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少女踩到松动的红砖,脏污的雨水溅到她纯白的裙角上,很快泅湿了一片。但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继续轻哼不成调的小曲,拖着行李箱大步前行。
四月的克里亚已经进入了雨季,连绵不绝的细雨没有阻止梨花圣所举办又一届毕业典礼,礼堂门口拉着巨大的红色横幅,白色鸢尾增添几分圣洁。
“下面请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掌声热烈。
......
五分钟过去了,台上依旧连个人影也没有,原本就不耐听一些废话发言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现场陷入一种莫名的尴尬。
“褚蓁同学,请问向导7班的褚蓁同学在吗?有同学看见褚蓁了吗?麻烦联系一下。”
穿着礼服的主持人再次上台,试图通过圣所的其他人找到褚蓁。优秀毕业生发言不是必要环节,既然人没来,完全可以取消跳过,圣所这种死犟着就是要找到人的行为让部分学生颇有微词。
然而坐在领导席的简文成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刚接到高塔通知的他必须尽快找到褚蓁,他可不想领不到退休金。
礼堂渐渐闹哄哄起来,简文成最终还是没坐住,提前离场派人去回音资料室查褚蓁的去向。大领导一走,礼堂自然很快变成学生的狂欢现场,礼花哗啦啦散得到处都是。
而褚蓁作为当事人这会正安静地坐在车站大厅。
阴雨天似乎并没有消减大家远行的心思,大厅里人来人往,她看着神情各异的行人,内心一片宁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片空荡,她享受这种没有束缚的感觉。
终于可以不用上该死的早八了,终于可以不用关心乱七八糟的课程考核了,终于可以不用顾忌这个那个的身份了,远离圣所远离克里亚是她分化成为向导后的最大心愿。
“叮咚,A777列车即将到站,前往祝域的乘客可以开始检票了,检票口为......”
前往祝域的人不多,检票口稀稀拉拉地排着几个人,诸蓁站在最后面,拿着ID卡准备检票上车。
“嘀,欢迎褚蓁。”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她顺利进了站台,不过列车迟迟还未进站,一个红色卷毛少年和她并列站着。
“嘿,你也去那边吗?”
卷毛很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是呀。”
褚蓁听到声音,偏头微笑回应。卷毛看起来和她同龄,有着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让她想起几年前在白街见到的一只金毛小狗。
“你也去那边吗?”她很主动接下了话题,虽然是无效反问。
“嗯,听说那块区域出现了新的异变,我想过去看看。你也是吗?”
看看?
从人类开始出现哨兵和向导的分化以后,噜噜星就开始莫名出现大片的污染地。这种污染并非是纯粹的水污染、土地污染,而是这片区域的物种从精神到身体都变得扭曲病态,它们在异变为怪物后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部分怪物保留一定的智商,制造幻境囚笼是常有的事。没有战斗力的哨兵一旦陷入其中,通常都是死不见尸,更不用说普通人,一般人可不敢“看看”。
祝域是最早开始污染化的几个区域之一,联邦至今也没有能够将它净化。
“我舅舅在那边卖异变植物标本,克里亚混不下去了,我准备过去投靠他。”褚蓁撩了撩有些挡眼的刘海,嘴角仍然保持着微微上扬的状态。
这种拙劣的谎言任谁都能戳破。卷毛低头一笑,没再追问,他愿意让这位真诚撒谎的少女隐瞒自己的秘密。
交流礼貌地就止于此,空气中没有捕捉到对方任何的情绪波动,很显然可爱的卷毛小狗不是一个普通小孩,对于他的询问她没有义务透露自己的任何消息。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人心照不宣地没说一句话。
“铛铛铛——”
列车来了,虽然晚点了十分钟。但她心情很好,对这点小小的延误没有异议。
褚蓁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车。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就看见了顶着一张苦瓜脸的简从文。
“褚蓁!你去祝域干什么?!”声音大得列车里的乘客都往这边看,雀跃的心在见到简文成的那一秒垂直落地,她垂眸低头没有回答。
直到列车已经开走,简从文带着十几个保镖将她围起来。褚蓁悄悄伸出精神触手,焦灼的情绪瞬间裹挟住她。
这老头情绪这么外露,绝对是故意让她感知的!
褚蓁用精神屏障削弱自己的共感力,然后摆出犯了错乖乖认罚的态度,“我已经在回音登记过毕业信息了,地点也报备过。”
大汗淋漓的简从文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看着面前乖顺的女孩,缓缓收起死人脸,挂上随和的笑。
“啊,那个.......褚蓁啊是我太激动了,你确实都登记过了,但毕业典礼你怎么没去,你作为优秀毕业生是要发言的,你还记得吗?”他一边说一边领着褚蓁出车站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我忘了。”
“好好好,没关系。但你作为一个A级向导,梨花的学生,你应该知道自己身上担着什么样的责任吧...”
又来这种pua的话术。
“嗯。”
从人类开始分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哨兵向导不再珍贵稀缺,联邦也已经能够保证自身的用人需求。圣所毕业的向导不用被直接分配到各处,而在登记了个人信息后,可以和普通人一样正常就业生活。
但向导还是担着保家卫国的职责,紧急情况下受国家召回,配合哨兵在战场执行任务,挽救狂化的哨兵和净化污染地都是向导的职责。
外头的雨一下子下大了,简从文把她带回了梨花圣所。
褚蓁从车上下来,打开一把黑色雨伞,伞柄是一朵向下盛开的银色玫瑰,花瓣上刻着一个英文名:Silan。
说实话,撑着有点硌手。这是卷毛小狗看她被拉下车后转身从背包里拿出来送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少年就回到了列车里,而她被几个大汉团团围住。
“褚蓁,还记得我们圣所的校训是什么吗?”简从文把人带到了办公室,亲自倒了一杯热花茶给褚蓁。
她当然表现得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站起来双手接过有些烫手的茶。
“谢谢简校长,记得的。”
是什么来着,她把茶放下,思索了一会才从记忆的底端将那句话扯出来:让伏恩保有尖刺。
“虽然这么和你说有些强人所难,但也是符合联邦规定的。你可以看一看。”
简从文翻开一份文件,顺着光滑的桌面推到她的面前,嵌金的文件夹看上去很有质感。
“我不同意,简校长。”还没看完,褚蓁就把文件推了回去。
“联邦出台过法律,声称不再强制配对哨兵和向导。现在这份文件是对法律的蔑视,也是对我的不尊重,不是吗?”
简从文拿起自己的杯子抿了口茶,看着对面女孩红了眼角,手扯着衣角微微颤抖,他推了一下滑落的眼镜。
还是太年轻啊。
“你说的也没错,但法律也规定了特殊情况,比如发生战争,比如出现高匹配率,比如匹配合适的哨兵是联邦不可或缺的。”
文件又被推到她面前,上面多了一只配对的价格不菲的钢笔。
“现在虽然没有战争,但......”
文件上白纸黑字印着“匹配率:99.9%”。
看着对面的女孩沉默不语,简从文叹了口气,又想了想高塔下达的命令,他不得不继续开口:“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联邦给出的条件十分丰厚,加上对方家境优渥,出身贵族,你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平民得不到的权势。对方既是一名S级的哨兵,也是伏恩联邦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救他就是救联邦,你要永远牢记着‘让伏恩保有尖刺’这句话,无论如何,你先是联邦的向导,其次才是你自己。而且,不管怎么看,你都是获利方。”
“联邦有问过对方的意愿吗?”
听到沉默的褚蓁开口,简从文知道这件事有机会,赶忙回答:“同意的,当然是同意的!”
看着她将文件拿起,办公室一时之间只有翻页声。简从文大气不敢喘,一边假装喝茶,一边斜着眼睛看褚蓁的神情。
褚蓁抽了抽鼻子,看起来更委屈了,咬着牙拿起钢笔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管她同不同意,联邦总有手段让她签下自己的名字,与其当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不如收下所有东西,也卖简从文一个人情。
“哈哈哈哈,好孩子好孩子,不愧是梨花圣所历年来最优秀的毕业向导!褚蓁呀,你先回去吧,明天会有人过来带你去高塔登记信息。”
看着喜笑颜开的简从文,褚蓁摸了摸已经微凉的茶水:“那位......军官叫什么?受了很重的伤?”
不严重的话,她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坐在这里,还以这种威逼利诱的方式让她答应和一个陌生人结婚......
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趋势,褚蓁拖着行李箱淋雨回宿舍,她这会也懒得打伞了,麻烦。
“呀,褚蓁,你回来了?”
温多林正在处理她的毕业花束,看见淋了个半湿的褚蓁,顺手拿了条干毛巾给她。
“谢谢呀”
“不客气,你怎么拖着行李箱,今天的典礼怎么没去呀?你作为优秀毕业生可是要上台发言的,今天大家找了你好一会,你不会忘记了吧”,温多林和她同班,精神体是一只软萌的兔子,和她本人可爱娇俏的模样很相像。
对于一连串的问题,一脸疲态的褚蓁不是很想回答,但那不是一个博文约礼的优秀向导该做的。
擦去发尾多余的水分,她抬头看着还在等她回答的温多林,浅笑:“就是准备到隔壁市散散心,毕业典礼我忘了,让大家担心了,真的很抱歉。你吃过晚饭了吗?”
“这样呀,吃过啦,哦,对了,你东西都收拾走了,我看着你桌上的空花瓶没带走,我以为你不要了,所以我就拿过来插花了,你不介意吧?”
那个空花瓶是她上学期插花课拿到第一名后,老师给的奖品,她不方便带走就准备让另一个舍友给她寄到祝域去。褚蓁瞅了眼温多林穿着的碎花裙,然后把眼神放到了对方床上的猫猫玩偶上,含笑:“当然不介意。”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嘿嘿。”
褚蓁看着她继续回去修剪那些花花草草,活动了一下脖子就开始趴在空荡荡的桌子上放空自己。
为什么每次都要拿她的东西呢?真的很...讨厌。
这个破雨天怎么还不停,什么时候出太阳???
死老头说那个人叫纪筠,纪筠,她听说过这个名字,是挺有名的,不过她真的要和他结婚吗?
哨兵:拥有敏锐的五感,身体素质和行动机能比普通人高出很多的一种新人类,一般被国家安排在军事或刑侦等职位上。正因为视听觉等感官十分敏锐,哨兵容易感知过载,造成精神力不稳定,进入暴躁状态,最后失去自我控制;
向导:指拥有强大精神力量,能够感受他人情绪并进行精神安抚的一类人,一般被国家掌控,统一安排去向。能力足够强的向导能够对他人的思维进行影响,将情感共鸣最为自己的攻击武器;
战斗力强但精神力弱的哨兵和与之相反的向导能够互补,所以通常情况下哨兵和向导会组成搭档来最大程度发挥他们的能力。但两者之间也存在着信息匹配的问题,匹配度越高则能更好的发挥两者的能力,也能保证哨兵精神状态的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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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