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兰宁太了解简云宁了,她一向没什么好心眼的。
平日里骂她也就算了,今日竟然连世子和大哥一起骂了,真是粗暴蛮横,丢尽了简家的颜面。
“二妹妹,你不该这样说世子和大哥,世子和大哥都是能力卓绝心怀天下之人。他们之所以没有入仕是没有一个好的机会,若有了机会定会做出来一番事业的。”
云宁今日活力全开,谁来反驳她都得怼回去。
“普通人家的孩子说没有机会就算了,世子和大哥怎会没有?不过是觉得机会太差想等个更好的位置罢了。如今朝廷重文轻武,孟相武将出身,他当年的位置难道就好吗?可他还不是出使各国证明了自己,稳坐相位。父亲是嫡次子,不能承袭爵位,当年入仕时的官职也不高,可如今不还是成了一州知府?别为自己不努力找借口!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想澄清自己不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就去为百姓做事证明自己!”
按照书中的设定凌子观和简君宁都是正面有能力之人,既然这么有能力干嘛天天闲着不做事,还不如去做些实事,造福一方百姓。
凌子观的神色渐渐郑重起来,看云宁的目光也越发不同。
是啊,这么多年他都在干什么。他自负才华,可却什么都没做过。他和那些平庸的世家子又有什么不同?他口口声声要拯救苍生,实则除了给路过的乞丐捐些银钱没做过任何有利于百姓的事情。今日他本因和先生观念一致畅谈一番觉得觉得身心舒畅,如今看来那些不过是纸上谈兵。
他这一颗混沌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简君宁也在思考云宁说的话。他觉得云宁说的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若说她说的话是对的话,那么错的人又是谁呢?
看到凌子观和简君宁神色都有些不对,简兰宁的眉头蹙了起来。
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二人不是一向不喜欢简云宁么,怎么会将简云宁的话听到心里去。
旁人不了解简云宁,她再了解不过了,她绝对没什么好心眼儿的。
“二妹妹,你什么都不懂,在这乱说什么?”
简云宁连书本都没读懂,更何况是官场。她在这里胡说什么?世子和兄长都是有大抱负的人,但先生认为他们火候不够,眼下并不适合入仕。
她抬眸,恰好看到父亲和一名男子走了过来,于是接着道:“父亲久居官场,兄长也是自小读圣贤书长大,何时入仕他们最清楚不过。二妹妹没怎么读过书,就不要对兄长的事情多加置喙了,免得影响了兄长的前程,害了兄长。”
迂腐!
愚昧!
书中的女主再优秀也是在封建思想熏陶下长大的,想法过于陈旧保守。云宁刚要怼回去,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子观。”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云宁顿觉头皮发麻。
方才她还在庆幸孟禹之没将徐掌柜的事情推到她的身上,此刻却忘了方才的事,教训起对方的外甥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在大放厥词,胡说八道,羞辱了凌子观?
孟禹之瞥了云宁一眼。
方才她还在气势汹汹义愤填膺地训斥子观,怎么此刻变得安安静静的?
凌子观回过神来,看向来人。
“舅舅,简知府。”
简君宁连忙行礼:“见过孟相,父亲。”
简兰宁大惊。传说中的孟相竟然来了他们府中,这可是世子的亲舅舅。他们来了多久了?可有听到简云宁方才的那番话?会不会因此拖累全家?简云宁当真是个祸害!她收起心底的思绪,恭敬地道:“见过孟相,父亲。”
孟禹之收回目光,看向了对面的三个年轻人,他在简兰宁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了凌子观身上。
子观的眼神……似乎不太好。
“子观,你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孟禹之的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有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这话不是建议,而是下了一个结论。
凌子观神色恭敬起来,俯身行礼:“是,舅舅,我这几日就回去。”
孟禹之很满意外甥的态度,应了一声:“嗯。”
随后,他再次看向云宁。
这一次孟禹之的目光结结实实落在了自己身上,云宁想忽视都不行。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因为紧张忘记行礼了,连忙朝着孟禹之福了福身:“见过孟相。”
孟禹之笑容温和:“二姑娘,人已经抓到了,今日多谢你了。”
闻言,云宁眼前一亮。
如此一来,她就更没什么责任了。
“大人客气了。”
孟禹之没再多言。
简君宁愣了一下。所以,妹妹今日不是来见子观的,而是去见了父亲和孟相,是他误会她了。
简兰宁也没想到简云宁竟然真的不是来见世子的。
孟禹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简二爷久居官场自然是看明白了。他瞥了一眼长子和长女,道:“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回去休息吧。”
简君宁还想解释什么,简二爷没理会他,跟孟禹之一同离开了。
孟禹之和简二爷离开后,凌子观看向简云宁,他看云宁的目光和从前不太一样。
舅舅方才竟然会跟简二姑娘道谢!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舅舅对谁这般客气过。舅舅虽然鲜少发火,但他也不爱笑。他就像是书架最上层的书,令人瞻仰,但身上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感。
舅舅看简二姑娘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很欣赏的晚辈,很是亲切。舅舅很少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简二姑娘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舅舅为何对她另眼相待?
难道是他看走眼了,其实简二姑娘是个有大智慧的?
简君宁看向云宁,犹豫了一下,见云宁要离开,道:“抱歉,方才是我的不对,今日是我误会二妹妹了。”
云宁没想到简君宁竟然会道歉,她转身看向简君宁。
简君宁又道:“但你方才不该那样说子观。”
二妹妹说他就算了。凌子观是自己的朋友,文武双全,绝非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妹妹当众那样说他,有些过分了。
云宁看了一眼凌子观,又看了一眼简君宁,理都没理他,转身离去。
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简君宁想说些什么,凌子观扯了扯他的衣袖。
简君宁:“抱歉,让子观兄受辱了。”
凌子观:“君宁兄客气了,我觉得你二妹妹说的也没错。”
简兰宁朝着凌子观福了福身:“世子莫怪,我二妹妹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她不过是气我和大哥哥,所以才说了那样一番话,世子是被我们连累了。”
凌子观:“简姑娘莫要这样说。仔细想来,二姑娘的话着实有些道理。我的确出来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闻言,简兰宁心里有些惊讶。
凌子观竟然会对简云宁改观。
仔细想来,简云宁最近确实有些奇怪。简云宁虽然看起来还是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简云宁,但内里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还有,她刚刚见父亲时说了什么?
为何孟相会感谢她?
父亲方才不仅没说简云宁,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第二日一早,云宁看着孟禹之让人送来的一千两银票,兴奋地在床上打滚。
不愧是宰相,格局就是大,出手就是大方,竟然还给她凑了个整!
云宁抱着银票亲了亲,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了银子,她就可差人办事护自己周全,如此一来,她又可以安心当个只会吃吃喝喝没什么用处的废物啦~
云宁正沉浸在美梦之中,这时,香草提醒道:“姑娘,花铺的掌柜的和伙计都被带走了,花铺也关门了,咱们是另请掌柜的还是租给别人?”
听到香草的问题,云宁的笑意顿时止住了。
差点将这事儿给忘了。
那店面贵得很,位置又那么好,若是一直关着门岂不是可惜?而且,那么好的位置,关门太显眼了,反倒是惹人怀疑。若是租给别人的话,铺子里上百盆鲜花岂不是浪费了?
看来得先将此事解决了才能彻底躺平啊。
“我有些记不清了,我是从哪里寻来的徐掌柜和周掌柜?”
香草:“徐掌柜是自己找上门的,周掌柜是原来铺子里的掌柜。”
云宁:“我若是想继续卖花的话要去哪里寻掌柜的?”
张嬷嬷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道:“夫人擅长养花,有几个花铺,姑娘不如问问她?”
想到母亲对自己冷淡厌恶的样子,云宁有些犹豫。
香草:“嬷嬷说得对,我记得姑娘之前开铺子的时候夫人还为您推荐过一个掌柜的,不过被姑娘拒绝了。”
还有这种事儿?云宁惊讶不已。
看来母亲从前也不是完全不管她厌恶她,后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母女关系恶化,或许她还有机会修补一下母女关系。
见云宁一直不说话,张嬷嬷又道:“姑娘若是不想去找夫人也没关系,咱们可以问问外面转转。”
云宁:“先吃饭,吃完饭去找母亲。”
脸面算什么东西,能解决问题才是正事。若母亲能帮她的忙,她低头又如何?父亲从前那么不喜欢她昨日都能帮她,母亲从前可是喜欢她的,帮她的可能性更大。
见姑娘愿意主动接触夫人,张嬷嬷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素姨娘从弟弟处得知昨晚云宁去过书房。
她知道云宁去过铺子里,也知道云宁去了简兰宁的铺子里,这几日她一直等着这二人闹起来,可令她意外的是云宁那边竟然没有一丝动静,这丫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怎么能忍这么多日,她又为何去见了老爷。
正在思索间,女儿过来了。
见女儿神色不悦,素姨娘问:“这是怎么了,学规矩太累了?”
简馨宁瘪了瘪嘴,道:“不是学规矩累,是简兰宁。”
素姨娘不解:“兰宁?她做了何事?”
简馨宁:“我方才听下面的人说昨日大姐姐和大哥哥还有凌世子一同出门去了,很晚才回来。”
自从那日在前院出了糗,这几日她都乖乖待在院子里,没想到简兰宁竟然已经跟世子这么熟了,真是要把她气死。
素姨娘:“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有什么好气的?”
简馨宁:“这还不气吗?大姐姐背着我都跟世子一同出游了,世子要被她抢走了!”
她越说越气,都快哭出来了。
素姨娘:“我原先还觉得你大姐姐是个聪慧通透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简馨宁止了泪,问:“母亲何故这样说?”
素姨娘:“平北侯府门第高,凌公子又是世子,侯府绝不会允许他娶伯爵府的庶女,你大姐姐嫁过去只能做妾。”
简馨宁眼底有几分震惊和不信。
“不可能。他是大哥哥的朋友,对我们也很和善,并没有对我们摆架子。”
素姨娘:“结交朋友可以不论门第只看性情,娶妻就不一样了。娶妻讲究门当户对!”
为了让女儿死心,素姨娘又说得更加直白了些:“无论是你还是你大姐姐,嫁过去都只能做妾。”
简馨宁眼底又泛起了泪花。
“可世子对大姐姐明明不一样,他很欣赏大姐姐。大姐姐可以,我也可以。”
素姨娘:“再欣赏也不会娶她,即便他想娶,侯府也不会同意。”
简馨宁:“可是……”
素姨娘打断了女儿的话:“没什么可是。兰宁自甘堕落去给人做妾是她自己的事,你绝不能去做妾!”
简馨宁嘟囔:“做妾有什么不好的,您虽然是妾可在府中比嫡母还要风光。”
闻言,素姨娘冷了脸,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简馨宁吓得顿时不敢言语。
素姨娘:“别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表面风光有什么用?从身份上看我仍旧是你父亲的妾,你和你弟弟也是庶出。这家里的一切你父亲都是要留给你简君宁的,伯爵府的蒙荫也只会落在简君宁身上。简云宁是个草包又怎样,你处处比简云宁出众又能怎样,她有机会嫁给世子当正妻,而你就只能做妾!”
听到简云宁够资格给凌子观做正妻,这比简馨宁自己做不了凌子观的正妻还令人难过。她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瞧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素姨娘很是心疼,但有些话现在不说严重些,将来怕是要吃亏。
“你若是不想让自己的后辈也受这样的委屈就给我记住了,绝不能上赶着给人做妾。”
简馨宁咬着唇不说话。
素姨娘:“不要看简兰宁跟世子走得那么近,你父亲不会允许她做妾的,你只管看她的笑话便是。而你,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
简馨宁委屈地道:“女儿知道了。”
素姨娘:“你别急,你祖母为你们安排了一门上好的婚事,嫁过去就能做正妻,你只需安心等着便是。”
听到这番话,简馨宁的情绪并不高:“女儿知道了。”
素姨娘:“去跟嬷嬷学规矩吧。”
女儿走后,素姨娘揉了揉酸痛的额头。
郑嬷嬷:“姑娘还小,您慢慢教。”
素姨娘叹气:“我就怕她走错了路。”
郑嬷嬷:“不会的,咱们家姑娘又不是二姑娘那种草包,她那么聪慧,一定能明白的。”
素姨娘:“希望她早点明白吧。”
郑嬷嬷:“会的。”
素姨娘:“嬷嬷,你去打听一下二姑娘昨晚究竟和老爷在书房说了什么。”
简云宁再草包也是嫡女,外祖又是陆家。婚事只有一桩,若简云宁去了京城就轮不到自己女儿了,所以,简云宁绝对不能跟着回京!
郑嬷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