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灿烂天色,微风徐徐,君绒坐在院子一槐树下,右手支着下巴,双眼打量着竹叶撒下的光点,红唇磕着瓜子,如此惬意的模样但脸色却不见好。
“姨娘,晚间少爷又要来,今日准备哪本书啊?”绿意脸色兴奋,精神正好。
君绒闻言,唇角微翘,细眉一拧,叫苦不迭:“随便吧!找点正经的!”
不知那元端什么怪癖,竟然喜欢让别人给他读什么话本子,多半是成心捉弄自己。
君绒想起这事都气人,不曾想那日窝在榻几上闭眼听着绿意读话本子被元端瞧见,然后每次来这就要自己给他读。
明明绿意读的只是普通的奇闻杂书,他却要君绒给他念谈情说爱的**本子,还差人送来不少,她一个黄花姨娘看到里面的内容都羞死了。
君绒放下手中的瓜子,纤眉微促,雪腮微鼓,精致的面容带着不爽,双腿放上榻翻身不再理会绿意,对着树干独自闷闷不乐。
绿意瞧见,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少爷才回来安置了宅院,府中多少女子想要贴上少爷身,自从少爷的名声打了出去,古蔺县周边的未婚女子知道元家三少爷的才貌后,一日一日蹲在府外试图制造邂逅的都不少。
就自家姨娘这番不识趣,白送的都不要。见了少爷总一副怯生生的惊吓模样,仿佛少爷是吃人的恶鬼一样。
君绒心中的苦别人是无法体会的,这元端确实就是个恶鬼,她可是看到满脸鲜血浑身戾气的男人过,想起那晚就浑身颤栗发抖。之后,元端来此越发勤快,后面更是隔一日就来一次,就算不留宿也要来此坐坐。
她都摸不清元端的想法,但是她知道自己是越发害怕这个外表俊雅的公子了,此人非善类啊!而且还那么恶言恶语的威胁自己这么个娇弱女子,真亏外面还唤他一声“雅悦公子”。
这事还要从半月前,一个月光明朗的晚上,那日君绒已经距离出院子吃饭有了一星期左右,院子就算是有万紫千红,玉树银桂也看的够腻了,更别说就竹林槐树了。所以君绒就思量着打算出去走走。
白天日光正好,君绒不想惹起太多关注,就想着晚上天黑了再出门逛逛。
通过绿意的打听,如今也知晓元端在外的盛名,什么玉树临风,嫡仙玉貌,就连表小姐许珂柔由于在外露了一面也得了个冰肌仙子的称号。
如今这晥绿居活生生被传出了个“人间仙府”的名头,说什么里面都是仙气缭绕,秀美仙娥。君绒这等娇艳长相在这仙花冰葩中反而突兀了,一出去看模样就知道是元府娶进来的冲喜姨娘,还是个不受宠的,一出去都不知道遭多少白眼冷语。
秉承着低调做人的宗旨,君绒简单套了件翠绿衣裳提着灯就出门了,如今已入夏,府中的侍女都换上了绿衫,看起来清新淡雅,君绒穿的款式倒有些像。
院子只有绿意一个侍女,好说歹说才将绿意留下烧洗澡水,君绒提着灯梳着简单发髻迈出了院门。
虽然没有走多远,君绒看到陌生的景色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容。银辉洒下,玉砖小道,轻快的脚步带起飞舞的翠绿裙裾。
走至一荷花池前,君绒见那池上有一精致拱桥,花瓣摇曳浮动,蛙声连绵不绝,想着走近赏赏花,吹吹晚风。
君绒从漆黑的林间小道提着灯往池水走去,却不曾想突然什么东西从草丛钻出抓住了自己的脚,瞬间静谧悠长的夜带上了几丝惊悚气息,树影婆娑,宛若魔窟恶鬼围绕。
君绒脸色大变,浑身僵硬,后背似有薄汗析出。她缓缓低下头望向脚边,就看到是一只沾着血渍的大手紧紧拽住自己,还有几点血色染在罗袜上。
嘴唇微颤不敢出声,生怕闹出动静然后小命就交代在此了。在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那如铁链的手猛然一松,君绒瞬间挣脱了束缚,惊吓的往后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灯盏也被衰落在地,灯苗熄灭,周围安静的仿佛只剩她一人,孤寂寒颤,只余一地月光洒落映出孑孑孤影。
空气中除了君绒轻微的呼吸声,还有强压下去的喘息,声音不大但能听出其中的难受。
君绒缓解半饷,才想要逃离这里,爬伏着身子小心的挪移到灯盏旁,小手哆哆嗦嗦的握住灯把,然后想要站起身来。
却听见一声“再动就杀了你!”声音之狠厉直接让君绒重新跌坐在地,只那边傻楞的坐在原地,铺地的鹅卵石摁的人不舒服,但其实丝毫没有感觉,只有浑身的冷汗与混乱的思绪。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我就结束在这了?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能就在这里死呢?
想着想着,一股热流涌上双眼,瞬间湿润了眼眸,微微的抽泣声十分清晰。听见那草丛中看不清的人训斥了一声“吵死了!”君绒更加控制不了自己,哭声愈大,带着哭腔哀求:“大哥!我就是个侍女,…我…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要杀我,我…我的话本子还没看完…还有绿意承诺的桃子冰点也没迟到!我不想死…啊…啊……”
君绒的哭声趋势越发死去活来,水汪汪的杏眼瞧着那草丛中响起声音,她立马咬住下唇试图止住哭声,断断续续的抽噎依旧未停止。
一袭黑影慢慢钻出,暴露在月光下的是一个浑身湿润的黑衣男子,脸被黑巾蒙住看不见模样。
随着身影的靠近,路边的君绒害怕的卷缩着身子,双眼惊恐的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影,哭声促然噎住,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映着眼前的人如地狱恶鬼。
男子抬起头,布满阴霾的眼恶恨恨的注视着哭的眼眶通红的娇弱少女。君绒瞧着竟然觉得那双眼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样,莫名的熟悉。
“帮我就不杀你!”男子低沉但不掩身体的虚弱威胁。
君绒此时只想他能不杀自己,只要逃离此处,后面自然都好办。
没有丝毫考虑,君绒哆哆嗦嗦开口:“好…好!大哥,我…回去…给你拿药!”
男子似乎不信她的话,质问道:“你不会跑了就不回来吧?”不等君绒回答,又接着说:“若我今日不死,日后你必生不如死!”
听到如此寒厉的声音,君绒的心瞬间凉了个透,小手紧紧抓着衣袖,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意识到眼前的人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才开口:“好…好,我一定会回来!”
“走!”
得了许可,君绒用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拼命跑开。跑到呼吸急促才减缓脚步微微歇息,带着后怕思量之下还是打算回去拿药。
回了秋溪院,绿意才开始热水,看到君绒脸色惊慌,发鬂略显凌乱,狐疑道:“姨娘,怎么了?”
君绒佯装无事,苍白的脸上强挤出微笑,忙说没事,然后就跑进了屋内,幸好天色漆黑看不清,没有让绿意看出太多的问题。
君绒拿了常备的金疮药又悄悄跑出院门,一路上还碰到了几个绿衣侍女,掩住异样没有让他人看出什么。
照着原路回到那片草丛,刚才那幕似乎是幻想,漆黑的天幕点缀着万点星光,静谧轻柔的风拂过脸庞,清脆的虫鸣响在耳畔。
“你还在吗?”君绒低声轻语的唤道,生怕惹来其他的人。
草丛陡然一动,君绒小心的拖拖拉拉往那处靠去,走近一看,那人还倒在草丛中,漆黑的环境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个人。
君绒靠近,害怕的询问:“要我给你搽药嘛?”这人浑身是血,她实在不敢触碰,生怕一个刀子就将自己磨灭在此。
“给我…搽药!后背!”男子声音响起。
君绒十分听话,小手虽然颤抖着,但是依旧小心翼翼靠近男子后背,但是看见这穿的夜行衣竟然是跟面巾连接的,如果要脱衣服就得要看到模样。
君绒想,这种人应该不会想要别人看到自己的长相的吧?想着想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那人也没有声响,君绒咬咬牙,唤了两声没人应答,如今这般怎么办啊?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做好心里建设,贝齿咬住唇,一狠心拉下来面罩,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长相映入眼帘,君绒小心脏被惊了一下跌坐在地,双眼惊恐的瞧着,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