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往宁寿侯府的方向去了。
翟老夫人听到崔令徽她们回府,脸上露出笑意来,可听报信的嬷嬷说镇国公府的表姑娘穆蓁也跟着来了府里,且几位姑娘脸色都有些不好,脸上的笑意就落了下来。
戚氏和卞氏正好都在樨兰院,见着婆母这般脸色,心里头也不免紧张了几分,视线不自觉往门口看去。
没过一会儿崔令徽她们到了樨兰院,从外头缓步进来时,几人见着崔令徽苍白的脸色,俱是面色一变。
翟老夫人最先问道:“这是怎么了?进宫前还是好端端的?”
崔令徽被老夫人这般问,脸色愈发白了几分,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翟老夫人脸色不免阴沉了几分,看向了跟在崔令徽身后的崔令胭。
“胭丫头你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崔令胭下意识看了崔令徽一眼,这才解释道:“大姐姐今日腹痛难忍,招来了太医,太医说大姐姐这是寒症,许是,许是因着之前不慎落水的缘故。”
崔令胭的话音刚落,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翟老夫人身子一晃,没忍住斥道:“怎就惊动了太医?若是哪里不舒坦你告个罪出宫便是了,如今惊动了太医,太后娘娘还不知如何想呢?”
姑娘家有了寒症,必是不宜有孕的,陆秉之如今又是那个情况,太后娘娘就愈发不可能叫陆秉之娶一个不宜有孕的女子。
翟老夫人铁青着脸,视线落在崔令徽身上。
许是她的目光带了少见的苛责,崔令徽身子颤抖一下,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她平日里最得翟老夫人疼爱,身份又是未来的卫国公世子夫人,就连太后都对她很是慈爱,在宁寿侯府的体面是独一份儿的,何曾被长辈以这般质问的态度对待过,如何能承受得了。
更何况,还有穆蓁这个表妹在,崔令徽愈发觉着难堪。
穆蓁见着这情形,心里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对着翟老夫人道:“老夫人,表姐身子难受,蓁儿先陪表姐回映月院吧。”
穆蓁到底是镇国公府嫡女,她这般开口翟老夫人也要给她几分颜面,更何况翟老夫人也疼了崔令徽多年,见着她脸色苍白眼睛里惶惶不安,心中再多的怒气也按捺了几分,点了点头道:“嗯,你陪你表姐回去吧。”
说完这话,翟老夫人又对着下头坐着的大夫人戚氏吩咐道:“你叫小厨房煮碗红糖姜茶送到映月院去,再熬碗安神汤给徽丫头压压惊。”
戚氏点头应下,心里头说不出是高兴多些还是失落多些。自打她当了这个继母,平日里总是要捧着崔令徽这个继女。崔令徽对她面儿上虽也敬重,可当她不知道,这个继女心里头根本就是看低了她呢。
她虽想着崔令徽当了卫国公世子夫人后能帮衬着崔慎泊这个弟弟,可如今见着崔令徽这般狼狈难堪,心中实在是觉着有些解气。
穆蓁陪着崔令徽出了屋子,众人的视线就落在崔令胭身上。
翟老夫人问道:“你给祖母细细说说今个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姐姐好好的怎就腹痛了?还有,太后除了派了太医来诊脉,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这事情可传了开来,叫进宫的夫人们都晓得了?”
一连串的问题足以想见翟老夫人此时的急切,戚氏和卞氏的目光也落在崔令胭身上。
崔令胭谨慎回道:“今个儿进宫我和长姐先去了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后来一齐去了御花园赏花,期间卫国公世子来了,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太后就叫世子去给皇上请安了。之后,众人各自离席赏花,穆大姑娘瞧着和长姐有话要说,便走开了。我带着碧桃去了别处,返回来时才听见大姐姐那边出事了,还惊动了太医。”
崔令胭想了想,又道:“太后娘娘说是叫长姐在宫中多留一会儿,等到宫钥落下前出宫就可以。只我们寻思着有些不妥,怕招来非议,便先出宫了。”
崔令胭细细说来,翟老夫人眉头紧蹙,最先问道:“你见着陆世子对你大姐姐态度如何?”
翟老夫人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深谙人情世故,觉着穆蓁若不是有什么别的缘故,应该不至于不顾崔令胭这个侯府三姑娘,单独和崔令徽这个表姐说话。
莫不是陆世子对徽丫头态度不好,叫徽丫头丢了脸面,穆蓁这才想着要宽慰徽丫头几分。
翟老夫人心中寻思着,脸色愈发难看了。
崔令胭迟疑一下,委婉道:“有太后娘娘在,世子又是最重规矩的,自不会和大姐姐有什么亲近之举。”
只是不亲近态度冷淡,落在旁人眼中就是疏离冷漠了。
翟老夫人听她这般说,心里头就明白了几分。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因着徽丫头落水一事和对世子不闻不问的态度,叫世子心里头有嫌隙了。”
“也是,世子那般身份,哪怕中毒了,也容不得旁人怠慢。如今徽丫头又犯了寒症还惊动了太后娘娘,也不知这桩婚事能不能继续下去。”
翟老夫人面色格外凝重。
戚氏没说话,二夫人卞氏出声宽慰道:“徽丫头只是上回落水身子还没痊愈罢了,哪里就那般严重了。再说,姑娘家来月信腹痛也是难免,如何就断定日后不宜有孕呢?”
“只要精心养着,难道还调养不好身子吗?”
翟老夫人闭了闭眼,带着几分不安道:“怕就怕太后心里头对此有忌讳。”
崔令徽和陆秉之这桩婚事本就是他们宁寿侯府高攀了,如今身子有恙对子嗣不利,再加上之前落水一事,太后怕是对崔令徽这个未来孙媳妇有诸多不喜了。
翟老夫人心中思绪万千,着实头疼的紧。
这个时候,突然听卞氏带着几分诧异出声道:“胭丫头,你手腕上这只手镯是哪里来的?”
卞氏这话问得突兀,翟老夫人先是觉着这个一向叫她喜欢的老二媳妇怎这般不知轻重,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崔令胭戴什么首饰。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却也不自觉往崔令胭手腕处看去。
这一看,翟老夫人便愣住了。
这是一只紫玉翡翠手镯,饶是翟老夫人见惯了好东西也有些诧异,知道这玉镯定颇为贵重,哪里是崔令胭这个刚回府的侯府三姑娘能有的?
崔令胭解释道:“祖母,这镯子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多半是看在长姐的面子上给了孙女儿这个体面。”
翟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带了几分欣慰对着崔令胭道:“好,好,你能得了这赏赐,可见太后娘娘觉着你是个好的。”
因着这个份儿赏赐,翟老夫人脸色和缓了几分,她又问了崔令胭几句,便吩咐道:“你也回去歇息吧,出了这事儿你定也受了惊吓,叫你母亲吩咐人也给你煮碗安神的汤药。”
崔令胭点头谢过老夫人,又对着戚氏和卞氏福了福身子,这才告退出来。
慈宁宫
太医回禀道:“崔大姑娘先前落水,虽用药调理了,可体内依旧留有寒症。日后还需要多调养,使用滋补暖宫之药,日后月信来时腹痛之症便能稍缓。”
太后蹙了蹙眉,直接问道:“可影响日后孕事?”
太后问得直接,太医也知道崔令徽是日后的卫国公世子夫人,也不敢瞒着,回禀道:“女子本就体弱,得了寒症自是更虚弱些,虽有滋补温养的药物,可是药三分毒,若是服用日子长了也会伤及身体,哪怕调养好了体寒之症也会添些其他的症状。”
“若是拖累身子伤及根本,兴许......兴许不易有孕。”
“不过各人体质不同,崔大姑娘兴许是个有福的。”
太医说得滴水不漏,他当太医多年,最是知道如何回话。
太后喝了口茶,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等到太医离开,太后思忖一会儿,才对着身边的燕嬷嬷道:“你说,秉之这桩婚事是不是不该继续下去了?”
燕嬷嬷知道太后对崔令徽心中早就有了几分不喜,今个儿崔令徽又犯了寒症闹得人尽皆知,太后心里头怕是更多了几分膈应。
燕嬷嬷想了想,道:“太后这样说,奴婢也斗胆回太后一句,奴婢瞧着今个儿世子对崔大姑娘冷淡的态度,心中也觉着这桩婚事大可不必。世子那般清冷的性子,还得有个知冷知热,愿意付出的女子才是。哪怕是因着妻子的身份付出这些,也总比崔大姑娘嫁过去要好。毕竟,心中不情不愿,如何愿意体谅世子呢?”
“到时候夫妻关系冷淡,哪怕太后再指个侧室,也着实叫人看了笑话了。如今既有这个机会,太后何不推了这门婚事?世子身份贵重,以这样的缘由退婚,世人难道还能说世子的不是吗?更别说,这崔大姑娘根本就是自作自受,她失足落水,当谁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这婚事一退,崔大姑娘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太后听着这话,脸上带着几分愁绪,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婚事好退,可若是退了这门婚事,这京城里的贵女如今有哪个愿意嫁给秉之?哀家疼自己的外孙儿,可他体内余毒未清,于子嗣不利,咱们介意崔大姑娘的寒症,旁人也介意秉之体内的余毒。”
“再说,崔令徽故意失足落水只是咱们的猜测,她没明摆着要死要活退了这门婚事,哀家若是得知她得了寒症便要退婚,难保没有人觉着咱们皇家凉薄,对秉之如今的名声也不好。”
“罢了,此事先不急,容哀家再想想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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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