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安神色一愣,问道:“你见到他了?”
“嗯。”朱绍颔首道,“傍晚进这山房时在廊道上遇到的。”
她抬眸瞄了眼谢书安,试探道:“他是你什么人?”
感受到朱绍投来的视线,谢书安回过神来,斟词酌句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张冲还有玄秋,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本来想着见面了再同你介绍,没想到你倒是先见着了。”
他看着朱绍紧紧盯着他的双眸,琥珀色的瞳孔在烛光下被庇护在了长睫的阴翳中,恍惚间竟被他从中看出了一丝失落。
他心头一紧,不觉把身子压低了些,问道:“他……同你说了什么吗?”
梅花的香气伴着衣料窸窣的声音飘向了朱绍的鼻尖,裹着将将沐浴完的温热湿气在朱绍的脸上抚了一下。
朱绍看着那双墨色瞳孔中隐隐流露出的担忧神色,心中莫名生出了一分喜悦。
她眨了眨那对琥珀色的眼睛,移目否认道:“没有,他就是跟我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了。我见他好像知道我的身份,觉得好奇,便问问你。”
听她这样说,谢书安未有疑它,只是舒了口气,又同她多说了几句过几日的安排,便起身要离开了。
他将跨过门槛,忽又想起军营的事,遂转身嘱咐道:“营里人多,又在山林周围,如果没有要事,你便不要进去。有事找我,便托人来寻我就好。”
他们两人面对面说着,廊道前的几棵竹树将周围的视线挡得东零西碎,丝毫没注意到此时那片竹树后方正站着的玄秋。
玄秋路经此院,忽闻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遂驻足而望,发现竟是谢书安正在与朱绍说着什么。
他见谢书安微微低着头,弯下身子去听那小皇帝的声音,不禁眉头一皱,心生诡异。
“诶,原来在这啊。”一道声音从庭院外传来。
一路走在玄秋身后的张冲跟了上来,见谢书安在院中,抬声唤道:“谢书安!找你好久啦!走!哥们儿喝酒去!”
闻声,谢书安这才注意到庭院外的两人,回头应道:“你们先走,我这有点事,等会就到。”
说完,他对朱绍摆了摆手,“我走了,你忙吧。”转身就走。
朱绍看着他走了几步,那股失落的感觉又缓缓的漫上心头,下意识抓住了谢书安的袖子。
谢书安脚步一停,转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了?还有事?”
朱绍从那股失落中回过神来,目光四顾,一时不知该如何糊弄过去。
初春虫鸣,暖风吹过,月下竹影婆娑,四下安静得只剩竹叶相磨的声音。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谢书安见她久久没有话语,开口打破了这段沉静。
他细细看了眼她眼底的倦意,想起她方才还在看那堆了一桌的文书,心头一软,又再柔声劝道:“行了两日车,你睡得不好,今日早点歇息,明日我再来寻你。”
玄秋仍站在那,他的视线扫过朱绍的脸,又扫过谢书安的侧脸,最后落在了朱绍抓着谢书安袖子的手上。
他看得越久,那心中生起的疑惑便更甚。
就在他皱着眉将视线扫过两人对望的双眸时,忽地被往回走的张冲一把拉了过去,“玄秋,你杵在这愣着做什么啊!我们先走!来来来,走走走!”就这么被张冲推着去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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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中,士兵们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什么,见谢书安远远走近,陡然围了上去,一个个哭天喊地道:“老大!呜呜呜呜呜老大!”
谢书安被这一个个喝醉得咿呀乱叫的酒鬼围了个水泄不通,皱着眉嫌弃道:“做什么做什么!别扯着我腿!你!诶、你!别拉我!”
其中一人凑到他跟前,涕泪连连地抓着他的肩膀,放声大喊:“老大,没想到,没想到你为了我们,为了我们受这么多苦!”
谢书安一头雾水地听着,心想莫不是张冲将他先前在宫里做的事当做了茶余饭后的闲聊又说给了他们听,于是展了展眉,浅浅吐了口气安慰道:“什么吃苦不吃苦的,事情办成了就好,你们也不容易。”
“呜哇哇哇!”话落,他们竟哭得更大声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说道,“老大,没想到你、我们、你、”
谢书安本来见他们因为他哭成这样,心里还有些感动。
但见眼前这人声泪俱下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遂无奈地说道:“没事,你冷静点,你们派个能说话的出来行吧。”
“老大!”突然,人群中窜出了一个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痛哭流涕道,“我们没想到,你为了我们,竟然在宫里给人当男宠!呜哇哇哇哇!”
“……哈?”谢书安茫然不解地听着这句话,眉头皱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脑子里一时没消化得了,“你说什么?”
“男宠啊?”
他们你看你我看我,面面相觑,将那疑惑的眼神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谢书安。
“老大你不是在宫里给人当男宠吗?男宠……不就是……不就是用身体……用身体……”那人哆哆嗦嗦地说着,说到自己都快哭了出来。
“……”
谢书安听着这匪夷所思的话语,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半晌,他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挤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和善笑容,问道:“你们听谁说的?”
跟前的人抽了抽鼻涕,嘴里弱弱地飘出了两个字:“张冲。”
谢书安的右眼皮跳了跳,握紧了拳头,压下心中的火气,继续问道:“他现在人在哪?”
一群人顿时止住了哭声,齐齐地指向不远处的帐子,说道:“那里。”
谢书安笑脸盈盈地颔首道了声谢,众人看着他朝着那帐子的位置动了身,分开往两边让开了个道,看着他气势汹汹的背影,嘴里还咬牙切齿道:“张冲,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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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子中,张冲和玄秋两人正围在一张矮桌前喝着酒。
忽然,帘子被人一把掀开,出现在那帘子下的是谢书安那张怫然不悦的脸。
张冲看着他瞪向自己的双眼,心知他传的那些话想必已经进到他的耳里,放下手里的酒杯笑道:“哎哟,我就跟你开个玩笑!我总是跟你说的,你这个脸老那么臭,小心没女人喜欢你!”
谢书安甩开他的手,拉过一旁的垫子一同坐在了矮桌前,抢过他手中的酒,拿了桌上那个没人用的酒杯给自己斟上了一杯,懒得理他。
“我今天见到那个小皇帝了。”玄秋突然开口道。
谢书安拿着酒杯的手一滞,抬眸看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身材魁梧的奇女子,结果一看,竟然只是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一旁的张冲伸手将酒壶拿了过来,一边斟酒,一边笑道:“你别看那小姑娘弱不禁风,打起架来可厉害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比划道:“你今天没去,没看见。她出刀不够长,砍不到人,竟然就这么在马背上用脚硬生生将那剑强行踢了出去。可把我们都看傻了!”
谢书安拿起筷子往碟子里夹了几个小菜,头也没抬地默默吃着。
玄秋嫌弃地看着张冲张牙舞爪的模样,偏头看向另一边的谢书安,继续道,“谢书安,你这阵子呆在她身边,没觉得她有什么异样吗?”
“嗯?”谢书安疑惑地顿了顿斟酒的手,问道,“你说谁?”
“那个小皇帝。”玄秋回道。
谢书安正夹着一颗咸花生往嘴里塞,闻言手上的动作一滞,皱眉一边思忖着,一边慢腾腾地说道:“没……有……吧?”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玄秋,说道:“你说哪方面奇怪?”
玄秋双手交叠抱胸,正色道:“我是问她有没有背信的异样。”
闻言,谢书安目光沉凝,轻轻吐了口气,拿起筷子在碟子上戳齐,一边夹着菜一边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没有什么异样。她赶了两日车,没睡好,我让她今夜早些歇息了,等明日她好些,我再带你们去见她。”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张冲和玄秋正用着各自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说出这样贴己的话,自顾自地拿了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了起来。
玄秋默了默,突然开口道:“谢书安,你是不是跟她上过床了?”
谢书安手头的酒杯一抖,喝到嘴里的酒猝不及防地呛了他一嗓子。
一旁的张冲近乎敬佩得五体投地,一边用力地拍着玄秋的背,一边笑道:“我.草!我.草!牛.逼!还是兄弟你牛.逼!竟然问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书安被呛得咳了好一阵,一边喘着气,一边诧异道:“你、咳、咳咳、你在说什么?!”
玄秋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动作,上下打量着他这幅狼狈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反应这么大,看来是做过了。”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啊?!”谢书安才将将缓过气来,听到玄秋这话,顿时耳垂通红。
玄秋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盯着谢书安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喝了酒而发红的脸,直言道:“那你自己说,你跟她做了没,做到哪一步了?”
大玄哥,您放过谢书安吧,他摸人家小手都要羞到觉得自己是边台了,您怎么还想带他上高速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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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剪春(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