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大厦观察记录 第10章 第十章

如何从一个有害垃圾变成可回收垃圾。

这是金正中近期的课题。

前两天他遇到了张美倩，小倩也准备搬家，不过不是因为嘉嘉大厦的事情，而是因为她准备重新读书，调整了班次，改上白天班，晚上去念夜校。嘉嘉大厦离夜校的地点太远了，下课回家不太安全，倩妈找了个更近的住处。

张美倩虽然忙到没空参与金正中的三破日活动，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所以她也从母亲和邻居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致情况。她安慰金正中：“正中啊，你看我之前是大厦里出了名的问题少女，现在不也重新振作起来了吗。你也可以的，重新找一份工做，或者去学习，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金正中挺受鼓舞的，他看着张美倩的状态越来越好，人也开朗大方多了，觉得自己也能拥有崭新的未来。

但他也深知，以自己有限的智慧很难再去夜校读书，根本读不明白，看两页纸他就能顺利进入梦乡。那还不如将自己的神棍身份甩掉，拜马小玲为师，成为真的天师……的学徒，一雪前耻。

想到就做，他买了果篮去找马小玲，求她收自己为徒。

马小玲刀子嘴豆腐心，虽然看上去百般嫌弃金正中，但还是给了很多容易完成的挑战，收下了这个徒弟，顺便告知陆仁佳一声。

陆仁佳没任何意见，她不参与灵灵堂公司发展上的任何决策，只想做一个看见潜力股及时投资，能未来某日可以吃到分红的快乐股东罢了。

不躺平参与分红也是可以的，她觉得跟马小玲一起上门驱魔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不仅可以强健体魄，还能练练胆子。

于是乎，她积极报名参加了嘉嘉大厦第二次团建活动——热烈欢迎罗开平回魂，但送他去地府。

为此她设计了口号，嘉嘉大厦是我家，守护全靠你我他。

马小玲梗住了，她想了想，尽量委婉地对陆仁佳说：“少说话，多干实事才是硬道理。”

况天佑这两天有些纠结，他觉得嘉嘉大厦目前这个状况不是很太平，加上王珍珍的示好，不利于两只僵尸的生活居住，更可能随时可以会被马小玲发现身份，之后一人挨一棒子。

虽然每天都在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能死，但是也不想没事送上门去找死。

况天佑在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岁月里唯一习惯的事不是每天穿皮衣戴墨镜，而是努力的活好每一天，活到可以摆脱僵尸身份，看见自己长出白头、伤口流出血、满脸皱纹，作为一个正常人死去的那一天。

况复生不想搬家，他住进来还不满一个月，很难得的大厦里有能说得上话的邻居：“爸爸，能不能不搬家？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啊。”

“你是喜欢这里，还是喜欢你的珍珍姐姐啊。”况天佑揶揄道。

况复生作为一个六十八岁的成年人当然是：“我都喜欢。不过，爸爸你真的不准备帮小玲姐姐解决罗开平的事情吗？我们有这个能力可以搭把手的。”

“是啊，搭完手就被马小玲一手一个贴上符咒超度。”况天佑设想了一下自己和况复生被马小玲放出来的龙神串成羊肉串的画面，十分的诙谐。

况复生叹了口气：“如果小玲姐姐真的能把我们杀了就好了，但你我其实都清楚，她目前的能力顶多只能伤到我们，但杀不死我们。”

六十年间见过了太多的驱魔师，比如求叔当年也算是同龄驱魔人中的佼佼者，不还是被况天佑打断了腿，却没有给况天佑造成任何伤害嘛。

更何况前两天的三破日百鬼夜行更是亲眼目睹了马小玲的业务能力，况复生不知道是庆幸没有被人发现自己是僵尸，还是遗憾依旧没有出现一个可以杀了自己的人。

“爸爸，我们不要走，留下来帮帮小玲姐姐吧。”况复生再次恳求，“我可以少喝一包过期血。”

况天佑没有给予肯定答复，只是说自己再想想。

虽没有人想迎来罗开平回魂日，但该来的还会来。

马小玲、陆仁佳和金正中相约一早去大厦天台准备工作，比如拉拉筋什么的，顺便等等还有哪些热心居民前来帮忙。

谁知道还有人更早，比如坐在凳子上凹造型的酷哥况天佑。

马小玲意外的挑了下眉，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喜悦对况天佑问了声早。

陆仁佳和金正中也紧跟着马小玲向况天佑问好，随后就四散布置场地了，专业技术活他们两不行，但是打杂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马小玲将工具箱放在桌上：“来晨运啊？”

况天佑靠在椅背懒洋洋回道：“你明知我是来做什么的。”

“我挺好奇的，你在日本的时候那么积极主动，怎么到了嘉嘉大厦就磨磨叽叽的？”马小玲也坐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不是坐这儿了嘛。”况天佑上来之前就做好可能会被马小玲损一整天的准备。

马小玲向况天佑投去了了然的眼神：“你装什么呢，表面上漠不关心，实际上啊，老热心人了。捉贼你不怕因为你是警察，但是捉鬼你也不怕，你是什么人？”

“是警察啊，是嘉嘉大厦的租户，陆小姐不是说了嘛，嘉嘉大厦是我家，守护全靠你我他嘛。我又是警察，又是租客，参与这样的行动义不容辞，甚至还请了一天事假。”况天佑想到了昨晚陆仁佳在大厦大厅里念念叨叨的话，决定借用一下，“我还觉得你奇怪呢，这么多工作不做为什么偏偏干这行，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谈恋爱，而不是对着鬼。”

马小玲气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谈恋爱？”

况天佑自信：“谈恋爱不会是你这样的。”

“为什么？”

“你照照镜子。”

“来啊，一起照啊。”

马小玲和况天佑的声音越来越响，陆仁佳诧异的抬头，从包里掏出一台拍立得：“你们怎么知道我带了相机想给大家拍照？”说着走向了两人，“为了我们灵灵堂的企业发展留痕，也为了体现嘉嘉大厦居民的团结凝聚力，我特地带了相机准备记录这意义重大的一刻。”

“……”马小玲和况天佑第一次达成了某种默契，那就是此刻的沉默也是一种不对人刻薄的美德。

陆仁佳觉得马小玲和况天佑此刻的状态、氛围刚好，根本不在意两人对她的话表示了无语，举起拍立得就来了一张：“漂亮。”

正在此刻，天台的门又开了，是王珍珍和欧阳嘉嘉上来了。王珍珍本来以为况天佑要搬走了，难过了一夜，连爬楼上来都噘着能挂上五个油瓶的嘴，沮丧万分，但在看到况天佑出现在天台的那一刻，她所有的不快一扫而空，欣喜万分小跑向况天佑：“你不会和复生搬走了吗？”

况天佑挠挠头，胡编乱造：“啊，我昨天想到自己办了保险，就算死了也够复生念完书撑到工作。”

金正中接过话头：“啊？这什么险种啊，给我推荐一下，我觉得我也挺需要的。”

马小玲打了金正中的后背一巴掌：“是我没有给你办理员工福利保险吗？你要这么多保险干吗？”

金正中吃痛，小声嘟囔：“多多益善嘛。”

王珍珍此刻眼里只有况天佑，笑容更加灿烂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的。”说完还看了一眼欧阳嘉嘉。

欧阳嘉嘉意会，调侃道：“你早点说嘛，有些人啊可是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呢。”

王珍珍红了脸蛋，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妈咪啊！”

马小玲见气氛差不多了，应当干活了，不然光说废话不干实事，等到点了，罗开平直接一窝端带走。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布阵。”说着打开了特地为此次行动的购买道具套装，一一介绍工具性能以及安排大家分工。

别看东西没几样，布置起来一点都不省事，早上九点开工，硬是到了晚上七点，在天台铺上了大轮回地藏图，整体布置工作也算告一段落。

金姐和金正中也从一楼大厅将陆仁佳订的盒饭拎上来：“大家先吃饭吧。”

“好耶！”陆仁佳第一个响应，拍拍手上的灰尘就去帮忙分盒饭。

大家捧着盒饭大剌剌地坐在地上吃饭，马小玲一边检查着布置成果，一边对今晚的计划再次进行梳理：“罗开平的魂魄会在今晚12点从东南方向回来，就是嘉嘉大厦的大厅，到时候你们用手上的心灵蜡烛带到天台上，我就会帮他打开阴阳路，送他去轮回。”

为了配合马小玲的介绍，陆仁佳将盒饭放下，跑到道具箱翻出了心灵蜡烛，展示在大家面前。

“心灵蜡烛点亮后，鬼会跟着蜡烛走，而拿着蜡烛的人也会受到保护。”马小玲示意陆仁佳将心灵蜡烛拿给金正中，让金正中给大家打个样。

金正中等到了自己出场机会，立刻擦嘴起身，左手接过心灵蜡烛，右手掏出打火机，但无法点燃。

马小玲继续科普：“心灵蜡烛，顾名思义，是要集中精神，就能点着。主要就是靠着人气。你们慢慢试试。”

陆仁佳开始逐一发放心灵蜡烛，前面大家都还好，直到发放到况天佑的时候，他有些不想接。陆仁佳好奇道：“怎么了，又不收费，拿着呗。”

况天佑心情复杂，他倒是想接啊，但他半点人气都没有，如果靠尸气能点亮的话，他能让整个嘉嘉大厦都不用开灯。接不接蜡烛现在来说无疑是早点暴露和晚点暴露的问题了，最终他还是接过了那根蜡烛，揣进了口袋，如非必要，他将不使用该道道具。

金正中看到王珍珍、欧阳嘉嘉都顺利点亮蜡烛后，有些焦急，又闭上眼睛，内心反复念叨着：“求求你给我亮啊。”蜡烛倒是很给面子，在他念了三四声后亮了起来，金正中大喜，嚷嚷道，“快看，我的蜡烛也亮了。”

话音未落，蜡烛的光就灭了。

马小玲很满意金正中带来的授课效果，她就在等有人让蜡烛熄灭这一刻让她引出下面的话：“因为你一说话阳气就会外泄，蜡烛就会灭，所以你们在蜡烛点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说话。”

众人点头，决定做一晚上的哑巴，无声守护嘉嘉大厦。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句。

“你们要记住，罗开平已经变成了恶修罗，没有善良的那一面，他会找我们的弱点来报复我们，所以他一进入烛光，就立刻带他上来。”

况天佑找准机会一个箭步上前，不着痕迹的将口袋的心灵蜡烛重新放回桌边的工具箱里，问：“我们一个个去，还是一起去呢？”

“每次只有一个人下去拿着蜡烛引罗开平，如果两只蜡烛同时出现，蜡烛的威力就会抵消。”

所以参加行动的人越多越好，最起码某种程度而言容错率提升，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变大。

金姐看大家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了参与感，自己不说话显得没有认真听讲，于是提问：“那我们怎么知道有没有成功呢？”

“大家来这里。”马小玲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地图和几个灯泡，看起来很像改良后的大富翁桌游，“正中，你点亮蜡烛走两步。”

金正中立刻闭眼憋气，这次很好，才念叨了两声蜡烛就点亮了，他举着蜡烛大步超前，随着他的走动，某一个灯泡突然亮了起来且开始朝前滑动，他转身回去松了口气，心灵蜡烛与灯泡同时熄灭了。

简单易懂的操作展示，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

“只要灯灭了，第二个就去接力。而命运牌和接力牌会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而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魂魄只有一次轮回的机会，超过了这个时间，就帮不了罗开平了。”马小玲想了想，还是决定加个速成班授课结束语，“那大家好好休息，顺便内心复习一下流程，等到23:55正中就到大厅点亮蜡烛等罗开平。”

金正中点点头，手里捏着心灵蜡烛，表情相当虔诚。

陆仁佳则和金姐收拾大家吃完的盒饭，不仅要守护大厦居民的生命健康，还有卫生环境也不能放松，这是一名优秀的大厦管理员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虽然距离罗开平回魂还有两个钟，但金姐已经有些不敢下楼了，陆仁佳倒是无所谓，左右手开工提着垃圾袋就往楼下走。

今晚的嘉嘉大厦安静得可以用瘆人来形容，陆仁佳第一次发现走在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呼呼的风吹着门哐哐作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仁佳感觉到了今晚和平常夜晚确有不同，可以说回魂夜的气氛确实已经烘托到位了。

丢完了垃圾，陆仁佳又乘坐电梯上天台，她甚至还恶趣味的想，作为恐怖故事中鬼怪最爱使用的道具之一电梯，在今晚的行动中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是助大家一臂之力，更加高效的带罗开平上天台呢。

还是被罗开平利用，放倒几个热心助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