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轻舟穿着一套白色滑雪服,被于笠炵从身后托着,钻进了一架直升机,于笠炵坐进去后,工作人员将滑雪用具塞进了直升机。
于笠炵长臂一伸,将轻舟带进怀里:“等会会有点难受,闭上眼,靠在我身上。”
刚开始还愿意老实靠着,随着直升机上升到一定高度,轻舟按捺不住了,挣扎着把头往窗边压,整个人兴奋不已。
这可是飞翔啊!她最爱的飞翔!
直升机很快落在了雪山山顶,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广阔的皑皑雪山上,轻舟忍不住在雪地上奔跑起来。
明明滑雪服那么重,她轻盈得像是要飞起来了。
于笠炵透过雪地护目镜望着她的身影,眼底又升起了一抹怪异的兴奋。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出来了,照在雪山上,有了一点温度。
于笠炵牵着轻舟走到山坡北面,蹲下来将她的雪鞋固定在短款滑雪板,护膝、护肘、护臂、护臀一个不落地给她装备好。
“好了。”
他将两根雪杖递给轻舟,“这一段坡是初学者用来练习滑雪的,相对缓一些。但你也不能马虎大意,一定要牵紧我。”
“为什么你就是单板?我就是双板?我也要单板!”轻舟晃着身体抗议道。
“乖,你第一次滑,先踩双板。”于笠炵将她的护目镜拉下来,遮住她撒娇时的甜腻眼神,转而拉着她的两只手,垂头说,“我们先练一下平衡能力,来,身体先保持前倾,两脚呈内八,一只一只脚往前滑……”
“唔,很好,不用急……”
几分钟后,于笠炵停住身体,抬脸问,“你真的是……初学者吗?”
“当然是啊!好好玩啊!笠炵叔叔!”轻舟划拉着雪杖,往前滑去。
于笠炵:……我可是练了好几年,望见远去的身影,他踩着单板追过去,“慢点,等会摔了!”
整段一百米的缓坡,轻舟独自一个人滑完了,根本没需要牵,也没摔一次。
于笠炵扯下她的护目镜,摘下自己的手套,用通红温热的手将她黏在嘴边,细碎的头发整理到脑后。
“累了吗?”
“还行,你呢?”
于笠炵摇了摇头,说实话,滑雪一点都不累,操心一个人才累。但眼见这孩子玩得这么开心,于笠炵不忍心打扰她的兴致,又把直升机召来,上了一趟山顶。
这一次,轻舟选择了侧面的陡坡,于笠炵摇着头,严肃地拒绝了,别说初学者,他一个熟练者都得状态好才会去滑。
熟料轻舟一个转身,直接从顶端一跃而下。
那一秒钟,于笠炵的心像是坐过山车时,从最高点倏地一下往下坠,悬到了嗓子眼。
愣了好几秒,他回过神,连忙跟了上去。想象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相反,轻舟像一只雪山里的白色精灵,在粉雪间连续跳跃,流畅得像是悬崖边坠落的瀑布。
即使这样,于笠炵也不敢怠慢,加速跟了上去。
不跟还好,一跟上去,于笠炵最后失了分寸,没控制好速度,撞到了轻舟的身体。轻舟霎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前栽。
点石火光之间,于笠炵伸手一扯,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搂住,两人一齐滚下了坡,直到滚到一块宽阔的大平台,才停下来。
于笠炵眼冒金星,浑身酸痛,但第一反应是检查怀里的人有没有受伤,他慌张地摘掉她的护目镜,看见她紧闭的双眼。
“舟仔?”于笠炵轻声喊。
轻舟一动不动。
于笠炵扯下她的护脸口罩,鼻子和小脸红彤彤的,在这冰天雪地里异常地鲜艳,他有些片刻的失神。
他捏了捏粉嫩的脸颊,“舟仔!你还好吗?!”
轻舟还是没反应。
于笠炵将手伸进她的滑雪服的领子里,摸到颈动脉还在跳动,他长吁了一口气,将她平躺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抽出通讯器,刚想按下呼叫键,又被额间的红痣给吸引住了。
他将通讯器放下,仔细观察起来。
在阳光的照耀下,红痣竟然有些微微的透明,像一颗石榴果实。
于笠炵伸出手,想去触摸,还没靠近,大手底下的那双漂亮眼睛睁了开来,“笠炵叔叔,你做什么?”
于笠炵缩了缩手,“你醒了?有没有哪里疼?”
轻舟猛地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嘟着嘴说,“笠炵叔叔真没意思。”
“怎么了?”
“我晕倒了,你都没来个急救措施,连人工呼吸都不舍得给我做,哼哼。”
于笠炵愣了几秒,看不出对方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轻舟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雪杖,弯着腰大笑起来:“哈哈,被我骗了吧?!其实我是想看看笠炵叔叔会不会趁人之危,结果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呀!”
说完这句,轻舟一个转身,继续往下滑。
于笠炵无奈地摇了摇头,艰难地爬起来,追在她的身后喊,“舟仔,快把护目镜和护脸戴起来!”
轻舟无动于衷,继续嗨自己的,还时不时发出大笑声。
终于追到了山底,于笠炵气喘吁吁,一把将轻舟搂进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玩具,“好了、好了,不玩了,今天先到这,我担心你再受伤,还是去喝点热茶吧。”
“回去喝吗?”
“不,前边有座小屋子。”
两人走了一分钟,就看见一座覆满白雪的小屋,一走进去,暖烘烘的。
于笠炵脱下滑雪服,露出了平时穿的衣服,一件灰色羊绒衫和休闲裤。他帮轻舟脱下所有装备,露出一件新的灰色卡通羊绒套装。
俨然情侣装,于笠炵有些不自然,轻舟倒是没所谓。
“你坐这里。”
于笠炵将轻舟安顿在舒适的沙发里,再走到水池边,取出烧水壶,接了一壶水,又从储物柜里取出两个瓷杯,冲洗完,拿出茶叶盒,洒了一点棕色茶叶进杯底。
他靠在水池边,顺嘴说,“喝完茶跟我去检查一下身体,别伤到了骨头都不知道……”
……没有回音。
水壶加热的声音逐渐加大,于笠炵的眼睛不自然地瞥向了难得沉默的孩子。
轻舟正专心地研究抱枕上的图案,而且……光着脚。
…………我刚刚貌似没脱她的保暖袜吧?
烧水壶传来沸腾的提示音,于笠炵提起水壶,往两个瓷杯里加满水,茶叶顺着水流浮了上来。他将两个白色杯垫丢在茶几上,把瓷杯放在杯垫上,“有点烫,等会喝。”
轻舟搓了搓手。
于笠炵抬眼问,“冷是吗?”
他伸出两只手掌,捂住了轻舟的手,温热的体温传递到了轻舟的手心,她眨了眨眼,“笠炵叔叔,我发现你的自理能力好强,什么都是自己做。”
“自己能做的,为什么要别人代劳?”
于笠炵紧了紧手心,掌心摩挲着她一根根嫩白的手指,似乎想把手上的每个细胞都捂热,“我只是说我自己,没有影射。”
这句话明明就是在影射她的姐夫南宫北先生,想到南宫北喝顿茶都要四五个人在身后候着,轻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呀!浪仔怎么还不联系我呢?难不成还没睡醒,啧啧啧,姐夫真是厉害!
捂了一会,于笠炵松开手,把瓷杯递到她的手心,“没那么烫了,你再捂一捂。”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热茶,靠在了沙发上,喃喃道:“在欧洲读书,大部分的事都是自己做。没错,钱可以买到做事的人,却很难买到真心。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轻舟喝了一大口茶,淡淡的香味。
于笠炵瞥了一眼轻舟手里的杯子,很快收回视线,“我不喜欢那种……被没有真心的人包围的感觉,那样我会没有安全感。”
轻舟觉得自己理解了他的话,附和道,“也是,谁都希望被真心对待。”
“唔。”
“所以,你做什么都是一个人,那岂不是很孤单?”
“孤单?”于笠炵笑了笑,像是一种自嘲,又像是一种轻蔑。
他摇了摇头,“孤独本就是人类的最终归宿,我提前达到岂不是更好?省得经历那么多费尽心思,装模作样的告别……”
“笠炵叔叔,你跟别人……真的很不一样。”轻舟放下杯子,抱着抱枕,靠在了沙发扶手上。
“是吗?”
于笠炵也放下了杯子,低声喃喃,“呵呵,确实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轻舟的沙发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脸凑了过去,距离之近超出了他们的任何一次相处。
这绝对不是长辈对晚辈该有的距离。
轻舟颤抖了一下,“笠炵叔叔,你怎么了?难不成……要做人工呼吸吗?”
人工呼吸四个字极大地刺激了于笠炵,他目光闪动,注视着轻舟无暇的脸,很久后,才哑着嗓子说:
“舟仔,叔叔有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什么事非要离得这么近说。
轻舟凝视着于笠炵乌黑的眼珠,今天因为滑雪,他没戴金丝眼镜,但她也没有从他的瞳孔里发现任何隐形眼镜。
他根本不是近视。
于笠炵的另一只手绕到轻舟的背上,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两人的上身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他古怪地笑了笑,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舟仔乖,告诉叔叔,你昨天表演节目的翅膀道具哪里来的?”
“什么?”柳浪感觉到他的手正在自己的肩胛骨上来回抚摸,忍不住颤抖起来,“为什么问这个?”
“喜欢、喜欢罢了。”
于笠炵的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疯狂起来,他抚摸着轻舟的蝴蝶骨,脸轻轻偏向了她的侧脸,最后停在了耳垂边。
“我喜欢你的……翅膀,舟仔,告诉叔叔,好不好?”
轻舟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了对方如千万只马蹄声一样狂乱的心跳,她刚想推开他,瞳孔里出现了一根透明的,流动着星光的绳索。
她猛地推拒起来,“不,笠炵叔叔!你怎么会有这个——”
于笠炵将绳子轻轻一抛,绳子像是嗅到猎物味道的大蟒蛇,倏地往轻舟身上飞,霎时间缠绕在她身上,还在慢慢地缩紧。
“笠炵叔叔!”轻舟恐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是灵绳,专门用来绑有灵力的生物体,比如天使、魔鬼、妖怪,一旦被束缚,会瞬间失去灵力。
轻舟挣扎起来,越挣扎头越晕,“笠炵叔叔!你给我喝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于笠炵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舟仔,你真的很不乖,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一个陌生男人的邀请,随便上他的车呢?”
“可你……不是陌生人,你是姐夫邀请的宾客。”
于笠炵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捏着轻舟的脸,没有用很大力气,却也捏出了几个醒目的红印子,“你知道,昨晚我的车上,第一首萨克斯曲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萨克斯曲?”轻舟一片茫然。
“如果你懂音乐,你会发现,这首曲子一直在警告你……它的曲名叫《回家》。”
“回家?”
呵呵。于笠炵低笑了一声,地球人还有不知道这首曲子的人吗?
于笠炵捧着轻舟的脸,目光描摹着她的每一寸皮肤,“你有没有发现,我忘了自我介绍……”
“你不是……笠炵叔叔吗?”
轻舟的眼眶霎时红了,像是一只刚被猎人捕住的小兽,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白皙的脚丫也被捆出了两条通红的痕迹。
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于笠炵有些心疼,可是猎人怎么能对猎物心疼呢?
“唔,我是。”
如魔一般的张狂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震耳欲聋——
“我是于笠炵,欧洲最高学府的古典天使学专业的优等生,也是天使的……狂热爱好者……”