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第8章 第8章

伺候好丈夫歇下，史夫人又来婆母这儿侍奉。

“姑母。”私下无人时，史夫人仍保持着曾经对婆母和丈夫的称呼，称他们为姑母和表哥。

史老夫人年纪大了，觉少，常常的晚上睡不着觉。

尤其最近，临安水患，京城里几乎无人不在关注此事，这也令她想到了当年的一些事，就更加难以入眠了。

“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史老夫人歪身坐在榻上，正以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听到有人喊她，眼睛睁都没睁开，直接就开口问了话。

史夫人抬手挥走了一旁为老夫人捶腿的丫鬟，她则靠坐了过来，亲自为婆母敲腿。

“睡不着。”一边拿着小锤子为婆母敲着腿，一边悠悠道，“我看表哥气色不好，最近似有烦忧之事，我担心他身子。”

史老夫人这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然后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

史夫人见状，立刻伸手去扶她老人家。

史老夫人虽自己心里也有担心，但在儿媳妇面前，她却强作镇定道：“你如今坐稳了将军夫人的位置，你的女儿又要嫁去国公府了，你也有儿子傍身，又还怕什么呢？当年，就是她温氏自己贪图富贵，抛弃了患难丈夫，另谋了高嫁。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那温家也从未有人找上门来过，又怎会眼下节骨眼上找上门来呢？”

“也就是最近临安水患，提到了故土，这才叫你担忧了。”

若真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史夫人心里虽仍隐有担忧在，但既婆母这样说了，她也就没再继续揪着过去的事儿不放，徒惹得婆母老人家不高兴。

“姑母教训得是。”史夫人低头，又继续为婆母捏起腿来。

史老夫人又缓缓靠了回去，抬手覆在史夫人手面上，以示安抚道：“等萍丫头嫁进了国公府，成了国公府里的三奶奶，你我就高枕无忧了。”

“到那时候，有国公府撑腰，便是那温氏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也不能怎么样。至于大郎，他如今是正五品的将军，身份尊贵。他又是好面子之人，顾着史家前程和脸面，他也不会把你如何的。何况，你还有安哥儿呢。”

是啊，只要萍姐儿成功嫁进了镇国公府，到时候就算东窗事发，表哥要算旧账，也得忌惮薛家几分。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赶紧把婚期定下。

亲事是早就定下的，两家应该也都早有准备。只要男方家来下了定，再就近择个日子定下婚期，也就好准备着办婚事了。

其实细算起来，说快也快，不过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儿。

这门亲事，因是史家求着薛家的，所以，史夫人非常的积极。

才登的薛家门不久，没两日，又借着名目再登了薛家门拜访。

薛家虽看不上史家，但既然亲事已没了周旋余地，且这史家又如此积极，老夫人想着，不若就早早把婚期定下来算了。

待得史夫人离开后，薛老夫人便把心中想法跟儿媳曹氏说了。曹氏虽唉叹，但也表示一切听从婆母安排。

既如此，薛家便正经请了媒人去史家提亲。之后，又在家中设宴，正正经经邀请了史家一家登门。

薛家隆重设宴邀请史家，这于史家来说，是莫大的殊荣。

所以到了这日，史筹史将军也尽力推了公务，亲赴薛家。

反观薛家这边，镇国公薛正峰，是肯定不会为了儿子议亲一事耽误自己公务的。而最该请假歇在家中等候未来岳丈的薛霁，也并无这个意识。

大房这一脉两代郎君公务都忙，最后，是二房的老爷薛正远接待的史筹史将军。

史将军心中虽有百般怨怼，但为了女儿，顾及着两家颜面，也只能忍着。

女眷那边，史老夫人三人倒是颇得重视。最先是有薛家老夫人陪着的，午饭后，薛老夫人去歇了晌午觉后，下午也有以薛大夫人曹氏为首的薛家几位夫人、奶奶一起陪同。

薛家如此阵仗，倒令史家女眷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意。

薛家甚至还搭了戏台子喊了戏帮子来唱戏，也算是热热闹闹过了一天。

薛家还留了夕食，又聚一起热热闹闹用过饭后，史家这才道别。

曹氏笑着，没再挽留，只是差了自己身边嬷嬷相送。

并客气着道：“往后便是一家人，若得空，常到府上来走动也可。”

史夫人立刻道：“得夫人抬爱，是小女福气。往后，小女定会好好孝敬夫人。”

曹氏只干笑两声，干巴巴应了个“好”字。

史家人走到国公府门口时，恰遇到从衙门回来的薛霁。

薛霁自然不是特意赶回来相见的，也是没想到，都已经这么晚了，史家人竟然还在。

但既撞上了，又是自己未来岳家，薛霁自然大方走过去请好。

旁人不认识薛霁，但史筹却是认识的。

瞧见乘龙快婿，史筹立刻双眼一亮，眼底也瞬间溢满笑来。

“清霁。”史筹唤着薛霁的表字。

相比于史筹的过分热情，薛霁却态度客气且疏远。

“史将军。”他恭敬唤一声后，又看向一旁的史家三个女眷。向两位长辈问了安后，目光淡淡扫过史玉萍的脸，然后平静着收回。

史玉萍却瞧薛霁瞧的有些失神，显然，她从未敢想自己未来夫婿竟是这般的姿容。只知道他才华斐然，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容貌也乃上乘，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选。

却不曾想，这上乘容貌，竟是上到这等地步。

眼前之人就是自己这辈子的男人了吗？她就将要与他过一辈子了吗？

史玉萍心情激动。

若非此刻是在外头，她怕是要开心得蹦起来的。

心里再开心，史玉萍也努力克制着。尽力守着规矩，给薛霁请了个安。

薛霁只冲她略颔了颔首，并未多言。

“我送将军和夫人登车。”薛霁虽不冷淡，但对史家人，言词态度间，皆是疏远的客气。

主动送客，意思就是并无寒暄之意。

史筹说：“已经到了门口，清霁就无需客气了。”又说，“天晚了，清霁忙了一日才从衙门里回来，还是早去歇息着好。”纵然感受到了这个未来女婿对自己的疏离，但为女儿之后的幸福，史筹也是尽全力去周全着这份关系。

薛霁也不再客气了，直接应道：“晚辈听将军的。”

站在门廊下，目送着史家一家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都离开后，薛霁这才转身往府内去。

此刻的国公府，繁华落尽，喧闹褪去，一切归于平静和沉寂。

今日府上热闹了一整天，是为青霄院主子设的筵席，主子不在，青霄院内的奴仆，都被曹氏调去了跟前侍奉。

所以不必自己费力，苏雪摇很轻松的就见到了史家众人。

瞧见了那个义母口中念了多年，到临死都还在念着的，忘不了也放不下的负心汉。

也瞧见了那负心汉续娶的夫人以及后生的女儿。

还有史家的那位老夫人。

既已走上了这条路，苏雪摇此刻心里盘算的自然是如何自然而然的认下史家这门亲。

不但要顺顺利利认下“亲爹”，还得顺势一并拿走同薛家的这门亲事。

正在苏雪摇陷入在自己的沉思中时，外头有丫鬟来喊：“三爷回来了。”

苏雪摇立刻收整好心情，不敢有片刻的耽搁，立刻迎去了正屋那边。

正当她踏足进屋内的那一刻，薛霁人也已经到了跟前。

可薛霁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越身而过，往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他手上还拿着公文。

屋内有侍奉得久了的丫鬟见状，立刻又多点了两根蜡烛送过来。

外面有丫鬟奉了茶水送进来，苏雪摇见状，立刻伸手去接了来：“我来吧。”

转身，朝薛霁走去时，却一个不小心崴了脚，然后那杯滚烫的茶水立刻悉数泼洒在了薛霁身上。

好在天气冷，身上衣裳穿得厚实。便是泼在身上了，也并未烫到皮肉。但即便如此，也算是苏雪摇失了职，犯了大错。

苏雪摇立刻跪了下来，额头磕在地上，连声请罪道：“是奴婢失职，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一时间，屋里也乱了起来。

有人拿了干巾子来给薛霁擦衣裳，有人立刻打了干净的水送进来，也有人去取了新衣裳送过来。

一时大家都惴惴不安的忙碌着，不敢造出一点动静来，生怕一会儿三爷发火，会迁怒到她们这些无辜之人身上。

薛霁还从来没遭受过这样的待遇，身边的丫鬟都是祖母、母亲挑选过，用了后觉得稳妥，再送过来的。这些丫鬟都训练有素，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奉个茶也能泼泼洒洒，这在薛霁这儿，是绝对不能忍受之事。

但此刻的薛霁，却出奇的安静，并未发作。只是接过丫鬟手中的巾子，浸入盆里蘸了蘸水，然后自己慢条斯理着擦拭着衣摆上的茶渍。

屋内一时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到。

个个屏气凝神，视死如归般等待着一场浩劫。

不知过了有多久，才见头顶上传来一道低沉冷漠，十分可怖的男声，问道：“犯此等低级之错，你自己说该当何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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