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第5章 第5章

有关史家的过去，苏雪摇要远比青芽了解得多。

只是眼下情况，她自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同史家的关系。

听青芽方才的意思，想来这薛家并非是看中了那位史大小姐。不过是老国公生前得过那位史将军的救命之恩，如今在拿联姻报答史家罢了。

其实也并不一定非得是现在住在史将军府的那位史小姐，但凡是史将军嫡出的，身上流着史家血脉的，都可有机会得到这门亲事。

苏雪摇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义母和义姐来。

若非是家乡突发大水，义母被大水所冲走，溺亡在水中，她和姐姐也不会背着包袱背井离乡，逃难到京城来。

而从临安县到燕京城，一路艰难险阻，半道上更是遇到了多年不遇的时疫。姐姐很不幸的，就在那场疫情中病逝。

到最后，就只她一个人活着来到了燕京。

义母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定护好姐姐入京寻父。

如今，义母尸骨未寒，她便食言了。

若姐姐还在，她认祖归宗了后，同薛家的这门亲事，未必不能落到姐姐头上。

细算来，义母才是那位史大将军的结发妻子，姐姐才是真正的史家大小姐。

想到义母和义姐，苏雪摇心中沉痛。

心里悲痛，难免不自觉的便表现在了脸上。但苏雪摇并不想让青芽等人怀疑什么，只能又拿盈袖来做掩饰。

“这样说，倒真是我坏了盈袖姐姐的好事。”苏雪摇神色不逾。

虽说是拿盈袖来做掩饰，但说这句话时，心里也是真有几分可惜之意。

既为盈袖，也为姐姐。

但为盈袖，倒不是为盈袖可惜，而是盈袖若不为妾，便不能给未来的薛三奶奶添堵了。不能给那位史大小姐添堵，苏雪摇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忿的。

和义母义姐站在同一立场，自然视那如今的史夫人和史大小姐为敌。

青芽却立刻奉承苏雪摇：“怎么会是你坏了盈袖好事呢？今儿出了这档子事，连三爷都惊动了，谁又不知道是盈袖先使的坏？是她先嫉妒你，欲要害你，这才搬起了石头砸了她自己的脚的。要我说，她得今日这样的下场，实乃报应，雪儿，你可千万别自责。”

紫兰也连连颔首，附和着青芽道：“青芽所言极是，雪儿，你可万万别自责啊。”

苏雪摇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唇微抿：“话虽如此，可……”想说什么，却又突然停住。

如今自己得了便宜，却又还去同情害她之人，不说青芽紫兰二人听了后心里会如何想，就怕传到薛霁耳中，这位府中说一不二的薛三爷会觉得她不识抬举，然后以同样的雷霆手腕对付她。

所以认真思考后，苏雪摇只摇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

如今苏雪摇在这青霄院内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至少，青芽和紫兰两个是极听她的话。

既她说不再提此事了，青芽紫兰两个自然就把话头带去了别处。

薛霁其实很忙，如今供职于刑部，才升任的刑部郎中一职，手头更是堆积了不少案件。

每日早起后，得先在书房内再看会儿公文，之后才去早朝。上完朝得去衙门里处理案件，或者有时候查个案子也得去案发之地勘察，一日下来，事情也忙不完，还得继续带回家里来继续处理。

原也没有这样忙，但最近升了官儿，职务交接之际，事情自然就又多又杂。

若非是祖母下了命令，要他必须常回内院来住，薛霁是不愿多花时间来折腾这样一趟的。

今日，其实从最开始，薛霁心里就很清楚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这院内有些资历的丫鬟欺生罢了，差事交接时，故意漏几样不提醒，以好让新来的犯错。

薛霁还没无聊到去管这些闲杂琐事，丫鬟们就算做错了事，也有管事嬷嬷们来管。

再者，还有老夫人和母亲在。

薛霁今日之所以插手这件事，只是因为他必须赶走盈袖。

老夫人的心思他明白，盈袖也不安分。薛霁无心儿女之事，亲事是祖父在时定下的，他没办法，但纳妾抬姨娘，他却不想再受制于人。

不愿去顶撞祖母，所以，趁机赶走盈袖，这是最好的法子。

也正好，趁此机会，薛霁也有理由暂停几日不去内院里住。

盈袖犯了错，险些误了主子正事，孙儿要撵她出府去，薛老夫人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没了盈袖，总也还有旁人。孙儿也不能因为一个丫鬟犯了错，就又不常回内院去休息啊。

所以这天，薛老夫人在静默了两日后，又差人去把孙儿叫到了身边来。

薛霁才踏着月色进府，薛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就直接顶到了他跟前来。

“三爷，老夫人叫您过去。”

月色下，薛霁神色略显疲惫，但人却仍立得笔挺。宽肩窄腰，身形颀长，一身鸦青的圆领直缀，更衬得面若冠玉公子无双。

虽疲乏，但面对老夫人的人，薛霁没有丝毫的应付之色。

冲那嬷嬷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后，便负手往薛老夫人寿安堂去。

老夫人倒也没急着又在他耳边唠叨，而是先把事先准备好的饭菜命人端到了他面前来。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用了饭后，她老人家这才语重心长道：“公务再忙，也得爱惜自己身子。”

薛霁吃了饭，接过丫鬟端来的水，抿了一口漱了口后，这才恭敬着回道：“祖母教诲，孙儿谨记心中。”

薛老夫人这才叹口气道：“那盈袖不好，竟有如此妒心，险些误了你的大事儿。她该被赶走。可一个丫鬟如此，不代表所有丫鬟都不好。你屋里伺候的几个我看都还不错，日后新妇进了门，你看你喜欢谁，纳了做姨娘。”

略顿了顿，薛老夫人突然提起苏雪摇来。

“那个叫雪儿的，不论容貌性情，皆乃上乘。只是这身世嘛……她自己说她是从临安那边逃难来的，我已经派了人去查。若身份并无可疑之处，她又愿意，你也可以考虑考虑她。”

薛霁这会儿坐在太师椅上，手上已经接过了丫鬟奉来的茶。

杯盖掀开，那缭绕的雾气立刻弥散四起。薛霁的那张脸，被隐在缭绕水雾之后。那双眼睛，深黑而又犀利，只一个淡淡眼锋扫来，便叫人望而生畏。

薛霁平日在祖母面前，始终谦恭平和，自然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是方才老夫人提到了苏雪摇，薛霁心中有戒备，这才一刹那间，便露出这样一个凌厉的眼神来的。

但这样的眼神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之色。

捧在手中的茶盏被搁在了一旁案台上，薛霁双手抚在膝头，他则抬眸看向坐于上位的祖母。

“这个丫头，临危不乱，想是不简单。说是南边逃难来的难民，孙儿不太信。”

听自己孙儿这样说，薛老夫人心中也立刻警惕起来。

“她人机灵聪颖，行事勤恳稳妥，又容貌出众。识字，说是读过两年书。原还想着，这样一个妙人落到咱们家来当丫鬟，实在是咱们家的福气，可听你方才一提醒，我还真怕她来薛家是有备而来。你阿姊如今贵为贵妃，咱们镇国公府也随之而水涨船高。年轻一辈中，你们兄弟几个都不错……若说招人嫉恨，派人潜入咱们家来当细作，也是可能的。”

虽有这个可能，但薛霁觉得有他们父子兄弟在，倒还不至于让祖母老人家劳心劳力。

所以，薛霁立刻道：“您老人家别担心这些，若她真是，孙儿自会处置。若她不是，也不能冤枉了她。”

想着孙儿在刑部供职，查案断案是一把好手，他想查一个人底细，怕是比她老婆子有法子。所以，薛老夫人也就放了心。

“若她真不好，就撵了她走。可若她所言皆实，并没诓人，也别为难她，这孩子我看着喜欢。”

薛霁没有不答应的，自然恭敬应是。

“明日那史夫人带着史家小姐登门，你若得空，便回来见一面。若没空，也就算了。”

薛霁这几日都很忙，明日衙门里也还有好几桩案子等着他经手，他必然是没空特意为此跑回来一趟的。

“祖母和母亲帮着掌眼即可，孙儿就不来相看了。”薛霁道。

对薛霁来说，这门亲事是祖父生前定下的，赖不掉，所以只能认命。

既是听从长辈定的亲、娶的妻，他对这个未来妻子也不抱什么希望。

不求才出众、貌无双，但求婚后能安于室，不闹得家宅不宁就好。

至于性情方面，自有长辈们掌眼。

若真的太差，想祖母母亲也不会愿意。若尚可，就凑合着过也未必不行。

“也好。”薛老夫人点头，并不为难孙儿，“你忙你的去吧，家里有我和你娘呢。”

对这门亲事，薛老夫人心中也并不满意。那史家并非名门，不过是史将军建有功勋，这才发的家。

论门第，史家比薛家差远了。论才貌，那史小姐想也是平平无奇的。总之，就是肯定配不上她孙儿。

无奈，老公爷曾得人恩惠，欠下了人情债，得拿清霁的婚事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