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男宾处也是一番其乐融融。
新科进士们一边赏花一边对诗,舞文弄墨,大展奇才。
这是他们路过一个亭子,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插好的花。
大家纷纷好奇看去,给众人引路的太监道: “是大娘娘放在这儿的,应该是宴席上各位娘子们的佳作吧。
所有人都被那一世景花篮吸引去了目光,纷纷打探这出自谁之手。
那小太监微微一笑,“这样的才情当然是我们大娘娘的侄女了。”
几个有眼色的赶紧赞同道:“原来如此,不愧是奚家书香门第,当真与众不凡。”
严承允瞅了眼了一瓶小小梅花夹着竹子,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心想:“她倒是聪明。”
众人都在赞叹那盆一世景的时候,唯独高旻言拉着吴希良看那瓶略显普通的梅花。
高旻言对着梅花一顿狂夸,“吴兄不觉得这瓶梅花才是真正有大宋气韵的作品吗?”
吴希良嗤笑道:“高兄的审美还真是与众不同。”
高旻言道:“想必作者必定蕙质兰心,不过有些谦虚,有些藏着掖着的感觉。”
严承允走上去搭话道:“我也这么觉得,探花郎是什么原因呢?”
高旻言一愣,这样地位的人和他攀谈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之前一直特别喜欢一首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梅枝横斜,当真是有风雅,但想来提供的花卉品种之多,却只单单挑选了梅与竹,可不是故意收敛。”
严承允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高旻言本来以为可以和严大人亲近些,没想到他的表情依旧冷淡,想来对自己的答案不满意。
心想自己没有说错话吧,但被他吓了吓,后面说话也谨慎了些。
赏乐一番后,回到了席面上。
教坊司的舞女们翩翩起舞。
赵祁平日里最喜欢这样的时刻,大娘娘不在身边,他可以放松一点。
“市井有不少好词,应该给朕抄点来。”
仙乐飘飘,一曲鹊桥仙奏起。
舞女如同婀娜多姿的垂柳,衣袂飘飘又如仙子下凡。
赵祁道:“是新词吧,写的这般好,朕还没听过呢?”
曹平道:“回官家,是杭州传来的,已是是几年前的曲子了。”
赵祁道:“几年前的?现在才听见真是可惜。”
舞女们又舞一曲,较之上一首更加轻盈灵动,婉转处似蝴蝶,急促时似游龙。中间坐着的歌女声音婉转,顾盼生姿。
官家突然喜笑道:“这首我听过。”
郓王道:“这《点绛唇》还大人刚刚高中的时候写的,想不到如今还是市井最有名气的词。”
他话锋一转,“不过太师大人是许久没有作品问世了,不知今日可否一见?”
严承允道:“我平日里都在阅读经史,很久没有读过诗词之类了,一下押韵的功夫也忘的差不多,就不出来卖弄丢人,如今群英荟萃,少长咸集,自然是佳作频频,何必看我的拙作。”
郓王戏谑道:“太师大人这可就是见外了,大人如今得了位貌美如花的妻子,还是有名的才女,想来平日里吟诗作对唱和的诗歌不少,何不拿出来一起看看,正好教坊司的都在,马上就能排出曲子来。”
这下在场众人都来了兴致。
都说这位柳娘子不仅貌美,还才华甚高,早有佳作传出,不禁都好奇起来。就连皇帝也很想见识一下。
试问哪个文人不肖想这样赌书泼茶的生活。
严承允冷冷看了郓王一眼,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这闺阁中的事情又怎能拿到明面上说,大家听听也就算是,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再胡乱说几句,难免闹不好看。
皇帝道:“好了,普天同庆,别说这些话了,继续品鉴吧。”
高旻言稀里糊涂的,怎么刚才还说在把酒言欢了,怎么不一会儿就剑拔弩张起来?他喝了一口酒,朝堂上果然不一样,自己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见众人纷纷献上诗词歌赋,高旻言蠢蠢欲动,待欲大展身手。
突然一个宫女走到他身边,对自己笑眼盈盈道:“探花郎请。”
高旻言并不认识她,只是问道:‘这是何意?”
宫女道:“这儿说不方便,探花郎可否移步一谈。”
高旻言遂离了席。
宫女道:“有位夫人想见您呢,探花郎您的福气要来了。”
高旻言没想明白,但这宫女想来也不敢和自己扯谎,进宫的都是大人物,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便跟她走去。
莫非是要谈亲事。放榜那日便有无数人把自己围坐一团,只可惜他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只想快点在官家面前大展宏图。
他一打开门,只见一个女子正伏在案上小睡,袖子下露了半张脸出来,自然是肤如凝脂,纤细的睫毛颤动。见到她好像是隔着纱窗赏花一般,让人忍不住凝神。
但高旻言不傻,他很快就看清了。
正是今天在路上所见,那位严大人的夫人!
高旻言虽然晚上喝了不少,但也是个清醒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是要他死啊。
更何况她醉着,这要是什么人来了,他做鬼也说不清。
他赶忙出去找人来,不敢在此地多逗留,只见门一关,竟然把他锁在里面,任凭他呼喊也不理他。
“你们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他呼喊了一会儿,又不敢再继续喊了,要是真把人喊来了,看到这一幕自己已经说不清了,这回他头脑彻底清醒了,背后一阵冷汗。
这可是严承允的夫人,是有人就是故意要陷他于不义。
——
沉绿被宫女带了一路,绕的眼睛都要看不清东西了。
她问道 “姐姐,我们到底要走到拿去?”
小宫女道:“这就到了,姐姐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沉绿等了好一会儿,可小宫女还是不来,心想,许是路上碰到了什么差事又被叫走了,可是自家姑娘还在等着,怎么这般不靠谱。
她想去找些人问问,谁知这儿她人生地不熟的,拦了好几个宫人,纷纷都在忙自己的活压根不理她。
这边宫宴也快结束,沉绿还是没等到人,心里更加慌了,心想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去找大人。
“大人。”
“沉绿,你怎么在这里?夫人呢?”
沉绿道:“夫人刚才被宫人泼了酒,在偏殿等人,我随一个宫女来取衣服。”
严承允已经听出了不对劲,又问道:“宫女呢?”
沉绿支支吾吾说不上话。
“夫人在哪里?”
郓王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脸色道:“啧,严大人还真是担心自己的妻子,才这会儿不见就急成这样了?”
严承允回过头看了赵州一眼,那眼神冷漠至极,似乎有把刀子在指着他。
赵州立刻住了嘴,背后一阵冷汗。
刘嘉祥道:“在宫中丢了人这可不是小事。”
郓王道:“是啊,不如我们一起派人帮大人找找。”
严承允道:“这是下官的家事,就不劳郓王殿下多费心了。”
郓王不依不饶,“这怎么是小事呢,这可是在皇城,居然人找不到了,威胁到官家和大娘娘的安危怎么办?势必得一起去。”
就在郓王的撺掇下,众人还是搜罗起来。
见一偏殿,此时居然还有烛火闪烁。
严承允正准备推门进去,郓王横在他面前,一脸的坏笑道:“严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严承允推开了他,门被打开,只看见高旻言一人站在屋里,十分惊恐地看着破门而入的两人。
四周一切如常,并无第二个人在。
高旻言立刻下跪:“参加郓王殿下,参加严大人。”
郓王一脸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高旻言有些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殿下是觉得还应该有谁?”
郓王心中不悦,这个高旻言看着潇洒风流,说话也不谨慎,再加上人年轻俊俏,正适合拿来构陷,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些。
难不成临时把人藏起来了。
他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在这?”
高旻言看着有些昏昏沉沉的,只得如实道:“有个侍女和我说,是官家要见我。”
郓王道:“官家为何莫名其妙要见你一个探花,真是满嘴扯谎,来人给我搜。”
高旻言这下慌了,背后一阵冷汗,道:“殿下,这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郓王可不理会高旻言,万事俱备,只要把柳竹蕴从这间屋子里找出来,他今日便可以坐实了红杏出墙。
到时候风言风语就会传遍整个汴京。
严承允厉声道:“谁敢搜。”
音量不大,但却十分威严。和平日里说话永远一个感情音调比起来,这句话着实可怖。
四周的宫人立刻呆滞住,没有一个人敢行动一步。
郓王转向严承允:“严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摆了是探花郎在面见什么人,为何不让我搜了?”
“严大人你是不想搜呢?还是不敢搜?”
高旻言已经满头是汗,一动不动跪在地上,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好不容易高中来参加个曲宴,怎么卷入郓王和太师斗法了。
今日结束,他还有活路吗?
严承允走进了郓王几步,冷飕飕地看着他,这一眼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是他平日里常有的表情,可郓王竟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严承允扬起手打了郓王一巴掌。
所有人被他的举止吓到呆滞。
“严承允,你打我?我是王爷啊,你打我!”
话还没说完,严承允又一巴掌扇在赵州身上,他整个人都没站稳直接倒在地上。
“你……你反了你!”
围观的侍女内监侍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地上跪着的高旻言更是呼吸都不敢大声。
早就听说严承允深受官家和大娘娘的宠爱,在朝堂上仗势欺人为所欲为。
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要是被他误解了什么,下一个被打的岂不是自己了,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在心里祈祷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一定要保佑他平安无事啊!
严承允拎起赵州的衣襟,就往宫殿外面拖去。
赵州毫无招架之力,嘴里一边骂人一边诅咒。
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严承允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读书人力气这么大。
“严承允你完了,马上官家来了,你侮辱亲王,僭越礼制,你完了!官家一定会把你抽筋扒皮,流放去穷乡僻壤,这辈子都回不了汴京!”
“你以为你是文官了不起,你竟然敢打我?我是亲王!我是亲王!”
听到他的狠话,严承允停下了脚步,对着他道:“好啊,我倒要看看等官家来了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到时候是我宫闱喧闹判得重还是你操弄春闱,结党营私,意欲谋反判得重?”
郓王一愣,“你什么意思?你血口喷人!”
“所有人信件,之前翻阅的笔记证据,以及彭文山是领养的,你给他亲生母亲一万两银子养老的证据我手里都有,你觉得你最后到了官家面前能解释吗?”
“本来还想多留你小命几天,可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偏要一头撞上来,那就由不得你了。”
严承允一脚将郓王踢进了偏殿外的一方池塘里。
郓王那略有些肥硕的身子掉在池子里,顿时,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围观的宫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快到立夏了,但是这晚夜池子的水依旧凉飕飕的,郓王一进去就觉得寒冰刺骨,他又不会水,在池子里和只青蛙一样扑腾。
踹下水的时候郓王还不忘大骂一句:“严承允你会遭到报应的!”
“我要是信因果报应,也没有今时今日了,蠢货。”
禁军首领司宏深过来道:“大人,这……”
毕竟是亲王,总不能真的在宫里就把他杀了吧?
“让他扑腾一会儿,半死不活的时候捞起来,然后请太医医治。”
“是。”
严承允走回殿内。
高旻言还跪在地上,膝盖都酸涩地很,但他此刻神情紧绷,连酸痛都感受不到。
严承允冷冷道:“在哪?”
高旻言依旧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伸出手指向侧方。
严承允走过去,掀开被子,果然埋在下面睡得正香的柳竹蕴。
她匀速地呼吸着,仿佛在做了一个久违的美梦。衣服都有些松散,头上戴着的玉冠和各种华美的装饰都散乱了。
严承允一时有些无语,刚刚差点出大事,结果本人睡得正香。
他拦腰抱起,上了车,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