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起,屋内烛光微颤,直映得人眼波盈盈,含情脉脉。
这次明明是祁雪先撩拨的,可偏偏自己的呼吸先不争气的急促了起来。
承影虽不懂其中情意,但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也让他感到触电般的感觉,从两人接触到的皮肤酥酥地往全身传去。
他一时有些羞恼,大手将发丝往上一抛,别过头去,压声道。
“那便不管了。”
“嘶——”
祁雪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他又赶忙转过头来察看,原是一缕发丝缠绕在他袖扣上,被他猛然一收手扯得生疼。
经此变故,两人只能继续维持着这样的距离。
祁雪弯着腰实在是感觉身子酸软,于是慢慢从凳子上滑下来准备蹲坐在地上。
她一动承影便知她心思,反手掏了个软垫塞在她臀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祁雪全心全意只在打了结的头发上,没有注意到。
“怎么,解不开啊……”
“我来试试。”
承影见她迟迟没有进展,便也出手相助。
祁雪没来得及松手,一时间十指交错,像轻柔的羽毛擦过一般,隐隐发烫。
“好像比开始时缠的更紧了些。”
承影眉间微蹙,抬了抬手,找了个烛火更亮的地方继续。
刚刚祁雪急促忙乱的手法确实让发丝更乱了些,相比之下,承影的手法轻柔了许多,细软的青丝一圈一圈绕在他手指上,勒的他本就骨节分明的手指隐隐发白。
祁雪看的脸颊发烫,倒是比他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算了吧,我去拿剪刀。”
说着正欲起身,又被他低声喝住了。
“别动。”
祁雪身形一愣,又乖乖坐了回去。
似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强硬,承影复又柔声补充道。
“别急。”
他的话好像有某种魔力,让祁雪的心安定下来,和他一起慢慢地感受时间的流逝。
“好了。”
没一会儿,绕在他指间的发丝就轻轻柔柔地滑落下来,柔顺如初。
祁雪将那缕头发握在手中,捋了捋,好似还留有承影的温度。明明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怎么在承影手里那么听话。
“睡觉吧。”
承影往旁边挪了挪,给她和床第之间让了条路。
祁雪细若游丝地应了声,脱了鞋子钻入被子,蒙住大半张脸,背过身去。
隐约听见承影那边发出细细簌簌的被子声,约莫他也躺下了,于是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露了双眼睛偷偷打量他。
他也是背对着自己躺着的,肩上露出一条剑柄,估计是怀里抱着佩剑,虽然盖着被子,但也不难看出他姿势的轮廓,躺的直直的,倒像他的风格。
怀中抱着他的重量还铭记于心,明明就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却恍如梦境一般。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承影猛然回头,正好和她的眼神撞到一处。
“怎么还不睡?”
身体已经疲累极了,但脑子却清醒的很,毫无睡意,很明显是因为眼前人的缘故,但祁雪却说不出口,只能左右乱看一圈,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嗯……你怎么留了根蜡烛,不亮吗?”
“全黑的环境下我睡不着。”
承影眉尖微蹙。
“你习惯不点灯?那我去吹灭。”
“哎,不必。我就是好奇,问问。”
问题本就不在那小小的光亮,祁雪哪肯让躺好的他再起身。
承影闻言又照着原来的姿势躺好,连被子上的褶皱都没变。
“你胸口,还疼吗?”
看着他宽厚的后背,祁雪仍能记起昨夜她轻轻拍打时摸到的肌肉线条,那时的他像个易碎的琉璃,惹她心疼,第一次觉得原来眼前这个强大的男人也有需要别人保护的时候。
承影沉默了半晌,敛声道,“有点儿。”
“是那种文火慢炖的疼,疼的我烦躁。”
祁雪往床边挪了挪,想去抚拍他后背,但手伸了出去又心泛纠结,悬在半空,收也不是,去也不是。
正犹豫着,门板被叩响,祁雪火速收回了手,撑起身子往门口看去。
透过层层纱帘,她虚眯着眼,看着来人一身素衣,方知应是司檀。
刚刚听见踏上船的轻飘飘的脚步,承影便知是他来了,于是唤他进来。
司檀端了个茶盘,迈着细碎的脚步走近。
祁雪闻见清幽的茶香顺着袅袅热气飘来,却又不似她从前常喝的种类,于是问道。
“好香啊,是什么茶?”
承影先一步答道,“是我师父特调的安神散。”
司檀笑着点了点头,先端了一杯递给祁雪。
祁雪接过,深吸一口茶香,确实心旷神怡。水面上飘着几片零零碎碎的干花瓣和叶片,识不出是什么种类。
紧接着,承影也接过他的那杯,轻声说道。
“师父有心了。”
说罢吹开茶面上的杂物,嘴唇贴着杯边轻啜了口。
祁雪看看他杯里的茶和自己杯里的,总觉得他的茶水颜色要更重一些。
“我们两个泡的茶不一样吗?”
司檀一愣,然后迅速恢复笑意,打了个手势。
承影译道,“给你杯中放了蜂蜜。”
祁雪感激地朝司檀投了个眼神,然后也尝了一口,果然混有蜂蜜的甜腻。
司檀又对着她比划了一顿,祁雪自然是看不懂,于是求助地看向承影。
承影无奈地从茶杯中抬起头,悠悠开口道。
“他说,多谢你的糕点,因为有些干噎,所以拿了茶水来配,正好看房间烛火未灭,故而给咱俩也送来一些。”
祁雪调皮地挑挑眉,“看来是你沾了我的光。”
承影撇了撇嘴,没搭腔。
司檀夹着茶盘乖巧地站在一侧,看着两人颇为有趣的互动,微笑着行了个礼,然后合并两掌,贴在耳边歪了歪头,做了个好梦的手势。
这次祁雪看懂了,冲他摆摆手,道了句晚安,目送他走出画舫。
许是这安神散起了效用,祁雪饮罢此盏以后,将空杯递给承影,他离桌案更近,之后便躺在床上沉沉睡下了。
一夜好眠。
以至于当早上被刀剑声吵醒的时候,祁雪以为自己做了噩梦,直到捏了捏自己的脸觉得有了痛意,才急急忙忙地趿拉着鞋子跑出门去。
远远地就看见承影正和几个人打斗,其中一人明显武艺最为精湛,其他人都被逼退,只有他和承影旗鼓相当。
两人身形不断变换,速度之快,唯见其影。
司檀站在一旁,慌慌张张地举着双手,嘴里唔唔地叫喊着,试图叫停他们,但明显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祁雪快步跑到司檀身边,将他往后面拽了拽,生怕他这单薄之躯在刀光剑影间被误伤。
司檀着急地冲她打着手势,指指承影,又指指自己的胸口,连连摆手。
“你是说,以承影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根本不能使内功对嘛!”
司檀重重点头。
这群人来势汹汹,待他从马车上下来时已经是刀剑相见了。
初时承影还只是用武功招式来招架,可后来实在不敌,只能强用内功,方才逼退众人,只余一个对手。
只听得“唰——”的一声,承影被对方的剑力逼得后退了几步,震及脏腑,“噗”地吐出一口污血,身子往前倒去,用剑插在地上方能稳住身子。
“我再问你一遍,我家小姐到底在哪。”
承影呸了一声,狠厉道,“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家小姐。”
待两人身形定住,祁雪方才看清,和承影对打的正是自己的侍卫,秦竹奕。
祁雪一边跑去扶承影,一边怒声道。
“秦竹奕,你在干什么!”
“小姐!”
众人见到祁雪突然出现,皆是又惊又喜,抱拳行礼,齐齐叫声,“大小姐!”
“愣着干什么,扶人呐!榆木脑袋啊都是!”
听见祁雪怒意更盛,秦竹奕赶紧使了个眼色,众侍卫方才手忙脚乱地去扶承影,却被承影不领情地一一单手推开,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摇摇晃晃地往画舫上挪动。
承影抹干净嘴角的血渍,低声问她。
“来找你的?”
祁雪前几日是往家里寄了信,让父亲安排人过来接她回府,可是这来人的速度确实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
而且这来,便是大张旗鼓的来,一见面就和承影打了个翻天覆地。
同为家仆,人家司檀就是彬彬有礼,反观自己家的这几位就知道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
老高还提醒她要注意门当户对,要是来个旁观者说句公道话,还以为他们祁家是哪门子横霸一方的乡绅呢。
看祁雪脸上又羞又愤的表情,承影心中已然明白。
“是来接你回家的吧。”
祁雪默默点头,开始为不久后的别离而感伤。
承影不愿见她忧郁模样,戏言道。
“正好,不然我还怕你会管我借回去的路钱呢,活菩萨。”
祁雪被他逗笑,轻轻拧了一下他手臂。
扶他到床上躺下,一直在他们身后跟着的司檀满脸焦急,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忙做些什么,却又不知所措。去斟杯热水,又因为双手颤抖而被烫伤了手背,摔碎了杯盏。
承影见司檀慌了神,知道他从小见过最惨烈的场面便是杀鸡,今日这打斗定是让他怕了,于是宽慰道。
“我没事,休息会便好了。 ”
祁雪也去拿了浸过冷水的帕子帮他敷上,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
门口传来铁甲落地的声音,是秦竹奕跪在门口请示。
“小姐,恕属下冒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