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四下无声,只有春虫的鸣叫从窗台的缝隙处传来。
半晌,朱绍长舒了口气,放松下耸紧的肩膀,这才任由嘴里的喘息放出了声。
梅花香不知何时盖过了原本的檀香味,将淡淡的栀子花香吞噬包裹,揉成了梅花的冷香。
猛烈的心跳还在继续。
朱绍伸手放在胸口上,握住自己那团软绵轻揉着,企图安抚浑身的躁动。
她身上还残留着方才被谢书安的气味,腰上、肩膀上、乃至整个上半身还留有被那双健壮的手臂禁锢住的感觉。
朱绍低着头看向握在胸前的手,脑海中想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手背上青筋凸起,宽大的手掌温暖有力,只需轻轻一握便能箍住她的腰。若是再用力些,定是会将她掐出一道道红痕。
室内的喘息声越来越沉,朱绍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掐得那团沉甸甸的云从指缝中漏了出来,怎么捞都捞不完。
吱丫一声,隔壁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朱绍转头看向将两屋隔开的那道墙,眼神中满是热烈的情绪,心中悄然生了些念想。
下次可不会再放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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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朱绍用完早膳便又溜进了军营中。
她今日没有戴兜帽,而是着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外面搭了件浅蓝色的半袖,头上半扎了个发髻,透着一副富贵人家的书生气。
昨日的事早已在营中传开,她穿行在人群中,接受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寻找着想见的那道身影。
就在她四下张望时,忽觉身后有人接近她。
“皇、皇上。”
朱绍闻声转头看去,唤她的人与昨日那个是同一人。
只见他手摸着后脑勺,微弯着腰行礼,似是要套近乎般对她说道:“皇上今日也来巡视吗?”
朱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人一身素黑布衣,额上绑了个护额,眼里含着笑,一副既胆怯又好奇的神色。
见他连着两日向她搭话,朱绍也不好无视他,遂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得了她回话,面上的笑意更甚,兴冲冲回道:“刘子息。”
朱绍点头回应,“你寻我有何事?”
刘子息怔怔地回道:“我……我就是觉得你很厉害,想同你请教请教。”
朱绍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未回应,便听那人继续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跟我们将军一样厉害的人!我以前总觉得,我要是能长到将军那么高,我是不是也能那么厉害。直到我看到你,这么小个身板也不输给将军,才意识到之前的想法都只是在找借口罢了。”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话有些大不敬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我说你身板小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地、单纯地把你和将军放在一起比较而已。”
不幸的是,此话一出,他骤然发现自己是越描越黑,索性拍了拍自己的脸,闭上嘴。
朱绍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眨了眨眼,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那人“啊”地疑惑一声,反应过来后兴兴开口道:“将军他真的很厉害的!当时我们各自逃命,每日担惊受怕地躲躲藏藏,是他把我们找了回来,在泰关那重建了村子。如果没有他,我们恐怕已经不知道死在哪了。他虽然每天板着张脸,但其实是一个很可靠,又很温柔的人,我们都很敬重他。”
他说得神采奕奕,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滔滔道:“不过皇上这么厉害,也难怪他会选择你。不久前,我们的计划还是谋权篡、”
他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噤了声,面色铁青地呆站在原地。
朱绍面上不动,心里倒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这样看来,原本他们大抵是要簇拥他当新的王,只是谢书安反悔了。
也难怪玄秋会有这么大反应。
她微微扬起嘴角,摇了摇头,给对方递了个台阶:“无碍,我知道的。”
听见她的回应,刘子息松了口气,原本僵硬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你想请教我什么?”朱绍开口欲缓和下气氛。
刘子息本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来找的她,见她竟主动开口,顿时眼神闪烁道:“我、我想请皇上帮我看看我的剑法!”
不远处,谢书安刚带着一队士兵练完今早的弓法,行至营地一处,忽见一个地方围了好些人。
他抬头想查看情况,甫一偏头便在一个个脑袋的缝隙中看见了朱绍的身影,不由得内心一惊,脚下抬步便要赶过去。
但路走到一半,他眼里紧张的神色逐渐缓和。
朱绍手里拿着木剑,正一边演示,一边同刘子息说着什么。
刘子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势,依样画葫芦地在空中比划着。
路过的人好奇地停下了步履,不知不觉间便围了上去,纷纷一脸认真地听着。
“原来是在教人。”谢书安松了口气,心中竟有些欣慰,“融入得倒是挺快。”
朱绍看着刘子息的动作,眨了眨眼,走到他的身后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比刘子息的小,只能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从上往下,在某个节点猛地调动了上臂的力量,剑身飞快地转了个弯。
一剑出落,弯月剑影。
围观的人不由得发出了“哇”一声的惊叹,就连被带着使出这一剑的刘子息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朱绍,兴奋道:“你真是太厉害了!能不能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朱绍被他抱了个猝不及防,呆呆地眨着眼,见他只是抱着她高兴地喊了几句,遂也没有推开他。
远处的谢书安身形一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墨色的瞳孔中映出了朱绍的手与刘子息握在一起的画面,白嫩的玉手覆在了对方的手背,指尖滑入对方的掌心扣住他的手指,一动一划,都靠的这么近。
他明知这只是练剑罢了,却又不知为何就是心生焦躁。
“谢书安。”
谢书安呆站在原地,思绪还陷入在这阵莫名的烦乱中,就连身边的人喊他他都没听见。
直至一道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才从那阵情绪中反应过来。
“玄秋?”
玄秋朝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到了人群中的朱绍,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来信了。十几日前,金羌的军队从西部边境进京,但是路上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现在整个队伍分崩离析。”
闻言,谢书言眉头一皱,追问道:“队伍散了?带队的是谁?”
玄秋拍了拍手里的密信,说道:“金羌的新王,簌金。他人现在失踪了,不知去向。”
“失踪了?!”谢书安惊道。
“嗯。”玄秋颔首道,“此事还在查,如若簌金真的死了,我们当前的计划就要被搁置。眼下士气大好,在事情没定下来前,先别说出去。”
谢书安会意地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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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日暮,黄昏的余晖笼罩在上空,将天上的云染成了昏黄的红色。
朱绍今日在军营里呆了一早,午时便被江澄瑞他们叫回了山房中去谈事。
来来回回折腾了许多事,午膳都未好好吃完,现在终于是能回屋里休息一会儿了。
“主子!”候在门口的碧娟见朱绍回来,兴冲冲地迎了上去,“主子,晚膳备好了。主子午膳都没好好吃完,我怕主子饿坏了,便让厨子晚膳多做了些。”
朱绍点了点头,伸手让碧娟扶着她进了屋。
她听着碧娟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事,劳累了一日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一手架在案上托着脸,微眯着眼听着。
徐徐春风从门外吹进屋内,带着白日的余温拂过朱绍的脸,吹得她有些犯困。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正欲叫碧娟挑个菜喂她,却在下一刻猛地感受到背后传来一瞬的杀气。
朱绍陡然起身,撞倒了身下的圆椅,倏地一把将碧娟的身子往下压,喊道:“当心!”
就在那一瞬,空中闪过一点白光,随即在她们面前的柱子上扎入了一块刀片。
刀片在柱子上嗡嗡地晃着,表面带着的不明液体滴落在地。
碧娟看着地上被割断的几簇头发,惊魂未定,双腿发软地摔坐在了地上。
忽的,一道黑影从窗中飞快地闪出,窜进了窗外的林子中。
“休想跑!”朱绍拿起佩剑,朝着那道黑影逃跑的方向追去,跟着一起翻出了窗。
“主、主子!”碧娟见她追了上去,拖着发软地腿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大声地唤她。
朱绍脚下未停,只是回头大声嘱咐道:“把谢书安叫来!”
说完,便消失在了林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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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士兵们正准备着晚膳,大家一言一语地说着,其乐融融。
“你找谁?”忽然,人群中一个士兵正在同一名女子说着话。
碧娟发着抖,害怕地经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她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到处都是男人,心里惶恐不已,颤颤巍巍道:“我、我找谢总、谢书安。”
她吓得不轻,说话哆哆嗦嗦地让人听不太清楚。
对方只好皱着眉又凑近了些,问道:“你说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我、我找!”她鼓足了勇气,抬高音量说着,忽然被人打断。
“碧娟?”谢书安远远看到这边的异样,遂上前查看,未料竟是碧娟,“你怎么在这?”
“哦,老大,你认识她啊,她说她找人。”士兵说道。
谢书安心想她大抵是见天色晚了,朱绍还没回去,遂来寻的人,开口同她说道:“皇上不在这。”
碧娟盯着他的脸,情绪骤然激动了起来,眼泪哗哗直落,跑到他跟前说道:“谢总管,谢总管!”
见她如此,谢书安眉心一蹙,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怎么了?你冷静点,好好说。”
碧娟吸了吸鼻子,极力控制住自己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我和主子在屋里遇到了刺客,主子自己追出去了。”
不知为何就是心生焦躁
为什么呢~你说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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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折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