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的赏荷宴定在了四月二十二。
参宴的还有别家闺秀,这等场合定是省不得要争奇斗艳,是以一大早,徐初檀便被李氏从被窝里揪出来梳妆打扮。
虽然李氏手不巧,但是李氏的眼光还是极好的,她就站在边上指挥着翠露丹霜为徐初檀梳发妆容。
一个时辰后,被打扮得美若天仙的徐初檀在李氏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坐上马车出发了。
——
国舅府的马车沿着宽敞的宫道平稳前行,逢两头岔路而停,此处便是该下车的地方。
徐初檀竟还不算是来得最早的,宫道前头早已有几位穿着鲜亮的闺秀结伴前行。
左右徐初檀和前头那些人也不熟,便也没特地上去结伴。
徐初檀抵达徐皇后居住的凤安宫时,在殿外长廊中等待开宴的几人顿时停止了攀谈,纷纷朝她望去。
莫管是见过徐初檀的,还是没见过徐初檀的,都不免被这自来生得优越的美人晃了眼。
回过神之后,众人一齐向徐初檀行礼。
徐初檀甫一朝着众人回过礼后,徐皇后身边的林姑姑便满面是笑地来邀请徐初檀进入殿内陪徐皇后说话。
徐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其宫殿自是奢华非常,珠玉嵌壁,金银遍地,随便哪儿抠下来一块便能换取不少银两。
只不过光彩夺目的宫殿到底比不上高座上那最为耀眼的徐皇后。
见打扮得跟天仙下凡似的侄女过来了,徐皇后面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见过姑母,姑母安好!”虽然姑侄俩感情好,但徐初檀依然不忘要先向徐皇后请个安。
“檀儿过来坐!”徐皇后朝着徐初檀招了招手。
徐初檀性子大方,也不与徐皇后客气,便听话地走上前去挨着徐皇后坐下。
“姑娘请吃果子。”林姑姑适时地为徐初檀送来了一盘切好的瓜果。
徐初檀笑眯眯地同林姑姑道谢后,低头用金签子扎了块四四方方的西瓜递给徐皇后。
徐皇后笑着张口咬下了鲜甜多汁的西瓜。
徐皇后用过瓜果后,徐初檀才开始往自己嘴里送东西。
侄女的懂事让徐皇后很是欢喜,她慈爱地看着侄女,问道:“檀儿可知道今日都有哪家的公子?”
李氏简单提过一嘴,但徐初檀左耳进右耳出,并没记下多少人。
满口西瓜的徐初檀鼓着腮帮子,诚实地摇摇头。
“今日来的都是在西北边关抵御外敌有功的年轻人,有兵部侍郎的小儿子赵远、荆国公的孙子王征……”
徐皇后念叨了一堆公子的名姓,徐初檀低声重复了几遍,倒也是记了个七七八八。
忽然,徐皇后话锋一转,“你可记得从前与你一道住在姑母这儿的闻朝哥哥吗?”
徐初檀很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徐皇后话里的不寻常。
“他此次立了头功,陛下对他赞不绝口!不仅如此,这孩子还生得俊朗无双,气势非凡,差就差在他性子冷了点……不过你小时候与他玩得那般好,姑母相信他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到时候你见了,肯定会喜欢他的!”
徐初檀抿唇。
果然,其他人都是陪衬,只有这个闻朝才是徐皇后想要让她相看的。
闻朝的父亲是威宁侯,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姐姐明安长公主,圣上心疼闻朝年幼丧母,便将闻朝接入宫中亲自抚养。
当年徐初檀因故养在徐皇后身边两年,与闻朝成为了玩伴。
但分别十余年,徐初檀只记得闻朝是一个对她很好还生得很是俊俏的小郎君。
可惜啊,幼时情谊总归是过去的事情,徐初檀并不会因为那段模糊的记忆而对一个近乎陌生的男人产生什么兴趣。
——
开宴的时辰到了,徐初檀跟随着徐皇后前往宴场。
宴场设在凤安宫边上的长舫台,舫台顶上是翘尾亭盖设计,不仅能提供荫蔽,更不妨碍观景。
随着一声高亢的“皇后娘娘到”响起,徐初檀随着徐皇后出现的参宴的闺秀公子们的面前。
“娘娘万安……”在场的男男女女一齐朝着徐皇后行礼。
“前些时日,料理荷花的花匠发现荷塘中生出了一株并蒂莲,如此百年难得一见的美景本宫一人独赏甚是可惜,便请来诸位一同热闹,今日宴上酒酿佳肴兼备,望诸位尽兴。”
徐皇后简单陈词之后,便让众人就坐,众人再次行礼谢过徐皇后恩典之后方才入座。
“檀儿就坐姑母身边陪陪姑母吧。”徐皇后喊住了正要下去与旁人同坐的徐初檀。
林姑姑见状,命人搬来一块小案摆放在徐皇后的长案边供徐初檀使用。
坐定后,徐初檀方才抽出心神环顾四周。
既然是赏荷宴,那定然少不了荷,这宴场四周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荷塘,荷塘内大小不一的碧绿荷叶或高或低地紧密挨着,几朵开得正盛的粉白荷花从绵延的绿浪中探出头来,几只蜻蜓时不时驻足荷瓣又匆匆飞起,荷花颤颤,清宁的荷香随风飘散
观如此赏心悦目的荷池风景,燥热夏日仿若添了几分清凉。
徐初檀瞧了半天没瞧见并蒂莲在哪,她动了动手腕,使团扇半挡在她的脸前,再借机将视线转向席间。
公子居左,闺秀居右,一列排开,虽说瞧不清人脸上长了几颗痣,但看清长相还是绰绰有余的。
闺秀们大多是徐初檀见过的,没什么新奇好看的,于是徐初檀打量起了那些公子。
都是在边关历练过几年的年轻儿郎,身板一个赛一个壮实,个个都像座小山,再看面容……
来回扫了两眼过后,徐初檀皱眉垂眸,有小俊的,但也没见哪个长得像徐皇后形容的那般俊的!那被姑母滔滔不绝地夸赞的闻朝小时候还是个俊俏的小郎君,没曾想长大后竟然平平无奇。
“诶……闻朝这孩子怎还没过来……”徐皇后突然出声。
徐初檀下意识看向徐皇后。
林姑姑走上前弯下腰,低声道:“回娘娘的话,世子方才被陛下喊去谈事了,会晚些过来。”
徐皇后注意到徐初檀的目光,对她挑眉笑道:“檀儿别急,耐心等等。”
徐初檀,“……”
……
这种相亲宴会光坐着赏荷用膳可不行,徐皇后还特地安排了那些公子们展示技艺。
习武之人不似读书人那般文绉绉,那些吟诗作画之事他们也做不来,是以他们较量掰腕、投壶、射箭。
首场较量掰腕开始,感兴趣的离席观看,不感兴趣的便坐在原位用膳。
展台离徐皇后与徐初檀极近,二人不必起身便能瞧清战况。
在场共八位公子,两两较量,第一轮取四位胜者进入第二轮,以此类推每轮人数减半,直到决出最后的赢家。
八位武夫体型相近,力气也不相上下,为了争胜,人人掰得脸红脖子粗,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就像小山隆起,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见侄女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徐皇后笑道:“喜欢哪个尽管与姑母说,姑母为你做主!”
徐初檀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看。
……
待掰腕决出最后胜者,已然是将近两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徐皇后大手一挥,派人为胜者送赏。
取得赏物的赵远上前谢过徐皇后,徐皇后也欣赏这位青年才俊,便夸赞了他几句,并勉励他要脚踏实地再创功绩。
赵远郑重地朝着徐皇后作揖,直起腰时,赵远装作不经意一般瞧了徐初檀一眼。
浅莲红裙碧披帛的美人以满目碧绿的荷塘为衬,面若浓淡相宜的夏荷,昳丽且沉静。
传言不假,国舅爷唯一的女儿不仅生得漂亮,气度更是不凡。
赵远红了脸,匆忙低头返回座中。
第二场较量是投壶,投壶者在酒壶前方十尺之处投箭,箭矢投入酒壶内可计一分,连中三发计五分,若投不中则倒扣一分,最终得分最高的为胜者。
徐初檀对投壶的兴趣不大,众人围在酒壶四周瞧热闹的时候,她风雨不动地坐在原地饮茶。
而徐皇后对投壶极有兴趣,有人连中三发时,徐皇后还点点头以表嘉奖。
八位公子虽都擅长射箭,但投壶与射箭终有差别,有人十支只中四支惜败,也有如赵远这种擅长投壶的十发十中。
因着赵远连胜两场,徐皇后对这个年轻人高看了几分,她对徐初檀使了个眼色,暗示徐初檀考虑一下赵远。
赵远第二回领赏时落在徐初檀身上的目光停留得久了些,也更直白了些。
徐初檀只扫了他一眼,便能将他心底的想法看穿,她暗忖这个莽夫甚傻。
……
第三轮,箭靶子吊在荷塘上,射箭者与箭靶子的距离约是一百五十步,射中靶心或若无射中靶心者时环数最高者得胜。
烈日当空,莫说枣般大小的红靶心,整个箭靶几乎被湮灭在阳光之中,这需要射箭者凭着感觉射箭,可以说能不能中全凭运气。
这射箭比赛可比前两轮的比赛精彩多了,徐初檀不禁放下调羹,专心观战。
第一人握弓拉弦比划半天,在万众瞩目之下,利箭飞出。
好半天,众人听见塘上撑舟的宫女大声喊道:“李公子中四环!”
众人还是为李公子喝了彩。
接着,其他人一个接一个上场。
“许公子中七环!”
“叶公子中六环!”
……
一直到最后一位赵远之前都没能有人射中靶心。
赵远一向对自己的箭术十分自信,他誓要连胜三局,取赢得徐初檀的青睐。
众人大抵也瞧出了赵远的小心思,在赵远瞄准时纷纷噤了声。
当赵远放开拉弓弦的手指,白羽箭迅疾飞出——
“赵公子中九环!”
在场众人皆为赵远欢呼。
连胜三局,赵远信心满满,他直勾勾地盯着徐初檀,徐初檀对这目光感到不适,她举起团扇,在面前遮了遮。
正当赵远要再次上前领赏时,林姑姑前来通传,“启禀娘娘,威宁侯世子来了。”
下一瞬,侧面的小径处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生了一张极冷的俊脸,他沉稳走来,风姿似是比在座的所有公子都显得端方。
这便是威宁侯世子闻朝。
他停至正中,目不旁斜地朝着徐皇后作揖请安,“娘娘万安,晚辈来迟……”
看清男人面容的那一刻,徐初檀心跳漏了一拍,半掩在团扇后的面显出了几分激动。
没曾想,那日在街头救了她的人是威宁侯世子闻朝……
徐皇后瞧侄女腰背似乎前倾了一些,不禁暗笑,“来了便好!现下正差你一人射箭,可别让本宫失望啊!”
闻朝再度作揖,应下了徐皇后的邀请。
文中射箭时提到的“步”是长度单位,秦步为六秦尺,约1.3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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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再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