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山期跪在归岫床边,捧着她的手,泪眼朦胧地直视着她:“我一开始,排名并不靠前,我肯定走不到最后的,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一起,那天,我捡到一只受伤的狐狸,她对我说,和她做个交易,她能实现我想要的,一开始我并不敢信,但,一只狐狸竟然会说话,我便试着按她说的做,是真的……”胡山期双手不觉用力,微微颤抖起来,“那之后喜欢我的人突然变得很多很多,我得到了第一笔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钱,我可以用它带你去旅游,买一套属于我们的房子,去尽情做我们想做的任何事,我还需要钱,我需要更多更多的钱……”
“然后,我遇到了一位大师,她看出了狐狸的存在,她还帮我……她说——”胡山期嗓子一涩,“我可以和你换命……”
归岫呼吸声渐渐急促,不久又归于平缓。
胡山期疲倦地自嘲一笑:“我没想到我的命这么糟糕,竟把你害成这样……”
归岫语气仍然温柔:“没关系,没事的,往事已去,向前看吧。”
“岫岫……归岫,前面有什么呢?如果没有你,前路依旧是荒芜啊,可我只能看见你的背影,你走得好快,我追不上你,喜欢你的人那么多,而我那么普通,人群裹挟着我,我靠近不了你,只有匆匆的一瞥,你留给我的永远只有背影,只有衣角、发梢,还有很快消失的笑声,我有什么值得你青睐的呢?我会被你抛下的吧?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有能力实现我们口中的未来,可是我是那么难受,我没办法永远一味地接受你的施舍,可是你的未来,我还有资格涉足吗?我恨你,我好恨你……”
“我毁了你,我毁了你!”胡山期哭得狼狈,眼泪混着鼻涕,归岫便一次又一次拿纸为她擦拭。等她平静下来,归岫吃力地起身,抱住了她,慢慢地抚摸她的背,将脑袋枕在她的肩膀:“我知道,我也同样体会过。”顿了顿,她接着道,“离开后,我去看过你,很多很多次,你在舞台,你在剧组,你同样没有注意到我,再后来,我只能在屏幕上看见你了……真好,你已经这么厉害了,山期,山期……”
胡山期呆了呆,想要起身看她,却被她按住脑袋,动弹不得。
直到顾双清忍不住敲了敲门,两人才如梦初醒,尴尬地分开,归岫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们,方才注意力全被胡山期吸走,竟不曾看到门外还有三个人。
顾双清玩味一笑,笑完,问胡山期:“刚你说那个,帮你换命的人,还能联系到她吗?”
胡山期想了想,摇头,顾双清可惜道:“好吧。”接着沉声,“所以你叫我来是……”胡山期看向她,郑重道:“能不能,把我们的命换回来,我不要这样了。”归岫这时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道:“不必了。”胡山期回头看她的眼睛:“我会难过。”
归岫沉默下来,最终松开了手。
将二人命运放回正轨之法非一时一日可成,后几日她们便在庙中住下,阎椿似是有什么事,常见不到人影,风不知便趁着这机会去看望方丈,那个将她养大、如同母亲的老人。
方丈看到她,眼睛亮了亮,浅浅一笑:“最近过得挺好?”风不知一愣,抿着嘴道:“还不错吧。”方丈哈哈一笑。
风不知自个儿在一旁听了半晌佛经,方丈处理完事务,起身笑道:“到了饭点了,我去给你加餐,猫儿已归极乐,如今可不能再与你抢食了。”两人来到后院,摘了菜,摘了菇,再慢条斯理地洗干净,她做的饭菜是世间最美味的,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蒸汽一扑,风不知便觉得眼眶温涩。
临走时,归岫忽然急慌慌跑过来,向胡山期伸出了手,说道:“带走我吧……”
“带走我吧。”令人心颤的寂静中,胡山期猝然道,故作镇静地看着台上的归岫,身边响起轻微的起哄声。
那时是节目的第一轮淘汰,直接砍掉一半的人,胡山期孤身一人来闯荡,给她的镜头吝啬,没被看到的努力不过是白费,何况这个舞台是造梦的,观众想看的也是个性鲜明的青春少女,而不是一只小老鼠,所以她的人气远远不够,但是,排名前三的人各有一张复活票,归岫正是第三,她犹犹豫豫地拿起话筒,看着台下的人,扫视一圈又一圈。
现场紧张到了极点,胡山期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朝归岫伸出手,曼声说,带走她。
那时她们并不相熟,胡山期本能地排斥像她这般热情洋溢的人,第一次交集发生在台下,归岫低血糖犯了,彼时胡山期袋中恰揣了几颗糖,那时候,她还是个馋甜食的孩子。
胡山期不甘心就这样退场,于是她试着赌那一粒奶糖的恩情。
归岫注意到她,笑了,竟直接从台上下来,她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近,胡山期手臂抬得有点酸累,就像她的尴尬一样,抓挠着她的心脏,终于,归岫牵住了她的手,胡山期指尖不由一颤,转而握紧她。
那一集播出后,曾经两人都不曾在意的细节被赋予意义,借了和她炒CP的光,胡山期的人气一路飘升。
又一次表演结束,胡山期坐在角落里,木然地刷着关于节目的讯息,这时脸上一凉,她抬头,看见归岫笑嘻嘻的脸,也莞尔一笑,接过她手里的奶茶,一边插吸管,一边站起来,慢慢喝了几口,再随意地丢给归岫。
归岫叼着吸管,懒洋洋道:“终于可以休息了,我们去买点菜,回来煮火锅吃吧。”再眉眼弯弯补一句,“就我们两个人哦。”
超市里冷气打得很舒服,她们轻声细语地聊哪一个好吃,又有哪一个这辈子都不会碰。胡山期不确定周围有没有狗仔,但她还需要和归岫的关系,说着说着便朝她越靠越近,归岫忽然沉默,垂眸静静看了她几秒,很快又移开视线。胡山期愣了愣,不由想再去看看她的眼睛,还未追上,归岫转身拿了一包山楂软糖,于是,一切恢复如初。
将锅热起来,两人隔着朦胧的蒸气,归岫在水纱外,显得格外温柔,她说道:“明天我们可以晚点起,难得睡一个好觉,然后去练舞吧,我抢了一间好位置,下一次舞台,也许我们能一起上……”
飘飘渺渺,话音随着水雾散去。
此事终了,已经将至春节,顾双清索性跟着去了风不知的老家。各家都在除旧迎新,母亲指挥着风西洲到处擦上拖下,风不知和阎椿上街买了无字的春联,阎椿提笔写,风不知便拿胶水在一旁候着,顾双清站在梯子上,乐颠颠地帮忙贴。
崭新的朱红衬着褪色的门扉,是期盼和光阴共同赠予的祝福,人间烟火里自己给自己的希望。
然而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了意外。
只是眼前一花,风不知和顾双清坐在了一辆无人驾驶的车里,以非同寻常的速度,冲向不明的前方。
人群、建筑倒退,看不分明,风不知难免惊慌,不觉抬手抓住顾双清的袖子,不敢轻举妄动,顾双清只皱眉,猛然道:“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呵,现在到咱们穿越喽。”
“没有办法吗?”风不知问她,顾双清摊手苦笑,“安心啦,目前还没人因此受伤。”
车停了,两人下来,所见是一栋极大的别墅,铁艺高门自发打开,穿过花园,粉嫩繁花点缀在绿色之间,无人自开,一切都如油画般,似有静谧温馨之意。脚步敲在地面,声音仿佛能震颤心脏,风不知不自觉放轻动作。
进了门,映入眼帘的,是端坐于沙发正中的白裙女子,温婉可人,却一动不动,顾双清拉着风不知坐下,动静不小,女子还是毫无反应,像一尊金属雕塑。
之后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人,男女都有,惴惴地聚在门口,拿眼睛瞥她们,窃窃私语着,直到,最后一人进来,这怪异的世界仿佛活过来,鸟语虫鸣都有了。
“嘀——”,机械人声在这时响起,冷漠地高悬在他们头上:“系统003向您报告:测试员已全部就位,世界013测试开始——”
沙发上的女人慢慢站起来,露出微笑,起先动作还有些生涩停顿,张口说话时已恢复正常:“你们好,我是祈合,欢迎来到我家,我发布委托,是想请你们……寻找我的爱人,秦索。”
最后进来的人是阎椿,风不知盯着她,站起来,脚却又无法挪动分毫,抿了抿唇,身旁顾双清一动,接着又倚回沙发,二郎腿换了一条翘着。阎椿有片刻迟疑,然后神色如常地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
一个装扮个性的短发小姑娘冷笑一声:“烦死了,有病呢,我没兴趣,让我离开,或者直接杀了我呗。”她上前一步,梗着脖颈直视祈合。
“这什么鬼地方,我不找,谁知道是人是鬼,放我走!”矮胖男人乍然喊道,吓得旁边的几人一激灵,他抖着腿颤着手去开门,紧闭的门纹丝不动,男人发了狠,依旧无济于事。短发女生扫一眼门,撇了撇嘴,随便地往沙发上一躺,抱着手臂冷冷看着众人,又像在发呆。
一位高个子女人暗暗对那个男人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向风不知她们,说道:“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我们要离开难道只能按她说的做?”
“不清楚啊。”顾双清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拍拍身边的座位,“来都来了,先坐下吧。”
高个子扯起嘴角一笑:“我急着回家,先去找秦索吧,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顺便看看这房子里有什么玄机。”
女人们默默聚在一起,剩下了那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和一个高瘦的男生。男生左看右看,也犹犹豫豫地凑过来,那男人看就剩下他一个,不情不愿地过来,视线在顾双清她们脸上辗转而过,笑了:“你们跟着我,哥哥保护你们。”顾双清当即脸就一沉,翻了个白眼。
祈合莞尔一笑:“我身体不好,你们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