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什么?”玄秋甩开旁人拦着他的手,瞪着朱绍吼道,“听她说她想着怎么羞辱你吗!”
张冲离得远,坐在位置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也不怪玄秋会生气。
他们那群人本就是经历过那段屈辱的日子,被烙下奴印、被当作牲畜使唤、是杀是剐全凭人说,对京中那些个天天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达官显贵恨之入骨。
现如今是看在谢书安的面上才同他们合作的,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退让。
现在还想让他们扮作俘虏,那不是明眼着让仇人撕开他们的伤口再在上面撒盐吗?
即便是谢书安能忍,也不是所有的兄弟都能忍的。
再说了,此事风险极大,万一有人走漏消息,背叛了他们,那他们还当真就羊入虎口,叫人瓮中捉鳖了。
“哎呀,好啦好啦。”张冲起身走过来打了个圆场,摆手道,“总是为这事吵架也不是个办法。他都说了先听她说完,你先别急。来来来,都坐好坐好。”
说完,他拍了拍玄秋的肩,帮他将椅子拉好,陪着他坐在了一旁。
谢书安静静地偏过头看了朱绍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朱绍缓过神来,又在四下看了眼其他人的反应,坐正身子继续道:“自先帝的风疾加以来,先帝便将大多的事情都交到母后手上。母后趁着那段时间在暗地里先后换掉了朝里很多官臣,并通过权钱收买让她的心腹们都顶替了上去、。则城区的官臣是在我继位后换的,那些人说是她的心腹,但基本上均是她买来的。”
“用钱买来的心腹,看中的是钱,是利益,最怕的便是丢了这官职。”
“若是劳烦了堂堂纪将军帮他们捉人,显然是他们失职,先不说他们会不会让我们带人进去,将此事报到京中这一事他们定是不敢做的。为了掩藏此事,也只得赔着笑让我们进去,再找个借口偷偷处理掉那些俘虏,先斩后奏,你不说我不说,便无人知晓此事。”
“届时,我们从内部来个偷天换日,待他们发现异样,也已经晚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似是看着当前的气氛,欲言又止。
张冲倒是先开了口:“倒是个办法,也就你了解情况,能想得出这法子。”
张冲说得没错,这个方法若没有朱绍在,没有她脑子里对杨淑多年来所做之事的了解,断是想不出来的。
更加关键是,此行绝对比让他们直接进入呼和拉氏地盘要来得安全。
只不过,这是对朱绍而言。
对于还未完全信任她的泰关军来说,反而是最为危险的方法。若是被背叛了,承受的痛苦怕是比杀了他们都要沉重。
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仇人”,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我回去考虑一下。”谢书安盯着案上,微蹙着眉回道。
几个人又再商讨了一会儿,见没有其他的提议和要事,便各自散会了。
“我先回营里去了。”谢书安低声说了一句,随后拉开椅子起了身。
朱绍起初没反应过来他在同她说话,余光瞥见他好似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应了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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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安走出了偏室往营中走去,还没走出山房,便被玄秋拦住。
“谢书安。”玄秋蹙着眉,显然一副不悦的模样。
谢书安早料到路上会被他拦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顿了顿,又斟酌了片刻,开口道:“但是你下次有什么要吵的你私下再同我吵,不要当面对她动粗。”
玄秋此人从来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打小便被家里人教训要对姑娘温柔一点。
因此,此时此刻,他听到谢书安的话宛如是听到了长辈的训斥一般,气笑道:“她都敢提出那种建议了,你还护着她?!”
“我没有护着她。”谢书安正色道,“在场的难道有人提出了比她更好的办法吗?”
“她若是害你、背叛你怎么办?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那么信她!”玄秋说道。
“她要是想害我,想杀我,她早就干了!她又何必、”谢书安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话说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他脑海里闪过烛光下那道无人擦拭的泪痕,还有那轻柔却又发哑的声音,烦躁的心一下沉落,碎了一地。
她若想杀他,有多少个日夜能动手,又何必为他落泪呢……
谢书安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收回了话头,歉声道:“抱歉,你让我自己想想吧,我想好了再和你们说。”说完,便越过玄秋向山房外走去。
玄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不管他听没听见,只是对着他的背影,宛如忠告一般说道:“谢书安,你别忘了,那日在山上我们三人立的誓。你别忘了,所有人托付给你的,各自的性命、各自的愿望、各自的野心。”
谢书安走在跟前,没有停下,亦没有回话。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他想要天下太平,想要万家安宁,他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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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绍站在簌金住的偏房门外。
她原以为今日会上其他人会提到簌金的事,但直至议会结束都没有人提及,便在会下拦了张冲来问——
“张冲。”
张冲闻声停下脚步,面上还挂着他那放荡不羁的笑,回道:“嗯?喊我啊,小皇帝,我这什么风把你招来了。”
“你们前几日可有去见过簌金?”朱绍问道。
“有啊,我和玄秋去见了。”张冲回道,“只不过没问出什么。”
“没问出什么?不应当的,他那日分明……”朱绍蹙眉思索着。
“对,我知道。”张冲见她提到,便接话道,“那日你和谢书安去了,簌金还和你们说过关于袭击他们的那支队伍的事,只是又藏着不愿说全。我就想着拉上玄秋去拷打拷打他,看能不能逼出些什么,结果那家伙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说完,他一边回想着,一边狐疑道:“嘶……就是他一直嚷嚷着要见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只能同你讲。”
朱绍眼珠一转,道别了张冲,只身来到了簌金住的偏房。
“大人,皇上来了。”守在门口的下人见朱绍来,连忙去知会屋里的人。
簌金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看着景色,他身上的伤基本已经好了,这几日在山房中吃的喝的也一点没差,就是怎么喊都喊不来朱绍看他一眼。
现听闻朱绍来了,原本垂落的肩膀顿时一震,连忙从窗台边蹦跶起来,回头高声唤道:“陛下!”
他张开双臂向朱绍迎面走去,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
朱绍走过门前的圆椅,看着他的脸同他绕了一圈,唯唯不让他接近。
“金羌王这几日可好?”她找了个远点的椅子坐下,开口道。
“不好!”簌金见朱绍坐得这般远,一边抱怨一边往她那边走去,“陛下都好几日没来见臣了,臣托人去请陛下都没请来。所若陛下再晚些来,臣怕不是就快生出相思病了。”
朱绍心生疑惑,这几日她并未收到簌金要见她的请求,他又是托的谁人去请的?
但她未想在此事上耗太多心思,遂开门见山道:“我是有事来找你。”
簌金并未立刻接她的话茬,好似没有听见一半,顾左右而言他道:“嗯?怎么上次那个谢什么的太监不在?”
“谢书安。”朱绍回道。
“对对对,我还好奇今日陛下怎的自己过来了。”簌金说着,似是起了什么心思,挑起一边眉幸灾乐祸道,“莫不是做错事惹到陛下被罚了?”
朱绍没有理会他的戏谑,淡淡说道:“他也不是一直跟在我身边。”
簌金“哦”地拉长了尾音,似是别有用心地回味着这句话。
他走近朱绍,跪在她脚边膝行凑近,抬头虔诚地看向她,道:“陛下来寻我,可是为的上次那件事?”
朱绍垂眸看向他,颔首应道:“是。”
簌金眼角的笑容越发媚了几分,膝行至朱绍的脚边,手搭在她的大腿上支起上身。
他凑近朱绍的脸,将鼻息打在她如脂的脸颊上,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陛下可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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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朱绍坐在池子边呆呆地看着池中的锦鲤。
晚风拂过她的面颊,痒痒的让她有些犯困。
她不知在这坐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一阵脚步声从廊道转角不远处传来。
步履的速度有一点点急躁,敲打木板的声音沉闷有力,应当穿的是那双黑色的皂靴。
朱绍的耳朵细细地听着,心跳逐渐快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余光中。
她没有别过脸去看,只是装作没看见,又或者不在乎的样子,依旧盯着面前的这片池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梅花的香气飘荡而来,撩过她的身体,抚着她的脸引诱着她看过去。
那道身影陡然停在了门口,朱绍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悬在空中扑通扑通地跳着。
但那身影只是停了几息,便又转身要进屋去。
朱绍见他要回屋,蓦地开口道:“谢书安。”
本篇前几章剧情会多一点捏~需要走一点点剧情过渡~如篇章名,楚思篇会有点酸酸的qu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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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楚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