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寐 第25章 第 25 章

萧昭听到怀里的人喊疼，心都被人捏紧皱皱的，胸腔全是怒火，一张脸更是黑得发墨。

崔世玉打眼一看没被症状吓退，先被这发臭的表情给吓一跳，不知道还以为谁灭了他老人家全家。

崔氏医馆几个打杂的皆是退避三尺，不敢上前。

崔世玉无奈回头道：“子衿兄，你待着都无人敢动了，要不先去外面坐着？”

萧昭四下看了眼，听到床榻明瑜呢喃，这才沉下脸：“就在门口。”

崔世玉呼了口气，给人诊脉。出来时，被门前冲着的人惊地后退两步，在人开口之前，崔世玉识眼色的先说了。

说实话，伤得挺重的。那帮五大三粗的人下手狠，没轻没重的，脸部肿的，让人瞧着就心疼。还受了寒气，这些他配一副药，养一养便能好。

只是脸上那道划伤，不好说。

“但有一事，不知道子衿兄听过没，传言那慈恩庙有位擅长制作修补类膏药，能让再烂的疤复原貌，肌颜焕容，只不过……”崔世玉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位女子常年居所不定，关键是脾气还古怪得狠。”

“知道了。”闻言男人也只是扔下这一句，压根顾不上多难搞，以他口吻就算人在天上他

也能将药取来。

话音刚落，便迈步推门而入，走到榻前又轻了手脚，小心翼翼将人拦抱起来。这事对于崔世玉来说，真挺新鲜的。

前端时日，崔世玉跟着行医部队出了趟远门，被师父派去领着医馆师妹师弟门历练去了，一路奔波，一晃眼再到几个月过去。

还是去了趟听雨楼，从媚娘嘴里听来的。

当时没什么概念，眼下看到才觉原来不是不会怜爱人，而是没遇上对的。

将人送回了瑞绣坊，熟悉的地方，明瑜会更有安全感些。拾鹿自责死了，看见明瑜脸上的伤，眼泪流下来，人还没醒过来。

元娘赶忙将萧昭送来的药拿去煎了，同样是恨地牙痒痒，这些人怎的这般恶毒，下如此狠手，真是要挨千刀，阿瑜这丫头……

她摇了摇头，把眼泪憋了回去，抓紧时间生火煎药。

看着萧昭即将走出坊，拾鹿追上前，咽不下这口气，喊了声：“萧公子！项家虽说是扬州城有名之家，可做出这等残害良民之事，她、她……”

拾鹿攥紧拳头发抖，说得胡言乱语，萧昭却是听懂了。

他顿步转过身，面若冰霜：“你觉得我会有这么大度么？”

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会给小姐讨回公道，拾鹿明白了，甚至有那么一瞬从那双冰冷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她重重呼了口气，男人已经转身走了，扔下句照看好你家小姐。

拾鹿感激地躬身福了一礼。

与此同时，项锦柯怒火冲天，这萧昭可真是好大的胆子？！那群手下竟然敢将胞妹的手给毁了，鲜血淋漓，把项蓉烟带回来时人都已经昏迷晕厥了。

最关键是还因此把从京城请来的贵客，给他弄丢了！

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萧昭他动不了，可他的心上人就说不准了。项锦柯吩咐管家带了队身强力壮的武夫子，浩浩荡荡出了门。

刚打开门，迎面就撞上萧昭。

“项大公子，这是要到哪去？”他冷声问，“去之前，不如我们先聊上一聊？”

没等项锦柯反应，男人已经步步往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并没觉此举是入狼窝，相反倒像是逛狗洞。

他步步紧逼，项府下人节节后退。

场面相当滑稽，明明是寡不敌众，现在却是反了过来，项锦柯被逼怒道：“萧昭！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昭慵懒的声音淡淡道：“萧某想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项家主做了什么，不是么？”

话音一落，身后的侍卫撂出来张宣纸，项锦柯一愣，不知道他壶里卖的什么药，总归眼皮直跳，心里莫名慌乱了一下。

项府管家捡起来，恭敬递过去。项锦柯看了眼，迅速盯向长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怀疑有内鬼，不然自己的行踪为何暴露无遗，他随后看向萧昭：“你跟踪我？！”

他撕了那张记下行踪的纸，朝上方一扔，“就凭着张破纸，难不成你还想告发我？做梦！”

这根本就不成证据，只要他矢口否认，谁又能奈何？

“当然不止。”萧昭忽然笑，笑容极其浅淡，慢慢移到项锦柯身后的管家身上，声音淡漠：“项小姐，人呢？”

项锦柯心里不知为何闪过慌乱，皱眉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萧某说了，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项公子要干什么。”萧昭直接打断，也懒得跟人废话，扬了下下巴，随即好几本类似账本的东西交到管家手里。

项府管家是老人，翻动了几页，面目发青，浑身都在抖动，连声音都结巴了：“大、大爷……”

没等项锦柯开口，萧昭先说道：“项公子既能坐上家主之位，想来是个极其有手段的。能将项家产业管理得富硕盈满，取舍有道。”

“如此，萧某就不多赘述了。”萧昭笑笑，笑得和善极了，丝毫让人瞧不出他此举的惊涛骇浪。

他淡声：“全全交由项家主定夺了。”

话音一落，转身就出了门，像是对屋内的一群人会怎么选，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了如指掌。

项府内，项锦柯不可置信地来回反动，试图找出丁点伪造的痕迹，可是没有，上面是按了项家私印的，是他亲手按的。

与人往来的私信，暗中克扣的赈灾银、贪污枉税，甚至连巴结京中官员的万两黄金，每笔每张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想赖都赖不掉。

项锦柯瞬间瘫软在地，仓皇恐惧。这些罪名光是揪出来一个，他就得人头落地，倾家荡产，这可是他奋斗了十几年的成果啊！

不能毁，不能毁在他手里。

“家主……这、这可怎么办啊！”项管家愁眉苦脸，颤颤巍巍直拍大腿担忧道。

项锦柯从地上爬起来，手撑在膝盖，良久沉默，他缓缓抬起头，如地狱里的恶魔，轻声只道：“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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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昭从项府出来，望了眼天，如若路途不耽误，明日傍晚大概就能从慈恩庙赶回来，希望能赶在明瑜醒过来之前。

他快速跨上卫七牵来的骏马：“守好瑞绣坊，等我回来。”

“是！”

然而万万没料到这一去，却是数月不能再见。萧昭回来的时候，刚是第二天下午，卫七早早在城门迎接，焦躁地来回走动。

萧昭跳下马，身形踉跄了下，皱眉道，“不是说让你守着瑞绣坊？”

卫七紧绷着脸，严肃道：“公子，出事了。”

圣上下密旨命令萧昭即刻动身悄然带队接应，潜伏北蛮搜证的明文昌以及深入敌营，摸透敌方军事布局的忠义侯徐景卿。

随即带队兵马杀回京都，捉拿阉党以冯光为首的叛贼。

信中明确下令出萧家一干人等按原计划，旁人万万不可。这个旁人分明是特指明瑜！这让他怎么能放下心。

萧昭捏紧信笺，神色莫名。卫七呼出口气，道出其中深意，深怕公子犯浑说得极快，“事情是从明小姐身上败露的，所以她不能走，也走不掉。”

“报信之人通禀京城那边，是让人起了疑，定然会派人前来细察，圣上已经表明会暗中阻拦，如此一来，给我们争取不少时间。”

“届时，北蛮那边战乱异动，火力视线将集中到我们身上，阉党已然措手不及，根本顾及不上远在扬州的明小姐。”

卫七道，“这样一来，明小姐反而待在扬州是安全的。”

他都能知道的道理，萧昭又怎会不知。但是明瑜刚刚受过伤，还没有醒来，如此再骗她一遭……

萧昭不敢想。可事到如今已然逼上梁山，他离开，将更多的火力引走，明瑜才能安全。

“留一队人守着她。”过了半晌，终于还是说出了口，萧昭看向卫七，冷了眼藏着怒气：“告诉卫九，阿瑜但凡再有个丁点差池，她也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卫七呼出口气，一惊连忙道：“是、是！”定然得好好交代小九，这可是救命的弥补机会。

夜深人静，街边巷柳枝叶摇曳，寂寥的城门外，响起低低沓沓的马蹄行人赶路声。一道黑色身影掠过屋檐，熟门熟路落入院中。

耳边屋檐响起妇人酣睡，小孩磨牙声。

轻轻推开门，萧昭借着淡淡月光走至床榻前，踏上浅眠的明瑜始终因为疼痛蹙起娇眉，男人俯下身笨拙地试着吹了吹。

一直到皱起的眉目被抚平，落下一吻，转身离去。

而后天将明未明之际，扬州城临近东市南侧的上空黑雾、呛烟卷卷，火光弥漫，灼烧于人。

不过须臾，早起或一夜未睡的人瞅见，捂嘴惊叫：“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啊！快救火啊！”

一嚷吵醒梦中人，临街旁户接连披衣推门张望，动作出乎一致地震惊，这走水的可不是旁人家，是扬州德高望重，素有雅名的富商萧家啊！

一桶水、一桶水不断，府衙潜火队动作迅速训练有素地及时施救，然而火势太大又加东风，于事无补。

一夜之间，偌大的宅院夷为平地，围观人、伸出援手之人无一不是哀哉叹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