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迁盯着信封上“沈京墨”三个大字。
他虽不识字,却也觉得这字写得分外漂亮,走笔龙蛇游刃有余,单看这手字,就能想象写信那人是何等光风霁月。
沉默半晌,他捏着信举到眼前来,手腕一偏,递向谢遇欢。
“得嘞,保证看完给你恢复如初。”
谢遇欢欢喜地把扇子往胳膊底下一夹,抬手来拿信。
可他指尖堪堪挨到信封时,陈君迁却反悔了,将信收回去叠了两下,放进了怀里。
谢遇欢手顿在半空,失望地撇了撇嘴。
“你见过这个傅修远?”陈君迁正色道。
“这倒不曾……”谢遇欢侧目一瞥陈君迁故作不在意的表情,“不过在上京时确有耳闻。听说傅公子三岁七步成诗,五岁一画难求,十岁舌战群儒以至偌大上京城竟无一人能与他辩上三轮。而且傅公子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就是潘安再世,只怕也比不上他分毫。”
陈君迁听着谢遇欢眉飞色舞地讲述,脸色越来越黑。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危机感?”谢遇欢终于说完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要不我还是替你看一眼吧,万一是什么倾诉相思之情的信,你就当没收到嘛。”
陈君迁白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把信交给他,起身走了。
*
当天下值到家时,沈京墨不在屋里。
陈君迁在东屋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心道以她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去谁家做客的,加上今日提及了萧景垣,他心中一紧,当即便喊陈川柏过来。
后院门打开,出来的却是沈京墨。
“大……郎君,小叔在收药,可是有急事找他?”
她不想无事可做,正好今天陈大和陈川柏采了些新药回来需要晾晒,活儿不累,她便一起来帮忙了。
见到沈京墨,陈君迁这才放下心来,摆摆手向她走去:“不找他,找你。”
说着,他将怀中的信交给她:“说是上京来的。”
听见上京二字,沈京墨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在来永宁县的路上给傅修远写过一封信,告知他自己的去向,也拜托他务必要将沈家的结局告诉她。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夫家在何处,只好让他将信送往永宁县衙,她会给衙役塞些银子,帮她注意着信来。
原以为永宁县偏僻,少有人来,这信得要些时日才能到,没想到他竟然通过官驿来送私信,半月左右刚好送达。
沈京墨的手上沾着些药材上的泥土和潮气,她也顾不得许多,在裙上擦擦手,急急接过信去。
陈君迁眼神略微一暗——她爱干净,这几身衣裳平日爱惜得紧,今日竟用做巾子擦手,而后才肯将信拿走。
傅、修、远。
他倒要看看这信里写的是什么。
沈京墨接过信去正要拆,却感受到陈君迁过分殷切的目光,正紧紧凝聚在信封和自己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上。
她的动作突然就僵住了。
眼眸上抬,她对上陈君迁的视线,默默把信放了下去。
她也说不清原因,但当着他的面拆傅修远的信,总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陈君迁眼见她把手放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问:“不看看么?”
“……后院还有些药材需要铺开,我帮小叔做完再看。”
沈京墨说完转身就走。
陈君迁立刻跟上她的脚步:“我也去。”
她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看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由着他去了。
后院的空地不大,陈川柏已经铺了小半座院子。陈君迁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京墨身后铺药,她总觉得他今天的眼神很奇怪,似乎对她那封信上心得有些过头了。
等收拾好了后院,沈京墨回屋,陈君迁依然跟着。
她脚步匆匆,手伸到袖中紧紧攥着那封信,走到了屋门口,才转过身来小声提醒他:“大人昨晚说,今日要在茅房里修个放蜡烛的烛台来着……”
陈君迁一咽。
他确实说过,而且这事也的确很重要。
但是傅修远的信也很重要!
他在烛台和信中摇摆了半晌,终于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就算说几句文绉绉的情话又怎样?盖好茅房让她起夜不害怕才是要紧的大事!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傅修远会吗?
沈京墨看着陈君迁拿上工具去干活,这才进了屋点上蜡烛,手忙脚乱地将信拆了,细细读了起来。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陈君迁就在茅房墙壁上砌了一个巴掌大的平台,用来放置蜡烛或其他易掉的小玩意儿,然后将工具一收,进了东屋。
信纸摊开摆在桌上,沈京墨坐在桌前痴痴望着上面的字出神。
陈君迁从她的表情瞧不出她的心情,于是坐到她对面,试探着问:“信里说什么了?不开心?”
沈京墨像是刚刚意识到他来了一样,慌忙将信叠起来,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丝笑意来摇了摇头。
“是我一位京中故人的信,说圣上开恩,将我母家的杀头之罪改为全族流放,算来已经启程三五日了。”
陈君迁一怔:“那……这是好事啊?甭管去哪,至少一家人都活下来了。”
沈京墨眼眶微红地看着他,抿唇笑了一下。
家人活着,她当然高兴。可看完了这封信,她却又高兴不起来。
她盼了十多天他的回音,却没想到信里只有寥寥数语,语气生疏,言简意赅,除了她所托之事外,竟连一句多余的问候都吝啬于对她说。
但若只是如此,她尚不至于如此难过。
沈京墨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信末,祝她与夫君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他怎么能这样?
她为何嫁给陈君迁,他不可能不知道!虽然她也明白,自己此生已经注定与他无缘,但青梅竹马的情分仍在,她以为就算她嫁给了别人,他至少……
至少不要这么快接受。
还有他的祝福,她统统不想要!
但这些话她没有告诉陈君迁。她虽感到万分难过、委屈,但都与他无关,何况能嫁给他,已经是她不幸中的万幸。
她只是……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陈君迁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也看得出她心情低落。
他想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沈京墨不知他要去做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眼里又蓄起了泪。
但他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小坛酒。
“咚”的一声,酒坛子和两只碗被他豪爽地放到桌上,动静把沈京墨的泪硬生生吓了回去。
她抬起眼来,被泪水打湿了的杏眸写满了不知所措。
酒是成亲那日剩下的,陈君迁倒了两碗,一碗推到她面前:“既然是好消息,就该庆祝庆祝。”
沈京墨看着这碗酒。
她不善饮酒,虽然上京的贵女们都爱喝上几杯各种花酿的酒,她却从来不肯沾——
少时她不知酒的厉害,偷偷尝过一勺不算烈的桂花酿,虽不觉得多好喝,却还是在好姐妹的撺掇之下又喝了一大杯,结果不一会儿便醉得满口胡话、走也走不稳,险些一头栽进不放心来寻她的傅修远怀中。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酒醒后,被还是少年的傅修远板着脸轻轻敲了下额头。自那之后她便再也不喝酒了。
但如今看着这一碗略有些浑浊的酒,她突然有些口渴。
陈君迁说得对,父母健在,虽然流放路途遥远又艰险,但至少还活着,活着,就有盼头,就总有重逢的机会。
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比她的情爱重要得多的好事!
她该喝!
沈京墨深吸一口气,端起酒碗来,猛地灌了下去。
“哎!”陈君迁想要制止却为时已晚,一大碗灼热的烈酒就这样被她一口气喝了下去。
“嘭”,沈京墨将酒碗摔在桌上,弯下腰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喉咙像是被火烧着、被刀刮过,又热又痛。她咳得满脸是泪。
酒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陈君迁急忙来拍她的背,直到她不再咳了,才担心地坐回去,却把她的酒碗撤走了。
“我还想喝。”她抓住酒碗另一端与他僵持。
“……这酒很辣,你这样喝会喝坏了身子。”
许是酒劲上头,沈京墨双颊通红,胆子也大了许多,抓着酒碗不放:“我高兴,想喝!”
陈君迁这下也看出来了,她心里肯定憋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没告诉他,却想借酒发泄。
他拿酒的手一顿,拗不过她,又给她倒了一碗底的酒。
沈京墨也不介意酒满不满,端起来就要喝,却被陈君迁一掌扣住了碗口。
她抢了几下没抢过来,抬眼瞪他。
头一回见她这样生动的表情,却是在这种时候,陈君迁哭笑不得,将酒坛放到了地上远离她。
“信里还说什么了,怎么委屈成这样?”
“没委屈……我爹我娘管家翠蝉都活着,我高兴!”她噙着泪笑起来,仿佛这样就真的不难过了。
陈君迁见她不肯说,轻叹一声,将酒碗一放,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干什么?”
他把地上的床褥踢到一边,空出一大块空地来,松开她手,摆出了一个跳舞的姿势。
“不知道上京什么样,但在我们永宁县,家里有好事,是要跳舞的。”他笨拙地跳起来,动作一点也不好看,甚至还有几分滑稽。
沈京墨起初不解地看着他乱跳,也禁不住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试图拉住他叫他别跳了。
陈君迁却一侧身躲过她的手,围着她转起圈来。
“笑话我?我跳得不好看?不可能!以前谁家要做法事,跳大神的都是我!行家里手!”
他说完,“不服气”地拉着沈京墨一起跳了起来。
沈京墨一开始不肯,但架不住他跳得太开心了,她也忍不住学着他杂乱无章的舞步一起跳。
到后来,她竟跳得停不下来了。
素白的衣裙旋开如一朵盛开的花,她边跳边笑,撒开了陈君迁的手,独自在屋中飞快地旋转起舞。
陈君迁后退几步,将空间留给她,双手给她打着拍子,微微松了口气后也看着她笑了起来。
可他刚一放松,就听沈京墨一声惊呼,不知为何失去平衡,朝着他这边跌了下来!
“小心!”
陈君迁扑上前去,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却被她绊住了脚,抱着她一道向后摔去,两人叠在一起跌到了床上。
她的床铺得很软,带着与她身上一模一样的淡淡香气。
陈君迁缓了一瞬,忙低下头去看她:“受伤了么?”
沈京墨像是受了惊吓,趴在他胸口喘/息了一会儿,一下子笑了出来,边笑边摇头,还把头抵在他颈窝一蹭一蹭的,声音带着醉意:“好玩儿!”
她柔软的碎发摩挲着他的下颌和脖颈,陈君迁呼吸间满是她清浅的发香。
见她没伤着,他总算放下心来,可马上就又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轻盈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随着脑袋的磨蹭,整个身子都在一下下晃动。
……他是个男人!
意识到异样,陈君迁一把按住了她动个不停的纤纤细腰,声音微哑:“……下去吧。”
听见这三个字,沈京墨猛地止住了动作,抬起头来,一双清凌凌的醉眼盯着他,嘴一扁,很快便蓄起了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君迁只得狠狠咬牙:“……听话……”
下一刻,沈京墨的手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将他抱得更紧了。
陈君迁:!
他按在她腰后的手难以自制地轻轻摩挲起来,另一只手摸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他。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是他肖想了三年的梦中人。
他强绷着最后一丝克制与理智,粗粝的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红润的唇,喉结艰难滚动,哑声警告她。
“再不下去的话,今晚可就下不去了。”
宣传一下预收,文案在专栏哦~
《朕与寡嫂》:
皇兄不死,皇嫂怎么能为我所有?
(关于我曾和男主有婚约但睡了他哥可是和他哥结婚当晚他哥谋反被杀了男主登基了我成了男主的寡嫂兼地下情人后我发现我怀了他哥的孩子这件事)
占有欲极强的疯批x美艳寡嫂
*
《她说爱孤是演的》:
孤不信!!!
王爷遭人下蛊,唯一的活命之法是和心爱之人阴阳调和,但王爷母胎solo没爱过人,于是皇后花重金雇人来勾引王爷帮他解蛊
女主就是那个小倒霉蛋儿
男主视角的故事是这样的:
一开始:王府里突然多了一个长相清秀性子活泼的姑娘,平平无奇的女人
后来:她冲我笑,她为我花心思,她爱我,她好像有点好看,不确定,再看看
再后来:孤也爱她
后来的后来:什么?她说爱孤都是演的?孤还不如一百两黄金?!孤不信!
女主视角是这样:
伺候狗男人第一天,想跑路,算了,为了我的一百两黄金再忍忍
伺候狗男人第二天,想跑路,算了,为了我的一百两黄金再忍忍
伺候狗男人第三天,想跑路,算了,为了我的一百两黄金再忍忍
……
两个母胎单身先do后爱但纯爱的小故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