走来走去。

记忆回闪。

“阿妤，冬日垂钓乃是雅事，别跑来跑去，小心掉湖里。”

“阿妤来，悄悄告诉娘，你爹钓上来多少？有娘钓得多吗？”

隋妤君记起来了，这是城外往西十里的明湖，幼时父母时常带她来此钓鱼。

她对着湖面遥遥一拜，原来冥冥之中，父母一直在指引她。

那么，只要往东走她便能回城，没什么能阻挡她。

冬日肃杀，苍茫一片，丧服几乎与周遭融为一体，隋妤君坚定前行。

还有人在等她。

另一边，城内。

甘秦马不停蹄赶到云来居告诉大家小郡王劫走了隋妤君。

“我派了几个兄弟跟着，但小郡王快马疾驰，他们怕是追不上。”甘秦额上沁出薄汗，谁知道紧要关头小郡王来此一遭。

卢爷闻言当即就要出去寻人，元襄之拦下他，劝道：“卢爷冷静，阿妤说计划取消，定是小郡王对她说了什么，不然咱们筹谋许久的计划她不可能突然说放弃。”

这时，云来居伙计上来说小郡王抢了谁家的新娘出城去了。

“光天化日之下抢亲，还招摇过市，简直欺人太甚！”卢爷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响，茶水打翻，湿了辛叔一小片衣袖。

“出城了可不好找。”赵昀西趴在窗口往街道扫了一眼，“连黑甲侍卫也出动了，长公主有动作。”

“管他什么动作，寻人要紧。”卢爷喊了一声南雨，南雨眨眼间从门外飞身进来，抱着剑整装待发。

元襄之皱眉，小郡王此举在他意料之外，一时间让人措手不及，眼下最要紧是的寻人，但光是寻回阿妤就足够了吗？

他们成亲原就是想吸引众人注意，将事情闹大，此时小郡王抢亲，已然闹得城中沸沸扬扬，倒不如趁机再闹大些。有小郡王牵扯其中，不怕长公主不露面。

“请诸位听我一言，事到如今，倒不如顺势而为。”元襄之说出安排，“卢爷，你和南雨带几位叔伯去城外寻人。辛叔秦姨，烦请你们派伙计将小郡王抢亲一事传得广些，倘若长公主今日有行动，此举或能扰乱她的视线。昀西，有劳你与江院长说一声，今日他老人家怕是喝不成喜酒了，再代我与宾客赔罪。”

“那你呢？”赵昀西问道。

“我去大理寺。”元襄之一字一句道，“状告小郡王抢亲夺人妻！”

“不愧是襄之。”赵昀西狡黠一笑，朝元襄之一拱手，推门而出。

元襄之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大红婚服，嘴唇紧抿，堂而皇之地一路步行前往大理寺衙门。

半个时辰后。

江院长和赵昀西匆忙赶到大理寺时，元襄之正跪在大堂上请求大理寺派人，而堂上官员一味推诿。

“贺大人好大的官威。”江院长冷哼一声。

贺旭忙丢下状纸，从高椅起身迎接：“学生不敢，恩师当心身子。”

“你堂堂大理寺少卿，掌刑狱案件审理之事，此人新婚妻子被人抢走，你为何不派人去寻？”江院长忍着怒火，全靠赵昀西拉着才没发泄出来。

贺旭年过四旬，当着堂上许多人被恩师落了颜面，有几分不自在，梗着脖子说道：“他状告的是小郡王。”此前碍于长公主权势，小郡王略有错处，大理寺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他顶头上司大理寺卿王大人是长公主一派。

“小郡王又如何？他当街纵马带走新娘，许多百姓都瞧见了，此为事实，你依律法办事，谁能说你的不是？”江院长气得胸膛起伏，看到元襄之静静跪在堂下，背影挺直坚韧，恍惚间与故人重合。但愿这回他来得不迟。

“是，学生谨遵恩师教诲。”贺旭招来手下，下令寻人。

“多谢贺大人。”元襄之拜谢，又道，“在下能否一同寻找？”

贺旭瞥见江院长的眼神，点头同意。

元襄之立即起身，顾不上僵直的腿，与江院长道谢后大步跟上大理寺的人。

赵昀西扶着江院长走出大理寺，望着浓云笼罩的天色，感慨道：“贺大人还算听话，浸淫官场多年，还记得您是他老师呢。”

江院长蓦然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暗含警告。

赵昀西笑道：“我可没别的意思，我个性散漫，做先生已经够累了，无暇考虑其他。”

这厢元襄之跟着大理寺的官兵才出城便遇上了江佑晖，黑甲侍卫紧随其后。

“小郡王，你将阿妤带到何处？”元襄之脸上焦急，眉眼压低，显出锋利来。

江佑晖下了马，忍着后脑的疼痛，走到元襄之跟前，厉声质问：“你说什么？她没回城？”

“糟了，别院路绕，她定是迷路了，嘶——”江佑晖气得后脑发疼，转过身斥责黑甲侍卫，“一群废物，你们追那么狠作甚？还想再让她死一次吗？”

元襄之发现江佑晖脑后有血，沿着脖颈流入衣领，一定是阿妤打伤他逃了出来。

元襄之抬眼望了望天色，快到黄昏了，夕阳透过浓厚的云层留下淡淡的橘色。

“大人，还请抓紧时间寻找我夫人，天色将晚，夜里严寒，我夫人身子弱，受不住的。”元襄之拱手对大理寺的官员说道。

“姓元的，你胡言乱语什么？她是本郡王的女人。”江佑晖蹙起眉头，他一想到隋妤君与眼前的男子举止亲密，心中窜出一股怒火，愈燃愈烈。

元襄之冷笑一声：“我与她早已订立婚书，若非你今日行抢亲一事，我们的喜酒你都喝到了。”言罢不再理会江佑晖，转去和大理寺的人商量路线。

大理寺的人恨不得耳朵竖起，二男争一女的戏码居然发生在小郡王身上，他们十分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将这位爷栓住，而且看情形，还是小郡王抢人家夫人。

“襄之。”一道清润微哑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看去。

十丈之外有个身穿素衣的女子提裙奔来，她身形单薄，长发在风中摇曳，唯有脚上红色的绣鞋鲜亮些。

元襄之二话不说朝她跑去，寒风肆意拍打在脸上，他接住了她力竭的身子。

隋妤君靠在他怀中，喘着气轻声问：“你可有事？长公主今日有埋伏，大家怎么样？”

“都没事，按照你的意思，计划取消。”元襄之摸到她身上一片冰凉，飞快脱下外衫给她披上，搓了搓她的胳膊，又用自己的手去暖她的手。

隋妤君瞥见江佑晖，贴近元襄之耳边说道：“他知道我是红筝了。”

元襄之将她抱得更紧，低声郑重道：“你是我夫人。”

“跟我一道来的是大理寺的人，我报了官，状告小郡王抢我夫人，城内许多人都知道此事。”

周身被元襄之的气息包裹，四肢开始回暖，隋妤君勾起唇角，眸中升起斗志：“既然大理寺已介入，一个案子也是审，两个案子也是审，那便要多多辛苦他们了。”

呼吸间，她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

她从元襄之怀中退出，朝大理寺官员走去，元襄之紧跟在她身后。

江佑晖目不转睛看着隋妤君走来，她每走一步自己心尖便轻颤一下，引出酸涩在身体里四处乱窜，最后在她跪在大理寺官员面前高喊小郡王强抢民女时停止，呼吸一窒。

隋妤君又喊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遑论小郡王，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元襄之亦跪下施压。

大理寺官员犯了难，不好在城外胡乱应承，只得将他们一起带回大理寺，交给上峰处理。

黑甲侍卫欲保护江佑晖回长公主府，但江佑晖像是失了神志，浑身散发着凄然冷意，挥退他们跟着大理寺的人走了。

于是，黑甲侍卫之中分出一人回去报信。

待到了大理寺公堂上，江佑晖仍在回想隋妤君状告自己的情形，难道她对自己没有半分感情？

在郦城六年的情义抵不过和姓元的认识几个月？

堂上贺旭问了什么话他一概不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问隋妤君有没有爱过他。

他也这样做了，可她看向自己的眼里只有冷漠。

“小郡王，民女姓隋，名妤君，是元襄之的夫人。”

江佑晖单膝跪在她面前，素来桀骜的眉眼满是深情：“我知道你喜欢海棠，在你跳江后，我在你的衣冠冢周围移栽了许多海棠树，还上山寻到那顶海棠珍珠冠，我将它放在你的衣冠冢内。不管你是隋妤君也好，是红筝也罢，你回答我，到底对我有没有——”

隋妤君冷声回答：“没有。”

江佑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眼中血丝未消又添上许多，陡然带了几分戾气：“你已经是第二次穿着嫁衣了，却没有一次是要嫁我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小郡王在堂上所言，引得围观百姓一片哗然，他们何曾这样直接看到贵人的热闹。

江佑晖不管不顾，让贺旭没法审理，偏生他的上峰大理寺卿又不在，他简直无从下手。

不多时，外头高喊：“长公主到——”

贺旭心里一紧，居然连长公主都惊动了，他快步行至堂下见礼。

隋妤君和元襄之回头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江院长、赵昀西、辛叔、甘秦、卢爷和一众叔伯、明德书院的学生……

人群之中自觉分出一条道，黑甲侍卫开路，长公主缓步而来，头戴凤钗金步摇，眉眼上挑，红唇微弯，身穿一袭雪狐大氅，露出绯色长甲，端的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终于快写到我最喜欢的部分了，激动，虽然没人看，连续好几章都是零点击（尴尬且无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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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