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章听得懂他话外之意,但是他并未娶妻。
然而初次相见,唐而生大约也料不到居然还有到这岁数没有成婚的勋贵子弟。
于是只颔首,应了声是。
沈夫人接到长子从芜湖送来的信,立时觉得心下松快,她知道裴玄朗被留在别院安置,虽然是为了谨慎行事,她也稍有些不舍:“哪有把媳妇留在家里,儿子却不得回来的,世子也忒小心些了。”
甚至还让人统一了口径,说是族里难缠的亲戚偶尔来住,被她远远打发到角门上的怀思堂。
镇国公虽也喜悦,然而裴玄章仅在信中提起二郎的腿伤可治,至于生育上的事情一笔带过,不免宽慰道:“这事总得等媳妇生育过后再放到面上,难不成谢氏知道之后死活不肯,你再给二郎娶一个回来?”
再娶一个对于国公府来说不算什么大事,谢氏就算闹起来也好办,只是将来为了面上好看,续娶得隔半年以上,最好一年到三年,皇帝尚且肯为先皇后服丧三年,民间风气暂且不论,这些近臣们总得也陪着做做样子。
沈夫人剜了丈夫两眼:“是我不懂迟则生变的道理么,您那位儿子真真适合去修道,谢氏入门快一月了,他也就……去过一回,生了一对孽障,连这么点小事都指望不上!”
舅姑谈论儿媳的房中事实在不雅,镇国公一时被说得面红耳赤,只重重叹了一声:“元振最孝顺,大约只是太忙了。”
长子稍显无能的这件事就算是与她合谋的丈夫也不能说,夫妻做到这个岁数,沈夫人也防着他起再找小妾传续香火的丑事,轻轻哼了一声,道:“亲家不是马上要从两广来,那就教她回去陪陪她的母亲,置办些衣裳仆人,别落了府里的脸面。”
圣上面前替谢儇说情这事,他们夫妻两个还是从薛无忌口中听来的消息,亲家能赦还,这也是国公府的脸面,即便玄章不主动去提,等日后谢氏有了孩子,他们也要向圣上开这个口的。
可是……长子提得太早,就少了一个拿捏谢氏的把柄。
“总得快些把这事料理了才好。”
沈夫人这些日子请了一尊送子观音到房内供奉,手上也多了一串开过光的佛珠,终日不离手,她蹙眉道:“元振我还不怎么担心,可二郎病了以后心思重,让他常瞧着兄长和自己的妻子扮作一对,这病怎么能好得快?”
裴玄章至京城时正逢晴日,他先往宫内复命,让人将唐而生送到府里去,母亲信中说弟妇归家数日,是以将二郎接回府里等候,要在家中设小宴款待唐而生。
唐而生已有二十余年未到镇国公府,他与镇国公和夫人客气了两句,而后才往二公子的住处去。
只是他随着侍从往里去,越走越觉得疑惑,这地方算不得多落魄,清幽雅致,如果是方便病人静养也说得过去,可镇国公与夫人世子的住处均在宅院正中,只有二公子远远住在角落,看着像是有些不得宠的意思。
然而国公夫妇却对他十分殷勤和气,世子更许以重利,不像是不看重次子的情形。
他压下心底的疑问,走到后园花厅,裴玄朗正披了黑狐裘坐在椅上,吃力地与自己对弈。
见了唐而生,只勉强侧了一下身,算是见礼。
唐而生问了他如何受伤,伤后又怎样医治,把过两只手的脉,轻叹道:“郎君早年患过痄腮,高热不退,渐有双睾热肿等症候,这病本也常见,想来是医治不及时,才影响根本,如今即便用药调理,我也至多有三四分把握。不过我观郎君虽不能行走,双腿却柔软如常,不见萎缩,想来常有侍从按摩推拿,恢复起来应当会比寻常人快些。”
医师的话和兄长信中不差,裴玄朗纵然有一丝失落,可能重新站起来,这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面上也露出些笑意,急切道:“按先生所言,我很快就能行走?”
他受够了每时每刻离不得人的生活,冬日阴湿的金陵连水汽都像是腐蚀人的,他缩在轮椅上,被困在这方寸天地里,侍从的小心翼翼,更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唐而生道了一声自然,他写了两张药方,外敷内用:“我与世子有言在先,郎君治病期间需遵医嘱,戒骄戒怒、少食甜辛,酒最好不饮,勿近女色。”
裴玄朗自忖这些日子确实过于易怒,饮酒是这几日才减少的,但他原先不算贪杯之人,这不算难事,一一都应承下来。
唐而生略感满意,世子与他交谈时似乎颇多忧虑,弄得他以为裴家二公子是十分难缠的病人。
宴席设在临湖的澄辉阁,之前是为了方便宾客观赏画舫歌舞,不过近来昆曲在达官贵人之间流行,沈夫人特地安排了一出《紫钗记》,教府里养着的戏子在新搭的戏台上唱演。
主宾皆是分桌而食,裴玄章听着台上二人折柳送别,心底并无多少感触。
炙手可热的权臣勋贵观赏一出士族门阀欺压相爱男女、棒打鸳鸯的悲情戏取乐……这于他而言并无多少乐趣,或许是他近来多思,也无心取乐。
裴玄朗久不听戏,看得目不转睛,他想起离家那日,谢怀珠穿着一身浅色衣裙,两人也是这般依依惜别,本来她满十四岁的时候两人就可成婚,但父亲去世之后家境大不如前,治丧花了一大笔钱,娶妻就是要她嫁过来受苦。
靠科举博取富贵,这不是他能走的路子了,只有从军入伍,还有一线可能,那时他宁可用性命换金银。
盈盈年纪幼小,却不能忍受分别之痛,在他怀中哀泣不止,又不敢说些挽留的话,就将那枚平安符缠了一缕青丝送与未婚夫,祈祷神佛能保佑他平安归来。
沈夫人心情舒畅,见次子知道行走有望,多了些听戏的精神,更是打心底里欢喜,要不是得防着二郎媳妇知道,就是让戏子们每日变着花样唱都心甘情愿。
然而目光转向自斟自饮的长子时,又不免心生同情。
她也知道长子不喜爱与弟妇偷/欢的滋味,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但宫中太医没个章法,唐神医又更擅长医治外伤,之后几个月还是要勉强玄章去与谢氏同床。
直到谢氏怀孕,才能结束这场偷龙转凤的闹剧。
“去厨房端一碗我喝的燕窝马蹄羹给世子,他这几日辛苦得很,人瞧着都瘦了些。”沈夫人心疼道,“喝了好几盏酒,教他醒醒神,别伤了脾胃。”
秦妈妈应了一声,夫人自从得了这个补肾壮/阳的方子,就变着法子教世子服用,只是夫人从前就对世子十分关切,世子想来一时也察觉不出来。
侍者上前更换菜肴,一碗热腾腾的羹汤被端到手边,裴玄章瞥了一眼秦妈妈,这汤她只取了一份,没有另外的侍女拿给二郎。
母亲似乎拿他当小孩子对待,总喜欢送些汤汤水水给他。
裴玄章想起唐而生的嘱咐,但燕窝和马蹄都是滋阴润肺的平和食材,在这些小事上他一贯是顺着母亲的,但在才回来的二郎面前,这一碗水起码应当端平些才好。
“有劳妈妈,还是将这份先送给二郎。”
秦妈妈闻言看了一眼世子,怕他生疑,笑道:“世子爷思虑周全,但二公子前日说不大喜欢这味道,所以夫人就不命人再送去了。”
裴玄朗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此刻对这个哥哥只有感激,还不至于计较一碗燕窝的偏爱,收拾起心底的伤感,笑着以茶敬他:“此番多赖兄长尽心,我敬兄长一杯。”
然而他心中最牵挂的事情却总不能自己完成,裴玄朗望了一眼唐而生与母亲,轻轻叹道:“只是我身有不便,日后家中私事……还请兄长多为我费心。”
他这话忽而伤感,沈夫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着道:“这孩子,你只管安心养病就是,当初是为你哥哥伤着的,他还会不成全你吗?”
她深深望向长子:“能者多劳,你比他早生几刻,天生该辛苦些。”
成全他的心思……裴玄章苦笑了一声,他才想着与弟妇再不相会,若真这样做了,成全的未必是二郎的心思。
酒过三巡,裴玄章仅舀了一勺燕窝入口,就将汤羹搁下,他见侍立在远处的亲随匆匆向外,过了一会儿才折返回来寻他,面上还算沉着,然而压低的声音却有些发颤。
“世子,二少奶奶回府来了!”
裴玄章起身,见父母目光移来,寻了个借口向外,一抹石榴色的身影立在湖畔,像是与府中管事交谈,如今正向临渊堂的方向去!
那亲随喘了一大口气,事起突然,席间又有唐先生这个外人在,他来不及禀告世子,只得自作主张:“二少奶奶听闻府中宴客,国公爷和夫人、世子爷与二公子都在,也想过来瞧一瞧,属下听闻还带了送给世子爷的谢礼,便借二公子的身份说女眷不便会见外客,请她暂往书房去,候着您与二公子。”
临渊堂离怀思堂和澄辉阁最远,留守的侍从都没跟着世子去见过二少奶奶,亦能随机应变,想来能拖延一段时间。
他虽解了一时困境,却又将这棘手事抛给主子,裴玄章揉了揉眉心,他与弟妇分别已久,但这症状却有增无减,只需从旁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他便有些……实在龌龊。
父母只怨他不够勤勉,难以早日实现这借/子的下/流意图,二郎却嫌伯媳太过亲热,会疏远日后他们夫妻的关系。
而与他同枕共眠的弟妇也夜半低低饮泣,担忧她太过年幼,不能引起丈夫的兴趣。
成全……他竭力想周全所有人,宁可多忍耐一些,然而无人欢喜。
包括他自己。
“母亲与唐先生如果问起,就说我有要务,不要惊动二郎。”
再回房去妆扮修饰已是来不及,裴玄章取出随身携带的物事匆匆覆住那颗红痣,沉声道:“教跟着谢氏的婢女都回院子去。”
亲随从未见世子如此生气过,然而二少奶奶不知内情,本身无错,错的只会是回答不够滴水不漏的他,一时羞惭,忙应了下来。
……
府内唱戏奏乐,婆母都能陪在镇国公身侧设宴款待宾客,她作为新妇却要候在大伯书房等夫君和兄长归来,谢怀珠心里很难痛快。
她还没来过夫兄会客习字的书房,但这布置摆设果然随了正主,符合她对独身男子书屋的幻想,架上无半点尘埃,可周遭的一切却显得冷清寂寥,她百无聊赖,只能将目光落在那一排排书里。
台上的戏像是《紫钗记》,她没听过全本,一时心痒,就去寻了一本唐传奇看,里面应当收录过《霍小玉传》。
不知是哪位贵客来,听这吹吹打打的,没一个时辰不会停,她看些话本传记打发时间,大伯应当也不会生气。
然而书才翻过两页,书房的门从外推开,对比内室的寂寥空静,那声响简直不啻于隆隆冬雷,谢怀珠吓了一跳,正要起身整理仪容,抬眼一瞧却顿住了:“宴席这么早就散了么?郎君怎么独自过来了……世子不一同回院么?”
她就知道,这人是二郎,换成世子,就算是饮了酒,也会先让人敲门示意,不会这样贸然吓她。
人说小别胜新婚,可她的丈夫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见面就冷冰冰得吓人。
其实他的态度冷硬应当也不是对她,只是像酒后恼了谁,目光湛湛,几如剑气,大约是疾步行来,胸口仍有些起伏不定,见她生怯,强压在心里,声调温和:“盈盈,害怕么?”
谢怀珠微怔,只是惧意使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疑惑道:“还好,是谁惹到郎君了么?”
男子不言语,却前踏两步,至她身前,拦臂过来,擒住欲逃的美人。
高大的身躯遮住日光,阴翳之下,传到她面颊的,却是阵阵热意。
腰肢被人攥在手上,不由得她不怕,谢怀珠后知后觉,可不是他叫她过来的吗?
很快盈盈就会变成韫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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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父子相争文学偏玛丽苏修罗场,一个是宫斗文
《贵妃失忆之后》(原名朕偏偏爱她)
【失忆的爱情骗子大美人x疯批帝王父子】(上位者臣服爱情,父子两个都以为女主更爱对方,追爱火葬场)
自尽前,沈幼宜从太子妃候选之一沦为罪臣之女。
再度睁眼,她竟成了皇帝的卫贵妃,而且这位被她夺舍的倒霉贵妃容貌同她一模一样。
传闻中卫贵妃对陛下一见倾心,天子也对她千宠万爱,然而她仍不知足,爱而生妒,故而被囚道观,反省自身。
沈幼宜印象里的皇帝不怒自威,她从前只面圣过一次,皇帝冷淡唤她起身,对她不假辞色。
为救族人性命,在宫人的暗示下,沈幼宜鼓起勇气,打了一个同心结送到紫宸殿,结果竟石沉大海。
恰逢皇帝万寿,宫中赐宴,沈幼宜借酒消愁,朦胧间却见一人身影,极为熟悉,她伏在那人心口抽泣:“殿下是不是不要我了?”
建元帝御极十数载,三十七岁时才遇见他此生最为心动的女子。
她天真、娇媚,又不加掩饰的嫉妒,然而帝王的权势足以纵容她每一次的逾矩,渐渐惯坏了她的性子。
即便两人偶有争执,她也不肯屈服半分,等到他再一次低头。
直到当他至道观探望那位执拗吃醋的贵妃,却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将他错认为太子。
他才知她早已心有所属,迫不得已才委身于他。
天子手握世间生杀,然而当看见他美丽的贵妃失去记忆,整日娇滴滴地缠着他时,建元帝才知何为天子的乐趣。
强夺有什么意思,他要的是心甘情愿。
【太子版本】
马球赛上,太子崔瑅截住今上最宠爱的卫贵妃,誓要问一个清楚。
昔日含羞盼嫁的恋人光映照人,玉容如初,语气却疏远冷淡:“太子死而复生,应当看得更透彻些才对。”
“陛下予我无上权势、为我母家平反,而殿下当初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他少时即被父皇册为东宫,天子正当盛年,他孺慕之情甚重,从未觊觎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然而今时今日,每每想到她与父亲恩爱,他恨不能立刻提剑冲入宫中。
但是忽然有一日,探子传来消息,贵妃在道观自尽时失忆了。
……倘若只有手握无上权势的男子才能夺回她,他也不惧一试。
贵妃她宠眷正浓
【娇蛮心机宠妃的上位之路,女主不是什么好人】
入宫三年,宁持盈仍是杨才人宫里最低等的洒扫婢女。
杨才人失宠,连带着宁持盈也被新入宫的江嫔一起罚跪。
秋日午后,天子兴致偶起,泛舟于太液池上,见众多宫人伏地受罚,目光却只流连在一人身上。
那女子容则秀雅,光映照人,几缕乌发被汗浸湿,仍不肯折服脊骨。
只是柔弱的目光不经意与他对上,又惊慌挪开。
起初,后宫众人以为皇帝不过随手宠幸个宫人,一个无家室无子嗣的美貌宫人,封为婕妤就到头了。
然而从宫人到美人,又从美人到婕妤、昭仪乃至贵妃,宁持盈只用了两年时光。
花无百日红,可宁贵妃一直步步高升,宠眷不衰,竟至椒房专宠。
她知帝王情意寡淡,可眼泪拌米饭的日子她过了三年,宁持盈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要永远享受这荣华富贵,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爬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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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