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军请在此等候,奴婢已经给小姐去通传了。”
“我看她根本不敢出来见我,祁雪!你给我出来!”
祁雪一推开门,便见到桐狄娇小的身躯挡在昂藏七尺的叶楸白面前,螳臂当车却又毫无畏惧的模样。
叶楸白耳朵尖得很,听见了祁雪关上书房大门的声音,一个箭步冲过来,怒目圆睁问道。
“你还有闲情雅致躲在这儿看书?”
叶楸白驰骋沙场多年,周身自带的骇人气场并没让祁雪露出丝毫怯意,反而平静地行了个礼,淡淡问道。
“叶将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叶楸白见她波澜不惊,怒意更盛,朝她逼近了几分,挑眉沉声道。
“我所为何事你会不知?带你从东宫私逃出去,留下满地死伤侍卫和侍女,你那情夫,好大的本事。”
听他出言不逊,祁雪嫌恶地皱了皱眉,冷眼射向他。
“叶将军慎言。我难道是太子殿下的囚犯?回个家还要被称作私逃?还有,若救我于水火的人都能被污蔑成情夫,叶将军现在这般罔顾礼法闯进我府中内院私自见我,难道也是对我有意?”
说着还挑衅似的又近了他几分。
叶楸白后撤一步,保持两人的距离,冷哼一声道。
“我曾想象过,值得殿下此生真心对待的女子,该是如何光风霁月,纯真良善,没想到竟是这种不知廉耻、满嘴胡言之辈。”
祁雪啐了一口。
“我是虚伪小人,难道他就是真君子?他若不心虚,怎不亲自来找我对峙?”
叶楸白露出一副不知道你是没脑子还是没良心的表情来。
“前几日东疆传来急报,说江对岸的储备军队有所异动,全朝上下都在筹谋对策,而凤栖殿那边的皇后娘娘又时常召殿下去参见,他可谓是朝堂后宫两头跑,再加上你们的婚事大大小小他都坚持要亲自把关,整日里连觉都睡不上两个时辰,你让他来找你?”
“东疆?与那边不是休战多年了吗?”
祁雪一愣,此事机密,梁宥然又从未和她提过,她确有不知。
“谁知是真心求和还是韬光养晦,人心都有看错的时候,更何况一个国家。”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祁雪难得默然,没与他争辩。
“殿下自小孤独惯了,向来是个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昨日东宫里发生的事,若不是他在宫里晕倒,我亲自将他送回家中,逼着一个小侍卫跟我说了来龙去脉,他肯定不会与我吐露半个字。”
叶楸白停顿了几秒,叹了口气,似是想要为自己刚刚的莽撞道歉,却终究没说出口。
“明日我便会披盔戴甲带领十万大军赶赴东疆,我自诩是殿下为数不多的交心好友,容我多嘴一句,祁姑娘既是未来的太子妃,此时也该承担起肩上的责任,替殿下多少分忧些,至少,帮他去多探望探望皇后娘娘,他看着心里也高兴。”
祁雪心软了软,但还是犹豫着,没有回答。
“祁姑娘,纵然殿下他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对你是动了真感情,我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如此重视,连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放在心上。现在他正处于内忧外患之困境,于情于理,你都不该这样对他。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就算我叶楸白求你,此时他需要一个人站在他身边。”
祁雪脑海里闪过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的点滴,虽然是一场误会,但她能感受到他们是真心换真心,更何况如今还没想到退婚的法子,就算是做戏,她也得咬着牙把这场戏的表面功夫做的漂亮些。
终是咬咬牙道。
“备车,去凤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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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内。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一寸划过泛黄书页上的陌生文字,新鲜纸张上逐渐爬满熟悉的语言。
不知过了多久,承影长呼一口气,仰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肩上的伤口一涨一涨地生疼,似是正在长出血肉。
他小心拿开镇尺,捏着薄薄的一张纸对着光抖了抖,然后一边吹着未干的墨迹,一边读着其上有些字句不通的段落。
毕竟是逐字直译过来的,不可避免地有太多不准确的地方,承影只能依靠联想来拼凑出完整的信息。
大概是说,这与玉玦相对应的图案是晋国世族褚家的家徽,褚家世代为公,为晋国子民的安居乐业而鞠躬尽瘁,是深受百姓爱戴的世家大族。
而最后一段文字,在原书页上看起来墨迹更为新鲜一些,若不是承影几乎贴在脸上仔仔细细地察看,几乎看不出差别。
这段信息也是让承影最不理解的,信息极为混乱,好像还扯上了南越国的事,什么褚家,郭家的,还有一个他没翻找到的文字,应当也是某个家族。
承影苦思冥想了半天,师父让自己找寻到玉玦的另一半,其目的是拼凑出其完整的图案,而要这图案是为了找到玉玦的主人,现在看来,这主人应该是晋国的褚家后代。
师父从小培养他做个杀手,不断为他无声无息地杀掉许多隐于市井的人,由此不难猜到,师父应当是有仇家的,而这玉玦的主人,应当是他最恨,最想手刃的人。
他前几日杀的那人,提到了晋国的黎瑾,难道师父就是那人?怀着灭国之恨在晋国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找到仇敌得以复仇?
既然师父能想到伪装蛰伏,那仇敌也定会想到,不会高调行事,换一个身份和姓名,这样想来,那个没译出来的,与褚家和郭家写在一处的陌生文字,才是解题的关键。
褚这个姓在南越国极为罕见,他从未听闻过,而郭……
想到这,承影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词。
郭阳公主。
高继昌曾给他们讲的褚家公子与郭阳公主的记忆涌上心头。
看来这褚家的后代念着先祖与郭阳公主的情义,说不定在身份上借此做了巧思。
承影抓起笔,在空白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褚”“郭”二字,试图寻出端倪。
看着纸上混在一起的两个字,承影突然瞳孔张大,如中雷击,颤抖着手将两个字的左右偏旁拼到一起。
“祁”。
“不可能……怎么会……师父穷极余生,心心念念要杀的,怎么会是……祁家。”
承影不敢继续细想下去,抬手将那被写画得杂乱无章的纸扔进火里,看它一点一点被烧的消失殆尽,终于平静下来心绪。
他将厚重的典籍放回原处,然后又将原本撕下来的书页和写满译文的纸张叠在一起,折好揣进怀里。
此事在他与祁雪确认清楚之前,切不能让师父知道。
“承影少侠,你出来了,快回房。”
桐狄奉命在府中守着,没有随祁雪一同入宫,见到承影终于从书房中出来,看着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上前迎去。
“泱泱呢?”
承影在祁雪不在的时候,眉眼总是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虽美貌如谪仙,但总是让人见了就后背泛寒。
桐狄一边遮挡着他以防别人发现,一边将他往祁雪房中领,漫不经心答道。
“入宫去了。”
“入宫?”
承影站定,凛然问道。
桐狄打了个寒噤,方反应过来失了言。
“突然入哪门子宫?又是东宫?”
面对承影的咄咄逼人,桐狄根本没有撒谎的力气,只得弱弱道。
“小姐她,去宫中凤栖殿探望皇后娘娘了。”
“非亲非故的,泱泱哪有义务去探望她?”
桐狄小心地抬眼睨了下他的神态,犹豫再三,小声提醒道。
“皇后娘娘,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啊,她近日病重,小姐理应去探望的。”
这一句话,让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承影心中又翻涌起来。
方才温存了一日,就让他得意忘形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祁雪如今是待嫁之身,而要娶她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和他生着一样面容的太子。
接二连三的谜团让他头痛欲裂,而直觉告诉他,师父必定知道些什么。
拖着残破的病躯,承影转身就朝马厩走去,随便拽出一匹马就欲从后院的小门离开。
他大步流星,惹得桐狄在后面小跑着追,见他不辞而别就要走,愤愤地喊了句。
“你不等小姐了!”
承影身形一顿,犹豫了下。
成婚一事,自见面以来他从未听祁雪亲口提过,零零碎碎的信息,也多是来自与那个小丫鬟的失言。既然是她不想说的事,他绝不多问,就如她为何会被囚禁在东宫一样,他只管守好她的安全,只要是陷入危险,不论何原因,都是他没保护好她的过错。
而反过来想,祁雪的不解释,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吗?
她没想到解决的办法,没法给他一个交代。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来解决。
下定决心,承影义无反顾地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霎时间尘土飞扬。
匆匆赶来的桐狄吃了一嘴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拧着眉叉着腰恨恨跺了两脚。
“把人看丢了,这叫我怎么和小姐交代。”
前面埋的伏笔要一点点填起来啦~有没有小宝猜到“祁”姓的设计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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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褚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