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贾家楼 > 第117章 第三十二章 绿杨芳草春风岸,高卧横眠得自由。

离开襄阳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车队历经周折终于望见云遮雾绕的沩山啦。这里地形奇特,本来是突地耸起千万座山峰,可行走其中,却让人身处“千山万水朝沩山,人在沩山不见山”的感觉。

山中茂林修竹、奇峰峻岭、溪河环绕、芦花瀑布一泻万丈。远处是一块山间的盆地,蜿蜒的小路穿行向前,走了一上午,没遇上一座集镇或村庄,连个行人也看不到。

还不错,前面健步如飞地走着一个和尚,从背后看去是三十多岁的光景,缁衣芒鞋,肩背乾坤袋。大家本想追上去,探问方向,可出家人就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始终保持着距离,怎么也撵不上。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斜斜地沿着山坡滑下去,在低矮的茶树丛中精心摘着茶树叶子,放入乾坤袋内,并将几叶嫩芽放到嘴里细细咀嚼着,脸上瞬时呈现出无比欣喜满足的笑容。

“慧寂师父,你是慧寂师父吗?”义方在道边试探地喊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是?”和尚惊异地睁开陶醉中闭起的鹤眼,看那两眸清秀修长,黑白分明,眼睛有神,含而不露。

“义方,庄义方!”听对方报得姓名,出家人略一迟疑,随后喜上眉梢,“啊也,想起来了,泰山秦英雄的小徒弟。小粒子,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啦!”借着义方伸出的手和尚从坡下登上来,满面春风的问长问短,从师父问到徒弟,自百丈别后的桩桩事情,义方一件件娓娓道来。

义方又将众人介绍给慧寂和尚,和尚也不见外,拿出袋子中的茶叶分于大家,“我们沩山的毛尖,提神醒目,恰。”大家在他分发叶子的时候偶然发现其左手少了两根手指,不知是何种缘故。

当张彦远知道这慧寂和尚正是沩山灵祐禅师的大弟子时,更加感到亲近,把皇上委派的事宜说于他听,和尚也是激动非常,兴奋地在前面带路指引。“善哉,你们这是遇到了我,不然这个时辰去密印寺,是找不到师父的。”

“禅师,你这是刚刚出山回来吗?”员外郎边走边问和尚。

慧寂抿嘴微笑,“阿弥陀佛,所以说我们有缘呢,我辞山已有多年了,一直在我那仰山集云峰栖隐寺修行,今日是特来看望师父的。”他说着向山坳里指去,“你们看,师父他们在那儿呢?”

顺着和尚的指示望过去,在山地处几十个出家人在锄草犁田。离得近了,和尚们见是慧寂,皆亲热地迎上来问寒问暖,只有一人还在低头劳作,挥舞锄头,勤耕不至。“阿弥陀佛,大安师叔可好?”慧寂恭敬地上前问候。

大和尚这才放下锄头,“是慧寂回来了,你在外面弘扬禅法,开设道场,做得不错呀,让我这典座师叔都羡慕不已呀。你是要找那条老水牛吧?他带着人到山上挖竹笋去啦。”大和尚扭头向山坡上望去。

在小山头的竹林里见到了灵祐大师,大师可比百丈山相遇时苍老了许多。没等义方开口称呼,老和尚已经认出了他,“啊也,这不是百丈山上的细伢子吗?慧寂,你们是在哪里遇上的呀?”徒弟赶忙将前后经过说于师父,还将员外郎的来意细说一遍。

听明来意,灵佑大师感激地带领弟子们跪拜谢恩,“阿弥陀佛,皇恩浩荡啊!皇恩浩荡啊。”在官员们的搀扶下,和尚吃力地重新起身,“善哉,贵客,来的都是贵客,走,回寺里去。”

老和尚激动地摘下头上的斗笠,吩咐着身边的徒弟们,“大家先在这儿挖着,贵客到了,老衲先回大庙去,你们可不要偷懒啊,这可是明天的口粮呀。”

钦差们被和尚让进庙里,说是大庙,其实是在庞大的废墟上盖起的几间僧舍,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宣过圣旨后张彦远等人走入方丈室,小小的方丈室进了几个人就没有下脚的地方,小沙弥捧着个掉把的旧茶壶,给客人们斟上浓茶,“施主们,我这密印寺原本是则天皇后所建的十方密印寺,可惜武帝去佛时拆毁了。出家人的生活艰辛啊,每天以开荒采笋充饥,吃了上顿没下顿。老衲谨遵百丈清规,牢记师父教诲‘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你们来了就好了,昔日师叔司马头陀精通堪舆之术,选址盖寺眼光独到,专程向我师父推荐此山,说是个一千五百修行办道人居住的好地方。只因老衲肤浅愚钝,几十年了也未验证。没曾想如今得到皇上的厚爱眷顾,我大沩山佛法光大指日可待啦,现在看来师叔的确不是凡人。”

老和尚端起泥盏,歉意地举了举,“我们禅宗最好的招待是茶汤,可惜庙里实在是清贫,只能敬上一盏清茶了。这沩山毛尖可是黄茶中的上品,水是八角溪的山泉水,泉水山上有的是,不够再让法海去担,几位上宾请尽情品茗。”

“师父,智闲师弟来了。”慧寂和尚从外面引进一位禅师来。大家起身相迎,见是位高大魁梧的出家人,身后背着个大包袱,满面春风地走进屋来。

“师父,多年不见想煞徒儿啦!您老好啊?这次来给您带来些豆子、姜和青盐,再找些笋干磨了,咱们就能吃上茶汤啦。”他又向几位官人望去,“咦,这不是小义方吗?怎么你也来沩山啦?”

义方同时也认出了来人,分外亲热地惊呼道:“智闲禅师,这么巧啊!”他虽是惊讶却不惊奇,因为早就知道智闲原本和灵祐大师是同门师兄弟,可后来智闲学道未悟,又参师兄为师,算是灵祐的徒弟。

大家重新落座倾心交谈,当谈及这几年的遭遇时,智闲自责地说:“阿弥陀佛,我愚钝得很,比不上慧寂师兄,这几年东游西荡地荒废了时光。师兄迁于仰山,开法化众,道誉天下,着实了得。别看他年纪轻轻,可入门向佛早,九岁时便背着父母投广州和安寺出家。十四岁时,父母派人把他找回家,他坚持要出家而父母不许,强迫给他娶亲,为表明志愿他自断二指以誓求法之心。你们看他的左手小指和无名指就是那时没的,所以师兄能有今日的成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善哉,智闲说得对,我这徒儿就是非同寻常,将来只有此子可以继嗣沩山之法。”

张彦远佩服地瞧着慧寂和尚,越看越感到那是一尊菩萨端坐在那里,“慧寂禅师,你贵为一方宗主有何禅悟吗?”

见官人问话,和尚谦虚回答:“阿弥陀佛,刚才师弟是过誉了。我沩山一门讲的是大千世界分为想生、相生、流注生。想生即能思之心杂乱,相生即所思之境历然,流注生即微细流注,俱为尘垢,若能净尽,尽得自在。说到修行中的感悟,我用一句话概括,若要了心,无心可了。无了之心,是名真心。”

老和尚听完赞许道:“善哉,徒儿说得好啊!师父我要用一首诗转赠与你,也是当年为师离开百丈山时,我师父写给我的,放出沩山水牯牛,无人坚执鼻绳头。绿杨芳草春风岸,高卧横眠得自由。”

“师兄,我听人说几年前义玄师兄北去镇州弘法也是你的主意。”智闲好像早就想问这事。

“善哉,不错,那时我还在师父这儿做知客僧,义玄为希运师叔来送信,我就对他讲,他将来的发展在北方,过了黄河会找到一个适当的地方,那里还会有一个人协助他。不过这个人,有头无尾,有始无终。”

“你说的是普化和尚。”智闲猜出所说之人,深有同感地点着头,“这位师兄我知道,他不是个普通的出家人啊。”

“阿弥陀佛,这里太憋闷啦,我们出去走走。”老和尚提出建议。寺里就这么几间房子,众人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房子后面的大黑石头前。这块巨石高五丈、围二丈,观得仰视,几个人前前后后地观看着。

“这里有两个孔洞啊!”宋威用手指往孔里扣着。

“善哉,那一个是出油的,这一个是出盐的,这块大石头叫做油盐石,是我的徒弟谭州观察使裴休的夫人陈氏相赠,你们看那石上的脚印,就是夫人留下的。只要老衲连拍三掌,它就会流出油和盐来。”

宋将军童心勃发地恳请道:“老方丈,你拍拍试试,太有意思啦。”

老和尚笑而不答,突然向着后面喊着,“法海,再去挑担水来。”

几个客人也往那边观看,义方不禁大呼,“文德!”

“义方!”挑着水桶的小沙弥俊美朗目,双耳垂肩,肤色通红,一看便知是日头晒出来的,他正是代替皇子出家的裴文德。

“文德,你在庙里住得惯吗?”昔日的状元郎,唉声叹气地低语道:“住得惯住不惯不都得住嘛,别的还好,就是整日里劈柴挑水太枯燥啦。”他擦了擦满头的汗珠子,心有不甘地自言自语,“翰林担水汗淋腰,和尚吃了怎能消?”

这时灵祐大师正好走过来,听到裴文德的抱怨之声,便微微一笑,也念了两句,“老僧一炷香,能消万劫粮。”小沙弥的身子不禁一震,似乎领悟了什么。

“弟弟呀!想死姐姐啦。”一辆锦车奔驰而来,从车里传出女子的呼喊声。车子停下,从上面跳下个红衣女子,满脸是愁云不展,泪眼婆娑。她上前一把拉住小沙弥的双手,“文德,这是怎么的事?姐在老家听说你被迫出家了,好端端前程似锦的状元翰林,一夜之间成了常伴青灯皈依佛门的小沙弥了,父亲大人他是怎么想的?”

姐姐摸着弟弟布满老茧和血泡的手,泪如泉涌,泣不成声,“都怪我们母亲过世的早,抛下你我姐弟孤苦伶仃,无人呵护,这准是那个狐狸精出的鬼主意,装神弄鬼,沽名钓誉。弟弟,跟姐回去,咱们不做和尚啦!”

裴文德也是陪着姐姐泣不成声,自从依了父命出家修行这满腹的委屈积压着,这回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但毕竟是状元出身,其中的利害他是清楚的,“姐姐,使不得!这个家我是出定了,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想回头是回不去了。我是奉旨代皇子出家,私自还俗是违抗皇命和父命的,我这辈子怕是落到这个坑里出不去啦。”两个人又是抱头痛哭起来。

别人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在一旁说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罢了。中午用的斋饭是清蒸竹笋,留下御赐的香火钱和无处悬挂的金匾,员外郎婉言谢绝了和尚们的相留,准备接着赶路去百丈山。主人相送恋恋不舍,感激地不住念着佛号。

来到屋外就见几个小和尚在那红衣女子的指挥下,挥舞锄头刨着垄沟。慧寂和尚禀明师父,是法海师弟的姐姐捐出脂粉钱,要为寺里修条饮水磵,以解担水之苦。师弟也立下重誓,要闭关三年,放下万缘,专心参禅阅藏。老和尚一言不发地听完,淡定地点首称好。

出了沩山一路向东北而去,次日,车队进入袁州末山地界。山下朝圣的僧侣信众熙熙攘攘,纷沓不绝,突显出山上的庙宇烟火鼎盛。走到上山路口,张彦远让停车休息,寻到一片树荫,大家下了车马,舒展舒展腰身。

员外郎有感而发,“庄将军,你还记得在霸王寨遇见的那位师太吗?”见义方全神贯注地望着自己,他接着说道,“大愚大师的嫡传弟子了然禅师,在此筑定林院,领众驻锡,接引十方,据说遍山驻众多达五百帐蓬,为禅宗闻名的尼众禅师呀。”

车旁有三个老太婆正借着阴凉驻步交谈,她们香客装束,慈眉善目,细声慢语谈论着,入山的一位问着出山的两位,“师兄,这些人都是去定林寺吗?”

“恩咯。”

“师兄,这庙里的菩萨灵不灵?听说是位比丘尼当家,不会是个夹生糕吧?”

迎面被问的老居士皱眉不悦道:“师兄,听你的口音是洪州来的吧?你这话就不对了,庙里了然禅师的师父是高安真如寺的大愚大师,大师师从庐山归宗智常,乃是马祖道一的法孙。了然禅师虽是比丘尼,却气度非凡,佛法无边,现聚徒五百,说法济世。师兄,你们洪州江南西道观察使纥干皋重道轻佛,心思都用在炼丹求仙上了,禅宗大庙百丈寺迟迟不予修缮,把修寺的钱全用在雕印《刘弘传》上。可惜啦!赵家姐姐,你看到刚才在庙里的一幕了吧?”

另一位喜形于色地说:“啊也,了然师父真是了不得呀!席家妹子,我们从潭州来真是不虚此行啊,她不比沩山的大和尚逊色呀。”

洪州来的像盯上了裂纹的鸡蛋,穷追不舍地问着,“哂哩?哂哩?”

潭州的香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当时比丘尼正领着我们做功课,除业障,突然进来两个轻浮高傲、自以为是的野和尚,大喊大叫。了然师父不卑不亢提问年轻和尚,上座今日从哪里来?那和尚答,从路口来。禅师说,为什么不盖住了?和尚无法领悟了然的话机,无言以对,只得参拜了然。年轻和尚还不死心问师父,末山是什么?师父说,末山就是不露顶。和尚又问,末山的主人是谁?了然师父回答,末山的主人不是男相也不是女相。那和尚像抓住反击之机大声喝道,你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去变成男人?比丘尼坦然地回答,我不是神不是鬼变个什么?话锋凌利,神态安然,让人折服。”

同伴佩服得五体投地补充道,“师兄,后来的更精彩。看小的败下阵来,那个邋遢和尚更是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说他是狮子。了然禅师提问,既然是狮子,怎么当了文殊菩萨的坐骑?和尚顿时没了气焰,无言以对。于是两个和尚仍然不服气地向了然请教,什么是古佛心?禅师说明整个世界倾倒毁坏了。和尚再问,世界为什么倾坏?禅师毫不犹豫地告之,宁可没有我的肉身!”

山角下是一阵骚乱,人们像是受到了惊吓,四下里躲避着。“你们看,那不是捣乱的两个和尚吗?”确实如此,两个和尚没精打采地牵着只没精打采的老虎走下山来,正是在襄阳遇到的那两个。

“志闲啊,你决定留在这儿给她挑粪浇地啦?”邋遢和尚问着年轻人。

小和尚似铁了心地说:“师叔,我之前没有看清万物虚无的本质,还着眼于事物之相,我想在这儿跟了然禅师学习。”

“好吧,你就留在这儿参禅悟道吧,我这行脚僧在哪儿也呆不住,随便往洪州去了,了然这个比丘尼不寻常啊!”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