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珠从那日醒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任凭家里人磨破嘴皮子,她就是不出来。
她也不想让家人担心,只是,她如今的变化实在太大,父亲和奶奶一向迷信,万一吓出个好歹她罪过就大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活到了三十岁,怎么一转眼又回到了六零年,她才刚刚十九岁这一年,更诡异的是,她矮胖的身材一夜之间长高了不说,连之前风吹日晒变得粗糙暗黄的皮肤,也变得莹白细腻,就像,就像她熬的猪油!
她变回来之前,正是大运动最厉害的那一年,自己身上发生这样诡异的变化,她心中本能地感到排斥和恐惧。
更她让觉得难堪的是,她感到自己内心好像充满了难以启齿的**,每到晚上,她都感到浑身燥热难安,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渴望男人的爱抚……
许明珠难堪地捂住脸,上辈子她和姜建安结婚许多年,姜建安总以各种理由分房睡,最过份的一次,是被她逼急了不耐烦地答应了她,转头就在她喝的水里下了药,她倒头就睡……——后来她才知道,他当年是为了和初恋情人赌气才答应娶她,还说看到她这个五短身材的女屠夫就倒胃口——可以说许明珠整天和屠宰场的屠夫混在一起,荦话倒是听了不少,却从来没正经开过荦。
“明珠啊,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有什么事跟我们说说,我们一起给你想办法好不好?你别吓奶奶。”门外传来奶奶担忧的声音。
奶奶好些年前腿就不好了,常年卧病在床,肯定是担心她出事,让爹把她抱出来的。
许明珠拉开一条门缝,让奶奶看到自己又看不见全貌,“奶奶,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只是有点不舒服,可能中暑了,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不舒服也要吃饭,吃饭才能好得快。”奶奶看见她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哎,我知道了。”许明珠说完又把门关上了。
到了晚上,那股要将她烧化的燥热感再度袭来,她需要水,需要很多很多水才能把这股燥热压下去。
许明珠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确定家里人都已经睡下后,她才悄悄从屋里溜了出来。
今天是六月十六,明亮的月光将道路照得银白。她悄悄走到村外的大河边,脱掉衣服泡在河水里,皮肤上所有的毛孔好似都打开了,她感觉自己好像缺水的鱼一般,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舒服地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抬头就能看见天上明亮的月光,旷野中远远传来虫鸣鸟嘀,整个人也变得平静下来。
忽然,周围传来一阵划水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她面前忽然冒水一股股水花,一个人高大的人影从水里钻了出来!
“啊唔唔唔!”她吓得刚要大叫,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别叫别叫。”一个压低的男音传来。
许明珠满眼惊恐和愤怒,迎着月光,她只能看见眼前是个容貌陌生的男人,心里一下子转了许多许多念头,手却本能地往他脸上扇去。
许明珠在镇上可不是什么善茬,曾经做为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她能靠自己的本事在屠宰场混出来,还养活一家老小,没点脾气早叫人家欺负了。
她手不止快,劲还大,但面前这男人手却更快,精准地一把抓住了她扇来的手。她一巴掌没得手,立刻换成左手往对方的脸上砸去。
男人飞快松开捂住她嘴的手,再次精准抓住她的左手。
许明珠左右手都被男人抓住,胸前一览无余。她现在的皮肤本就雪白细腻,在月光下更是如同珍珠般晶莹,男人只觉得眼底一片雪白,下意识低头看去。
许明珠再要强也只是个女人,她此时感到羞怯欲死,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男人的目光在触到自己不该碰的禁区,立刻就移开了,再听到对方的抽泣声,更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完完全全就是耍流氓行为,赶紧放开对方,正要道歉,只听到耳边传来啪啪两声脆响,其力道之大,让他感到两边的耳道都在嗡鸣。
许明珠一脱离他的掌控立马后退,正想用最快速度爬上岸跑走,腿在这时却似乎被什么缠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把她急得要命。
男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解释道:“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是我先来这里,我潜到水里捡东西,没想到你也来了,我本来想等你离开再上来,但是你一直没走……”
许明珠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
男人名叫顾柏川,其实他并没有说谎,但是别说对方不相信他的话,就连他自己也很难相信自己那番说词,太巧合了,他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一边说道:“那我先走,等我走了你再离开吧。”
“等等。”许明珠叫住他。
“怎么了?”背对着她的男人问道。
“我先走。”许明珠想的是,如果男人上岸找个地方埋伏,再趁她不备欺负她,那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顾柏川倒是没有异意。
许明珠想走,但缠在腿上应该是水草的东西却在她的挣扎中缠得更紧,她只能潜进水里,但水中黑乎乎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心里有点害怕。
顾柏川等了一会儿,身后没什么动静了,他转过头看看,想着没事了他就可以走了,结果一转头看到许明珠还在那儿,有点奇怪,“你怎么没走。”
许明珠别扭地把脸转到一边,“我、我腿被水草缠住了。”
顾柏川觉得自己帮她不太合适,但把她就这样扔在这里,他又做不出来,去叫人更是不好,万一对方嘴不严说出去,对人家姑娘的名声影响太大了。
他试探着询问道:“那、我帮你解开行吗?”
许明珠扭脸不吭声,她的脸和脖子都红透了,面对一头猪,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它分拆,但这种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好顾柏川也是人精,马上就明白了她的难处,默不做声潜进水里帮她把缠在腿上的水草扯开。
只是这个过程难免却碰到许明珠的腿,她感到自己整个身体仿佛触电一般,她难堪极了,腿一得自由,立刻游到岸上,用最快的速度捡起衣服跑了。
顾柏川特意在水里等了一会儿,确定听到她的脚步声跑开,才从水里游了上来,摸摸还刺痛不已的脸颊,估计是有点肿了,有点好笑又觉得尴尬,看来以后不能再下野水游泳了。
许明珠一口气跑回家里,躺在床上,刚才那一幕幕自动在她脑中播放。她羞愤地扯过被子盖在头上,没一会儿竟然沉沉睡去。
这是她回来以后,睡得第一个好觉。
次日清晨,她是被屋外的吵闹声吵醒的。
那熟悉又令她憎恨的声音,是姜建安他妈谢香兰。
“老许家的,咱们家建国可是要考大学的,多少女生排队想嫁给他,你们家明珠丫头的条件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小姑娘家的做什么不好,偏偏做个女屠夫,一天天血糊啦的……”
谢香兰一边说一边守嫌弃,然而看着许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院子,她又横下心来,继续说道:“哎算了,总之他们俩个年轻人说好了,我也就……”
“滚!拿着你的臭咸鱼都给我滚出去!”许明珠拖过门口的顶门杠,一棍子向她打去。
“哎!你个死丫头,你干什么啊!”谢香兰手脚利落得很,连滚带爬让到一边,没让她打着,却气得半死,抖着手指着她骂道,“你个野丫头,杀了两年猪越发野蛮了!还没嫁到我们家,就敢对我对手,真要嫁过去还不得翻天啊!”
她说着又把矛头对准了傻愣愣站在一边的许父许安全,“许大傻子,你是怎么教育你女儿的!还没过门就敢对未来婆婆动手!你们家还有没有家教!”
许明珠不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又一棍子挥了过来,这一下直接打在了谢香兰的大腿上,谢香兰惨叫一声,脸都扭曲了。
“明珠,明珠啊,你这是干什么啊?”许安全向来老实懦弱,这个家都是大女儿说了算,他只敢小声地询问她。
谢香兰捂着大腿哎哟哎哟叫个不停,院子里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左邻右舍的过来看热闹,谢香兰趁机哭述道:“乡亲们,你们给我评评理,我今天是特意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却被她打成这样,她还没过门,就要给我这个未来婆婆下马威,这还有天理吗?你们说说。”
邻居们眼见谢香兰哭天抹泪,而许明珠手上还举着顶门杠,再加上平日里许明珠就是镇上出了名的泼辣要强,一时都站在了谢香兰这边,纷纷说落起她来。
“许家丫头啊,不是我们说你啊,你这么凶,哪个婆家敢要你?难怪你都快二十了还没人上门提亲,男人们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就是啊,你这么凶,要是娶回家天天打婆婆,谁听了不害怕?”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儿子娶个这样的回家,那还不得翻天。”
许明珠都要被气笑了,上辈子就是这样,她嫁进姜家,明明是她天天起早贪黑赚钱养家,供姜建安上完大学,结果他们母子俩却到处说她家暴,打婆婆打丈夫,说她就是个泼妇疯狗。
今天她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她用两根手指提起谢香兰放在桌子上的那条咸鱼,嫌弃地扔到她身上,笑骂道:“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恶女人,谁家提亲提条臭咸鱼就来了啊?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要考大学,你怕家里没人养家,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看我每个月有工资,就想着让我赚钱养你们一家是吧?!”
她这么一说,围观的人们也反应过来,现在正值困难时期,谢香兰是个老寡妇,家里没有干活的男人,儿子虽然长大了,却一门心思想考大学,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可不得把主意打到别人头上?
邻居们小声议论道:“她在屠宰场上班,说着是不体面,但是我听说她一个月能赚二十来块呢!就不说工资,光是屠宰场的油水,就够一家老小吃的了。”
“就是就是,你看他们许家个个养得红光满面的,可不得把天天吃糠咽菜的谢香兰给馋死。”
一时邻居们都把鄙夷的目光转移到了谢香兰身上,谢香兰本来就死要面子,脸躁得通红,心里恨死了许明珠,破口大骂道:“你个臭杀猪匠少在这里放屁!我儿子以后是要考大学当老师的!就凭你这样貌,撞了大运才能嫁进我们家,你还不识好歹,等着做个老姑婆吧,我看谁还愿意娶你!”大运动没开始之前,知识份子还是很受人们尊重的。
许明珠正要反唇相讥,大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说没人娶?”
所有人转过头去,只见说话的人身穿整洁的军装,身材颀长,俊美的容貌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许明珠看得都愣住了,而且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
“他们不娶是他们的损失,我想娶你。”他说的是“想娶你”而不是“愿意娶你”,就连许明珠这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都听出了两者的区别,前者是希望得到她的同意,后者却含有一点施恩的意味。
她又去看那人的脸,男人本就长相帅气,嘴角噙着笑意,含笑的双眼盯着人看的时候,莫名叫人心跳加速。
许明珠心里有点慌,她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人好像是昨天晚上在水里遇到的男人,他想干什么?
男人似乎还怕她不答应,双目含笑望着她自我介绍道:“我叫顾柏川,今年刚升为营长,如果你愿意嫁给我,结婚聘礼三转一响,一样都不会少,我每个月八十块工资,可以全部交给你,对了,平时我在部队,如果你不愿意住我家,可以住在自己家。”
一个月八十块,都够买一百多斤猪肉的了!本来还在想这人到底想干嘛的许明珠双眼噌一下亮了,这都不嫁还想上天啊!就是为了气死这个老太婆,她也得答应!
“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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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想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