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四季 第16章 第 16 章

迟航停下脚步，收紧了露露的绳子，露露被拽退回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柳时序皱眉：“有些人素质太低了，遛狗也不收拾。”

迟航看着雪白的球鞋下面一摊黄色的狗屎，哭笑不得，这是他出来旅行唯一带来的鞋子，而且还是自己很喜欢的一双。

路边上正好有一张椅子，迟航撑着脚跳过去，“你有纸巾？”

“嗯。” 柳时序遛狗的时候会带，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但是没有递给他。

只见他曲着长腿在迟航面前蹲下来，迟航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连忙阻拦，伸出手想把纸巾接过来，“我自己来吧，很脏的。”

柳时序仰起头，他的头发抹了发胶，被撩到后面，露出一张干净又立体的脸，“别动，你自己不好擦。我反正没有洁癖，无所谓的。”

说完，柳时序轻轻握住他的小腿，拿着纸巾开始擦他脚底的乌糟。他神情耐心、动作温柔，和高大的模样反差很大。就像……就像边上那只高大又乖顺的金毛。

迟航闷闷笑起来，柳时序问他：“难道很痒？”

迟航笑出声，说：“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

迟航又把视线转回来，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很惊讶，他不敢相信柳时序这种倨傲的人会为他做这种事情；很感动，他平生第一次被外人这么照顾；又觉得有点羞耻，因为他认为跟屎尿沾边的事情多少有点私人、不能为外人直视，虽然这只是一摊狗屎而已。

“好了，回去冲一下就好了。” 柳时序站起来。

迟航说：“很抱歉，为我做这种事情。”

柳时序威胁他：“你再说抱歉，再谢我，我就回去也踩一遍狗屎，要你也为我效劳。”

迟航还欠柳时序一顿饭，除夕节的那次奖励，他想着下次得多做几道菜，以表感谢。

柳时序说：“要不要去市区看看鞋子？听说最近在做促销，折扣很好。”

迟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子，觉得多买一双有必要：“好。”

柳时序又把手机推给他看，“你吃过这个吗？”

迟航一看，是ins上的一张美食图，画面上是韩国大名鼎鼎的酱蟹，“我被安利过，还没吃上。”

柳时序说：“中午要不要试试这个，吃完再去边上逛逛。”

迟航说：“你真的不用上班？”

柳时序两手一摊：“现在民宿里又没什么人。”

他们按着导航的指示，来到市区一间很出名的酱蟹餐厅，餐厅在一个小巷子里面，装修有点偏日式风格。因为来得早，餐厅还有位置可以坐。他们点了两份酱蟹，看到邻桌滋滋冒油香味四溢的烤肉当即加了两份烤黑猪肉。

酱蟹被装在不锈钢的圆形餐盘里面，横竖各切了一刀，蟹黄饱满，颜色橙亮，看着就特别新鲜。

受父母的影响，迟航从小爱吃海鲜，也很钟爱生腌蟹。这家店的酱蟹一点腥味也没有，还有一丝清甜，口感鲜嫩。当地人的吃法是把米饭放进蟹壳里，和蟹黄拌在一起，再撒点碎海苔。

“你吃不惯？” 迟航抬头发现柳时序只咬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了。

柳时序微微蹙眉：“日料刺身拼盘我最不能吃的就是甜虾，没想到酱蟹比甜虾还软一些。”

迟航说：“确实有一部分人吃不惯。你那份给我吃，别浪费了。我的烤肉归你，或者你再点些别的？”

柳时序眉眼舒展：“不用，我吃烤肉就可以。我们俩真互补。”

迟航笑：“我一般不怎么挑食。”

柳时序：“我相反，特别挑食。”

“你最讨厌吃什么？”

柳时序神秘兮兮低下头：“你一定猜不到。”

迟航等着他说答案。

“泡菜。”他小声说。

这是韩国国民的国菜，他要是说大声一点恐怕会被打。

迟航很惊讶，这人有一半韩国血统，按理说基因里就带着爱吃泡菜的传统，“为什么？”他忍不住问。他面前的各式小菜果真都没怎么被动过。

“其实我讨厌一切腌制的蔬菜。你不觉得蔬菜腌掉之后特别丑陋，让人难以下咽。” 柳时序盯着碟子里的小菜，“大白菜简简单单水煮或者清炒一下，味道就很好。”

其实迟航也喜欢新鲜蔬菜，但没他那么排斥眼前的食物。

“你呢，难道你没有最讨厌的菜？” 柳时序问。

迟航托腮想了想，“还行，我只是不能吃辣。我一吃辣就疯狂长痘，为了不被毁容，就得忍一忍。”

柳时序忍不住笑出来，他还头一回听说吃辣会毁容，再说毁容这件事情跟面前这张脸很难挂上勾。

吃完饭他们在商业街闲逛，只要是开门的商店，他们都会进去随便逛一逛。这里有很多鞋店，卖各种运动品牌的鞋子，折扣力度不低，迟航看了版型和尺寸，发现这里虽然打了折，但还是比国内的大促活动要贵一点，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国再买，他也不想多一双鞋子占用行李箱的空间。但他寻思着要买点东西给父母，于是走进了一家卖特产的小店。

老板把摆在外面的柚子茶、橘子味的巧克力和蛋糕，各种饼干都介绍了一遍。迟航挑挑拣拣，最后买了两盒济州岛特产的点心。

“就这样？” 柳时序问。

“嗯。” 迟航提着袋子。

柳时序发现迟航物欲很低，更准确的说是不会随心所欲放任自己的物欲，是金钱的缘故吗？但他好似囊中并没有那么羞涩，为人也很大方，刚才那顿饭还是他请客。

他们去路边买咖啡，迟航说自己乳糖不耐，喝不了加奶的饮料。两个人都点了热美式。

不吃辣、不喝牛奶、不舍得买贵的球鞋，柳时序一路收集着迟航的喜好。

“你哪天走？” 柳时序明知故问。

“后天。”

“好快啊，以后还会来济州岛吗？”

“有机会会来。”

标准的游客答案，有机会会来，约等于以后不会来。

柳时序心里有点闷，初来乍到时那种无趣、没劲儿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喂，你站住。” 有人朝他们喊。

两个人停下脚步，不远处有三个男人，长得不大好看，还面带凶相，双手插兜，站姿有点垮，可能自认为很酷。显然他们是对着柳时序说的。

“你认识他们？” 迟航转头问柳时序。

没等到他的回答，迟航已经被拽着手，“跑，” 柳时序的话从耳边飘过来。

柳时序跑得很快，带着风从耳边呼啸，迟航勉强跟上节奏，他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和呼吸。

不知道这样发疯似地跑了多久，迟航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喘气声越来越重，往前跑的脚步也越来越沉，像有人在后面挂了一个铅球。

柳时序扭头看他，“跑不动了？”

迟航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

拐进一个小胡同后，柳时序终于停下来了。

迟航撑着柳时序的手臂，拼命地喘气，而柳时序比他轻松淡定多了。

“刚才怎么回事？” 迟航喘着气问。

柳时序说：“遇到老仇家，要是不跑的话会被揍。”

迟航想起金奶奶说的话，柳时序常去的夜店也有很多地痞流氓在厮混，“夜店里的？”

柳时序点点头。

有次看见他们要强行捡走一个喝醉的女生，柳时序坏了他们的好事，那几个人扬言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你还去？” 迟航说。

柳时序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夜店里我认识好多人，他们不敢把我怎样。”

迟航有些无语，这人胆子真大，又有些后怕，他从小就很乖，不怎么去夜店，碰到地痞流氓绕道走，也从未跟人打过架。

“现在安全了吗？”

柳时序说：“嗯，他们没跟上来。”

刚才的事情太突然，紧张又刺激，等迟航缓来之后，他才意识到一件事情。他的右手还被柳时序紧紧握在手里。

十指交缠。

柳时序的手掌要比自己的大一些，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和自己的交缠在一起，一点缝隙都没有，对方掌心透过来的热度一路蜿蜒来到胸口，他的心砰砰跳起来，再往上，他的脸开始灼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柳时序似乎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刚才还紧了紧握住他的手。

迟航的心被挠得有点痒，他意识到这样不对，但那双修长的手指似乎施展了某种魔力，令他想要挣开的双手一下子失去力量。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柳时序玩味的眼神，“想不想让这个旅行变得难忘一点？” 柳时序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吐气。

迟航还来不及回应，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柳时序那张渐渐放大的脸。

他正朝自己靠近，一点点吞没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三十厘米、二十厘米、十厘米……0厘米。他的嘴唇贴在自己的嘴唇之上。

迟航感觉之前缚脚的铅球重重地砸向了心脏，脑海里有一团模糊的景象‘轰’地一声巨响，随后绚丽的碎片炸裂四散开来，那股强大的冲击力忽然之间让他有了力气，他猛地推开柳时序，转身跑出了小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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